自鬼面人假意拜岛突施暗算,到率领的蒙面部众退却期间不过短短数十个时辰。
众太素坊弟子尚不知这鬼面人是何目的集众袭击太素坊,恍惚间仿佛仅仅只是经历了一场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的噩梦。然而不论是留下的四艘颇损战舰,还是崖顶上无数尸身都提醒着众人这并非梦境,那鲜血涂抹的石坪更是叫人怵目惊心,心有余悸。俱是在想若没有即醉,没有援军,只怕她们现在也成了这石坪的另一道陪衬。
而处理这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已让众人颇费周折,就更不要说那素心殿前红得发紫的石坪了。
幸好前来救援的官兵足足有两百人之多,这两百人在舞綉,掌针,纳云,采机四人的带领下于分工协作,各处清理。可饶是如此,当日落江心,水天一色时,往日本已静谧的太素内坊却仍是灯火通明,人流不息。而作为内坊中枢机构的“百花厅”内亦有人声传出。
“即醉到底怎么样了,这里没有外人,客卿有话不妨直言。”
听着关切的语调,不用想就知是卓于晴在问。她此刻来回踱步,皱眉不开,显见是有多么的心急如焚。
一旁的祁彦之缓缓道:“大小割伤三十六处,伤口成紫黑色,应是一种名叫“枯心散”的奇毒。这种常人沾之,经络必会寸寸枯败而死,幸好即醉修为精湛,差不多已近半仙之体故而并无性命之忧。然除却五脏六腑震伤之外,即醉强行透支丹田真气已是油尽灯枯,若不及时以灵药固本培元,时日一久修为定会跌落大半几如凡人一般。”
这番定论听得卓于晴颦眉怔目,双颊煞白,愣神间一旁莫仲卿已接话道:“卓坊主莫心急,先生既然提到了灵药,想必一定会有办法治好。”
见祁彦之既沉吟不语并不接话,白素衣不禁疑惑道:“是不是配置灵药的药材颇为难寻?我们太素内坊还是有些珍藏药材的。”听着二人说辞,又见卓于晴一脸希冀,祁彦之只好叹了口道:“我要的东西的确世间罕有,乃是雪莲、朱果,紫参以及龙心这几味药材。”
此言一出,众人一愣。
这四味药材委实罕见,莫仲卿只在《鉴玄录》上看到过,更别说一旁的白素衣了。
而卓于晴听来却是立马答复道:“雪莲和紫参本……本坊主应能弄来,但是这朱果和龙心还请客卿务必想想办法!”
说着竟纳头欲拜,别人不知他的身份,可祁彦之却是知晓的,哪能受她堂堂玄真公主一礼,是以急急将她虚扶起来直言道:“朱果在下倒是有一枚且火候有二十年之上,但是这龙心却是可遇不可求。龙族自古便是妖类皇族,自从三百年前妖族战败,别说是一条真正的龙,就算是一条水中的蛟龙在这中原都是难得一见,不过……”
卓于晴原本已是不抱希望,不想听到最后祁彦之话锋一转似乎欲言又止,不禁顿时快道:“不过什么?还请客卿有话明言。”
祁彦之负手而叹道:“没有什么,龙心乃正阳之物,若是用鹿茸,熊胆之类凡品代替亦可成药,只是效果会大打折扣。”
卓于晴听言默然不语,她自然听出了这祁彦之是临时又改了说辞,若在以往她也不会再问,想来能令祁彦之临时改口的事情必然做起来十分艰难,可如今事关即醉,她不能也不愿就此放弃:“这世上真的没有龙族了吗?还是说客卿只是怕我一介女子不知轻重孤身犯险?”
祁彦之沉吟片刻,终是道:“坊主消息灵通若是果真去找,不妨往东海一探或许有所斩获,只是那龙族虽为妖属却亦属三界生灵,倘若剖心挖肝恐有伤天和,轻则陷入因果乃引刀斧加身,重则妖孽暴起伤人,乃至生灵涂炭。”
卓于晴神色一黯、道:“罢了,那就请客卿以凡品代替龙心吧,相信他也不会反对的。”
祁彦之听她这么一说,既不高兴也不失望,语气平缓道:“那在下这便回云踪山一趟取来朱果炼制灵药。”
莫仲卿见祁彦之辞行欲走,眼看自己便也得跟着回去,余光望了望一旁的白素衣,心中忽生诸般不舍,刚不知如何道别,就听得卓于晴出声道:“慢着,祁先生可知鬼面人的来历?”
祁彦之道:“怎么,即醉还没有转告于坊主?”
这般说着,当下便把众人在嵩阳县一事缓缓道来,卓于晴仔仔细细听完轻声叹道:“果然是冲着《太素玄经》来的么?既然如此,容本坊主拜托客卿一件事情。”
祁彦之道:“何事?”
卓于晴看了看莫仲卿与白素衣却是不说道:“客卿需先答应本坊主才行。”
这般要求显得有些过分,若在平常祁彦之也不会轻易答应,可此时此刻他似乎已瞧出了卓于晴的目的,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一旁白,莫二人,接道:“但说无妨。”
卓于晴调整心情平复道:“他们既然奔着《太素玄经》来,那经卷再放在此处总有一天会被偷去,与其提心吊胆的提防着,不如便让白素衣带着经卷跟着先生一同游历去吧。”
白素衣一愣,一脸惊诧莫名,而祁彦之却是揣着莫名笑意道:“那这期限呢?”
卓于晴顺势拍案而起恨恨道:“待本坊主揪住这鬼面人一党之际!”
末了,故意板着脸望向白素衣又道:“怎么,如此紧要关头,你不愿为本坊主多多分担些么?”
白素衣低头嗫嚅道:“素衣不敢……”
这“不敢”二字刚及脱口,卓于晴便匆匆截口,不容再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仲卿,你这一路可要多多费心照顾素衣才是。”
待得坊主将这句话说完白素衣这才隐隐约约觉得似乎被二人不动声色的算计了一番,可余光瞧了瞧身旁一脸喜色的莫仲卿,原本想说的话竟再也说不口了,更不知这心上是喜是愁。
莫仲卿见她不再反对,心中更是暗自窃喜,只是这欣喜之意到底为了能将白素衣如约带至二师兄的身旁,还是知道自己能跟再次与白素衣结伴而欣喜呢?
也许两样都有,也许更倾向于后者,谁知道呢,莫仲卿不知道,也不愿太快去知道,他实在觉得这道难题不啻于二十年来所遇的头号“大敌”。
故而一整衣衫向着卓于晴作揖道:“卓坊主宽心,仲卿定当护得周全。”
卓于晴颇为满意地颔了颔首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先下去准备准备吧。”
白素衣与莫仲卿二人告退后,卓于晴神色随即回复平常,原来方才那一丝从容之色只是在两晚辈面前硬生生装出来的,见祁彦之瞧着自己不言,便率先言道道:“客卿可是觉得本宫行事草率?”
祁彦之直言道:“草率谈不上,只是有点像交代后事。”
卓于晴面色一僵,言不由衷道:“客卿真会说笑,有道是“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草率总比让素衣步本宫的后尘要好。既然缘分已至、若平白无故任其流失,那便是女子一生的延误,看的出来素衣也并不排斥和你那宝贝徒弟在一起。”
祁彦之见她左顾而言他,并不回答问题的关键,唯有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提醒道:“公主与在下说话时总是这般虚饰,不过不管怎样,在下希望公主殿下在做每一个决定前还请牢记老坊主的托付以及叶家的天下才是。”
卓于晴闻言却是话锋一转,落落寡欢道:“客卿可有挚爱?”
祁彦之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有的。”
卓于晴直言不讳道:“那客卿为何还频频相劝?”
祁彦之心中一凛默然不语。卓于晴见他不言方才挤出一丝笑容道:“还请客卿安心,本宫又不是傻子,此去东海自有分寸。”
祁彦之深深看了卓于晴一眼,方才作揖道:“好,如此那便等公主好消息了,若是届时需要帮忙可差白隼送信。”
这二人一番心照不宣的对话,旁人听来自然有些一头雾水。熟知祁彦之的卓于晴,自然知道他并不会无的放矢,说东海有希望,那必定就有希望。至于那东海之中是何等凶物就不是卓于晴要考虑的,她显然已有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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