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陕西光秃秃的,满天黄沙,其实这明末也没强到哪儿去,只不过污染差点,孕育了强盛的大汉朝,大唐朝,似乎已经耗尽了这片秦川大地的气脉,到了宋朝这儿已经没落,让大宋宁愿定都在无险可守的大平原开封上,也不愿意定都在这儿,如今小冰河期更是荒凉的可以。
顶着沙子,一行人是艰难的的跋涉在这荒凉中。
什么都得设身处地的考察,这么走了一遭,袁崇焕对自己有多少家底儿也算是有了个数。
前所未有的虚弱啊!朝廷重镇三边榆林,甘肃,宁夏,加一起人马竟然才三万多,而且还多是悍将贺人龙,农民军的降将高杰,白广恩这等人手中,真正他袁崇焕能调动的,只有不到一万的残兵败将,这些还加上了他的四千人。
人甚至都不是重点,粮食才是真的,没有粮食,他连手下四千人都没法维持了更别说出关平贼了,三边在册军屯几十万垧,可那些都是纸面上的,能耕的绝大部分土地都被如潼关卫所这边的情况被土豪所侵占了,也就榆林那面世代军将民风彪悍,屯田多一点,可那里的屯田也是听调不听宣,还等着朝他袁崇焕伸手呢,哪儿挤得出来粮食?
也真不知道历史上的孙传庭是怎么白手起家,拉扯出一支八到十二万人的秦军,还打造了上万辆配备火炮的战车的。
要是在十年前,袁崇焕可能也是束手无策,不过在东江混了十年多,从毛珏那儿学来第一原则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算穷成这样也不是没有地方找银子,就看敢不敢掏!
一片水光潋滟,西下的阳光斜照在水面上,就犹如照在一面巨大的镜子上,天空中灿烂的火烧云,如血的夕阳被映衬的分毫毕现。
只不过这么美的一块地方,却也是如此的不公,就在盐池附近的块田里,挥洒着汗水的盐工光着膀子,满是疮疤的腿上就套了件破裤子,推着木头制成的盐耙子气喘吁吁的不断扒拉着盐货,绕是如此,几个膀大腰圆的监工依旧不满意,挥着皮鞭不断在后头噼里啪啦抽着人。
“都快点,一群贱骨头!”
那鞭子在后背坤出了一道道血痕,伤口渗着盐更是火辣辣的疼,可盐工却是一个反抗的都没有。
这年头,一天能管一顿饭的地方,都是天堂了!
不满意的督促中,忽然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在重鞭之下再也拿不动耙子,瘫软的栽倒在了地上,边上一个小伙子立马是惊叫着扑了上去。
“爹!爹!”
“快点干活!”
噼里啪啦几鞭子也是狠狠落在他后背上,硬是把那瘦骨嶙峋的小子给卷到了一边上紧接着一个监工走过,扒拉了两下倒地呻吟的老头子,旋即是挥了挥巴掌。
“妈个巴子的!真他娘的晦气,又死一个!”
“早就说你,人有的是,找着老干巴柴火干什么?还得拖出去!”
“住手,我爹还没死!没死!”
眼看着两个打手拖着奄奄一息的老头子向盐场边上拖过去,那头,在盐分与烈阳照耀下,干涸狰狞的干尸就像死去的胡杨林那样,已经堆了一大堆,那小子又像是疯子那样想撞过来,可他这一下把十几个监工都惹恼了,鞭子全都抽打了过来,把人狠狠地昆在了地上。
“***,要造反吗?来之前就讲好了,生死有命!还得连累老子!”
“他娘的,抽死这比泥巴还贱的贱民!”
抱成一团,这小子躺在盐水地里,凄厉的惨叫着,可附近几十上百的盐工一个都不敢去管,甚至一个打手甩着鞭子在那儿咆哮着:“看什么看?还不干活?”那些人又是不得不艰难的会转过身去。
有什么办法?人家是秦王府的人,自己?不过是个低贱的流民,拿什么反抗,一天池里死的盐工苦力不知道有多少,不多这一个,忍忍就过去了,这年头,不是能活着就活着吗?
可这一天,就是注定要与众不同!
“这就是花马池了?”
抖落了下斗篷,足足半斤多黄沙哗啦一下落在马蹄子边上,不过抬头张望着,就算他也是为这美景忍不住看的略略发呆,千代一定没有看过这景色,如果带她来!
可失神仅仅持续了几秒,惨叫声又是把神儿猛地拉了回来,一低头,正好看到盐田边上挨打的年轻人袁崇焕立马是厌恶的摆了摆手。
“鸟铳呢?把那几个鸟人都给本官打了!”
“大人,那可是……”
身边的尉官明显迟疑了下,可旋即却是听着袁崇焕恼火的冷哼。
“天塌下来本督顶着,又不是你小子盯着,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怕?那本督就换人好了!”
立马是一个激灵,那尉官再不敢说一句废话,挥手招呼一下,拎着鸟铳就出了来,毕竟也是京营中的精锐,噼里啪啦一阵铳打过去,正在大人的三个壮汉背后喷出来十好几个血窟窿,哼都没哼就倒在了地上。
一下子,真好像静止了事件那样,盐场上上千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趁着这发愣的功夫,军靴扑通扑通的践踏在地上,一大溜军兵如狼似虎那样冲进了人群里,那些拿着鞭子的,拎着棒子武器的监工全都被拿了下来。
“你们哪来的兵狗子,狗*日的知不知道这是秦王的产业!要造反吗?”
“你有意见?”
东江的转轮手枪是技术机密,可千代姬最后的遗德,还是让袁崇焕拿到了一柄,这玩意近距离照着脑门一下子,当即那个凶狠挣扎的工头脑袋就变成了烂西瓜。
“真没想到,还是他的办法最有效了!”
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对毛珏的无法无天感到震惊与排斥的,可要想活下去,没想到自己就得学着他的生活轨迹!放下转轮,袁崇焕又是昂头大喊着。
“本督乃三边总督,兵部侍郎袁崇焕,此处这些人乃是闯贼麾下,残害百姓,盗攫官盐,罪大恶极,进本官缉拿之,花马池手归三边总督府!通通带走!”
“冤枉啊!”
“小的不是闯贼啊!”
什么叫杀人不眨眼?而且杀人不眨眼还是次要的,人家手里有兵!被扣押着,一群刚刚凶神恶煞的王府打手这会儿反倒是成了羊羔,在那儿悲催的叫屈着。
袁崇焕哪儿理他们,他是笑的还很和煦那样,伸手向了被打的遍体鳞伤的那个年轻人。
“起来,叫什么?”
“小人……,小人……,小人刘狗二……”
身上遍体鳞伤,再粘上盐,真不比凌迟舒服多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那干巴瘦的年轻人这才艰难的报出名字来,听的袁崇焕却是禁不住又笑了笑。
“刘垢哀,不错的名字吗!为尘垢天下而哀,看得出你挺忧国忧民的,这么样,今天起,你就是三边总督府花马池的灶头了!”
“小人……,灶头……”
简直傻了,莫名其妙改了个名字不说,还成了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灶头,那小子伤口都忘了疼,不可思议的傻傻看着袁崇焕。
可这功夫,又一个插曲来了,正在押解占领的队伍忽然被拦了下来,一个身上穿着青色云纹衣服的太监满是傲慢的堵了出来,揪着刚才那个尉官就是啪啪的几巴掌扇了过去,打的那军官脸都肿了。
“还反了你个狗娃子了!穷疯了?敢来秦王府的地盘动土,还杀了秦王府的人,咱家诛你九族!”
“卑职,卑职这要是奉命行事!”
太监给人的恐惧可太大了,平日里也偷鸡摸狗可这会儿却是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姓刘的尉官又是悲催的低着头。
“奉命行事?哦?三边总督袁大人!”
还想再骂,可看到袁崇焕身着紫色长袍过来,他老脸顿时又满是冷笑,尖锐的嘲讽道。
“皇上派您来陕西,这第一枪没打到流贼的头上,倒是打到了宗室藩王身上,您可真是做的一身的好官!青天啊!哈哈!”
“假的!”
“啊?”
袁崇焕这句话,不仅仅那太监发啥,周围的人亦是跟着发傻起来,眼看那尉官又是发愣,袁崇焕恨铁不成钢的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了上。
“本督说这是个假太监!在这儿招摇撞骗的,还不赶紧给本督抓起来!”
这位大人真叫疯了!可是他一黑脸,条件反射那样,尉官一个擒拿就把那太监给按在盐地里了,两个军兵跟着把人抓起来时候,他才醒过神来。不过,给他当差,真有种很爽的感觉!
太监也是起疯了,扑腾着踢踏着脚,拼命地叫骂着。
“袁崇焕!袁蛮子,你敢抓老子,秦王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皇上也得抄你的家,灭你九族!”
“让这闯贼乱叫什么,地上不是有盐吗?嘴堵上!”
又是一声不耐烦的叫嚷,吧嗒一大块混着盐的泥水塞进了死太监嘴里,顿时,这货眼珠子差不点没被齁出来,拼命干咳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真是疯了!
回头看了一眼嚷嚷着接收盐场的自己家总督,在打扫打扫手上盐巴,这刘尉官却是腰杆挺得笔直。
更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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