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一副为国为民的大义凛然样,可就是毛珏卡在了他正四六隅十面张网计划上,实在不想撤了部队去对付他,否则的话,杨嗣昌又如何会为毛珏背锅分辨,冒着触怒崇祯的危险。
听着崇祯问计,沉吟了下,杨嗣昌那脸上却是露出了一股子奸诈的笑容来。
“陛下,授予毛珏辽东督师之位吧!”
“辽东督师!!!”
不仅仅崇祯,就算是跪在地上汪吉言还有陈赞中都忍不住愕然的抬起头。
督师这个位置其实并不在大明朝官职序列之内,大约从万历朝兵部尚书潭伦时候方才启用如此名称,这也是大明朝遭遇的军事危机愈发严重的象征之一,单凭着昔日的巡抚总兵官协同处理已经处置不了战事,只能额外设立一人,同是掌握军政大全,统一指挥。
督师官算得上皇帝一下,地方官员权利最大者了!就如同当年的袁崇焕,历史上,他杀了左都督毛文龙皇帝尚且没法处置他,直到京师之战,崇祯皇帝疑心病犯了,这才将其拿下。
督师官可不仅仅是权力极重,地位同样极高,而且其中一个惯例,就是督师者一般都要挂兵部侍郎或者兵部尚书衔,所以一般都是文臣督师,这授予武臣督师,不说绝后,也是空前了。
听着皇帝的质疑,杨嗣昌其实额头也是见了点汗,不过他能讨崇祯皇帝喜欢,也是有着真本事之人。声音更加低沉了几分,杨嗣昌小心翼翼,试探着向皇帝解释着。
“陛下,他毛珏这是想学大唐的藩镇,学当年那魏博,范阳,此时再给他加什么官衔,甚至加将军号,都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野心,如果朝廷处置不当,东江真倒向建虏,关宁锦防线将岌岌可危,继而影响整个中原战局!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授予他督师全权,满足他的野心。”
“陛下可以封他为镇东将军,以中军都督府都督衔,督师辽沈,广宁,开铁,抚顺,此乃驱狼吞虎之计,东江地狭,为了一己私利,他毛珏定然得和建虏死拼,牵扯住辽东建虏更大的精力。”
“辽事缓和,锦州一线的官兵就可以腾出手来,陛下可抽调部分精锐,汇入关内平贼官军中,一鼓作气,荡平这些流贼!十年不结之局,解之但在眼前!”
“陛下,天下大势好比人之身躯,京师为头脑,宣,蓟,辽,宁诸多镇皆为肩臂,中原之地方为腹心,平靖中原,腹心安康则精血上涌,京师固健着手足强悍,修养个一两年待到各镇皆缓和回来,,再发王师北上,到时候不管拼个两败俱伤的东江,建虏,陛下您还不是手到擒来。”
“大明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您就是咱大明朝中兴之主,名留青史,您觉得如何?”
说到最后,杨嗣昌自己都兴奋了,比划着双手,就差没手舞足蹈了。就跟后世安利微商一样,话语间他给崇祯画了张完美的大饼,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都给忽悠了出来,可就算是听的意动,崇祯还是足足迟疑了许久。
“就这么放过毛珏了,如此粗野武夫,目无王上,如此放纵,朝廷威严何在?”
还没有哪个军将敢**裸的拿着别国的招降来要挟朝廷,要挟他崇祯皇帝,其实那些军国大事在崇祯心头还是次要的,皇帝颜面,才是头等要位!
杨嗣昌是真头疼了,他太了解崇祯帝,他也太清楚,如果不让皇帝出这口气,恐怕今天自己这出主意的都得挨下埋怨,秋后算账的事儿崇祯做过多少?捏着胡子迟疑了许久,杨嗣昌是艰难的一咬牙。
“陛下,听闻,东江毛珏是个孝子!”
…………
到宁远武装游行一番,东江终于重归安稳下来,大家又是该上班上班,该种田种田。
也不得不佩服,只有毛珏麾下的东江镇才能如此生机勃勃了,仅仅小半年时间,惨烈的四十万人大战所造成的破坏已经消弭的所剩无几,烧毁的村落再一次盖上了大瓦房,被炮弹砸毁的东江公路也重新变得笔直,只剩下碉堡上些许炮痕弹孔,才能唤起人们对大战的惨烈回忆。
唯一的一点弊端,树立起来的黑烟筒更多了,浓郁的黑烟直奔青天,染的云朵都跟着黑了几分,这头才刚下船,那股子煤与硫磺的混合气息呛得第一次莅临东江的陈赞中剧烈的连续咳嗽了几声。
可就算是空气如此,也没有挡住这股东江热。
这次陈赞中没有走山海关宁远,走的山东登莱经过旅顺至东江,这一条船差不多五百多人,靠了岸后,拖家带口在空气混浊,气味腐臭的下等船舱蹲了好几天的流民拎着破烂的行李,摇摇晃晃蹒跚的走出来,沿着下船梯登上港口,拥挤在了铁山港口出站口处等着一个个检查。
不过陈赞中当然不用像上次老成那样艰难的排队,甚至他连贵宾通道都不用走,才刚下船,已经有两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等候在那里,在那些同船的上等舱大商人,文人士子羡慕的眼神中,两位东江亲兵恭敬地一鞠躬。
“拜见老大人!大人您这边请,夫人已经在车上等候了。”
“哦!前面带路吧!”
上一次陈赞中与汪吉言大摇大摆以朝廷监察御史身份去查东江,结果止步于宁远,虽然御史台的消息是查无败绩,可是明眼人都明白,朝廷颜面是被结结实实的扇了个大耳光,虽然暴怒,可这次皇帝也学乖了,陈赞中是以告假探亲的名义来的东江,私下里必须将毛珏这头倔驴安抚下来。
如果再来个镇前抗命,就算杨嗣昌说一万句好话,大明朝与东江镇也不得不兵戎相见了。
几年不见,陈娇倒是更加成熟端庄了不少,泛着紫色的金钗还有金头饰悬在秀发额前,一身绚烂的红紫夹袄长裙,上面还秀着吉鸟长花,只不过比出嫁前,这个孙女儿明显没有当初那份亲近了。
在苏州,虽然是毛珏逼迫的,可下令把她扔水里沉塘,来保存家族清白的,可是他陈赞中这个亲爷爷,为了保住自己,族人,把她嫁给那个深恨她的人为妻也是他陈赞中,这一幕,估计陈娇永远忘不了。
腰身此时也是更加粗大了几分,扶着腹中,见陈赞中上来,陈娇仅仅是微微站起,提裙半礼拜见着。
“见过爷爷!”
陈赞中这儿也是略显尴尬,愣了下方才点点头,算是回礼了,陈娇也没多话,那头仆从关上车门,旋即车夫扬起了马鞭子,车轮子平稳的疾驰了起来。
“这些日子在东江过的可好?那毛珏,可曾为难你?”
“好与不好,娇儿也已嫁入夫家,非陈氏之女,爷爷何必在意!”
再一次被噎了一下,陈赞中顿时泛起了一股子恼怒,刚要开口训斥,然而这功夫,一股子惨叫忽然传来,马车已经穿过港口栅栏,二十来个军士撸起袖子,对着几十个移民正在执行着典型的东江仪式,封建军阀主义毒打!
眼看着和自己同船,还向自己打过一次招呼的个穷汉被按在地上,两个军士左右开工,咣当咣当几拳头砸在脸上,打的鼻血直喷,吓得陈赞中也是一个激灵。
后世鲁迅先生也不是那位先生曾经评价过,明清两代的文人士子,很大一部分是被阉割过的,不是**,而是精神上,这陈赞中虽然是御史,可骨子里也没清高到哪儿去,看着动手,他是惊愕的向窗外指着。
“这!这!这!是为何?”
“哦!无他!一些粗野人,到了东江,必须教给他们什么是规矩!”
也经历过上一次中原大旱,流民冲港,陈娇是毫不在意的说着,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规矩?不就是自己那位孙女婿让自己规矩点吗?刚刚压在口边的怒火顿时又让陈赞中吞了回去,仅仅双眼发直的闷头坐着。
…………
虽然是工业化的必要代价,伦敦也当了上百年著名的雾都,可毛珏还是没忘记给自己留点好地方,这白马山城还有附近的白马温泉谷,军官俱乐部方圆十几里内,是一家蒸汽机工厂都没有,这儿算是还保存了点难得的蓝天白云。
交通越来越发达,才半天时间,拉着陈赞中,陈娇是一路来了这温泉谷。
现代风格的四层旅馆小楼还有名花暗绿的园林布置让陈赞中也是眼前一凉,他还以为毛珏住的地方会像是绝大部分的武夫暴发户那样,弄得金碧辉煌又俗不可耐,然而没等他考虑几分,双手笼在袖子里,步履急促的陈娇已经是率先向温泉小楼走去,这次主要任务还得安抚毛珏这个胆大包天的粗野武人,也没顾得上多欣赏,跟着也上了去。
在大厅的巨型花灯又震撼了一番后,走过左面二三楼台阶,属于毛珏家族专有的疗养区映入了陈赞中眼帘,一间大办公室,这头没等陈娇带路走到,那头,门却是被猛地推开,旋即一个与这儿的建筑风格显得格格不入,戴着高乌纱,穿着绯红官袍的一个李氏朝鲜官员胡子气的直树的愤怒走出来。
眼看着陈娇引着陈赞中向里走,看的那李氏朝鲜官员眼色倒是一变,路过身边,他还深深抱拳鞠躬行礼,愕然了下,陈赞中旋即也是还礼,两人这才擦肩而过。
打仗可是个苦力活,建设也废的脑力,入了十月,军队的扩编与训练已经走上正轨,秋收完成,义州城的重建与公路的修缮也进入了尾声,一整年,毛珏这才有了点空闲。
他也属于那种能对自己好,绝不虐待自己的类型,公事清闲了,他是立马带着一大家子住进了白马山温泉谷,半休假了起来。
不好好休息,今年年末明年年初他怎么应对黑龙江这个巨大的机遇?
只不过今个,似乎毛珏的心情也不是太好,穿着厚厚的绒布包裹浴袍,他是把座椅转到了后面,对着巨大的马赛克玻璃,看着窗外深秋入冬前最后的景致,直到陈娇进来后的脚步声,这才让毛珏回过头来。
“老爷,爷爷来了!”
“哦!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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