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漫天的苍蝇在飞舞着,那浓郁的血腥气味让方圆十几公里范围内的食腐动物都赶了过来,来参加着又一次人类这种生物大规模自相残杀后遗留给他们的盛宴。
萨尔浒之战,广宁之战,几次大战在后世清朝的历史文献中无不是明军阵亡数以十万记,清军就伤亡了几百几千人,甭管这记录是真是假!这一次,东江却是用实实在在的战果把这个记录给扭转了过来,三十万规模的大战,清军十二万六千余残余部队几乎被全歼,而东江仅仅付出了伤亡四五百的代价,如此大胜,哪怕对于东江都是史无前例的。
要是以往,恐怕毛珏一定会大肆庆祝一番,最起码用脑袋再垒一座京观,警告从西伯利亚已经蒙古大漠后来的游牧民族,天朝不是好惹的!可就在东江的将士们摩拳擦掌中,毛珏对胜利处置的简直是仓促加草率。
连脑袋都顾不得砍了,从被俘获的蒙古大营中搜罗了几千老弱男子去城内收尸,另外还有八千多高丽人与倭人自愿去帮着收尸顺带去扒死人身上的财物品。刚刚结束歼灭战的大军反倒是被毛珏严令撤退到松花江以北,把蒙古人大营撵到了松花江以南。
那场面,还真是有些惨烈,几个巨大的深坑底下铺着一层厚厚的煤炭,倒上火油点燃后,整个坑散发着惊人的滚烫,烧红的煤块就犹如地狱张开的大口那样。
草原俘虏以及那些贪财的志愿者这是从城内战场抬出来建奴,直接被扔到坑里,炽热中,一具具人体迅速被碳化,化作一捧飞灰。
不仅仅这些,在吉林乌拉城西,挨着松花江的清军左大营,还发现了小山一般的人畜尸骸,被当做炮灰赶到城下阵死的牛马,阵亡的清军明军将士,全都放在这儿腐烂发臭,那味道,甚至就算鹤岗军士都没有勇气进去,去收纳自己同袍的亡躯,只能花银子雇高丽人进去收敛。
另一头,毛珏,孙传庭,宋献策,范文举几个则是身上被白布包裹犹如木乃伊那样,脸都被蒙住了,仅仅露出了一双眼睛,僵手僵脚也进入了清军城内大营。
就算是仗打完了,敌军都消灭了,残留的大营依旧能提供不少清国的情报,这儿让毛珏格外在意的,是靠着东南角那片清军大营,这儿是一片死营。
一个个帐篷内,惊人的腐臭气味散发出来,在东江军进攻之前,这儿已经停了上万具尸骸了,天气早已经变得闷热,停这儿不知道多久的尸骸在细菌与热量下腐烂的流淌皮肤都张了开,黄绿色的脓水流淌了满地,数不清的蛆虫在尸体眼眶,嘴里,伤口中狰狞的扭曲着,那场景比地狱还要令人作呕。
恶心的同时,毛珏亦是忍不住心悸,皇太极,还真是个无比可怕的对手,他不仅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人同样够狠。
恐怕在出兵吉林乌拉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溃败的准备。这九万多的清军主力,六万多蒙古骑兵浑然不知,还没开战之前,他们已经被皇太极当做了牺牲品,注定不能活着回到辽东。
不管是攻城时候处理牛羊牲畜的尸骸还是战死者的尸体,皇太极是通通没有埋葬,他是故意将这些尸骸屯起,就为了在地狱中把这令人恐惧的恶魔召唤出来,那曾经消灭了欧洲一小半人口的黑死病。
如果要是胜利,携带着黑死病病菌的清军一路北上,不断病死,恐怕这黑死神的阴影比八旗铁骑屠戮所带来的破坏力都要强悍,毛珏瞳孔中甚至都能出现这样的情景,他费尽心血建设的城镇村落中,成家成族的东江囤民咳嗽着,口吐着黑血,一户户的死在家中,刚刚兴盛几年的黑龙江流域再一次化作一片死地,甚至瘟疫还可能顺着商路流入日本,朝鲜,江南。
西方的黑死病不就是蒙古大军围攻君士坦丁堡时候,被逃跑的威尼斯商人带欧洲的吗?瘟疫一但蔓延,死的人将无法计数!
就算这个战略目的没有达到,皇太极把染上瘟疫的大军留在这儿,与明军对垒个十天半个月,瘟疫在毛珏大军中也蔓延起来,东江的这次南下作战同样将遭到摧毁。
再雄壮的大炮也抵不过这些肉眼看不见的死神啊!
难怪昨晚对清军作战,战斗的如此顺利,也难怪皇太极能如此轻易地撇下他全部主力。
不过他没料到的是,第一,东江居然如此果断狠毒,当天连夜就发起进攻,而且毛珏的作战军令是不留活口!十一万多清军,巨大的传染源在**上被他短时间内就消灭了。另一点则是毛珏这个作弊家伙,在古人眼中戾气毒瘴那样无所不在,不可抵御,就像是魔鬼神灵那样的瘟疫,在毛珏眼里却是客观到了一只只小小的老鼠,一只只跳蚤,他知道如何抵御这些病魔!
吩咐麾下直接拿火油火药来焚烧这些疫病的苗床,连皇太极遗留下的中军主帐都没去看,就像电影里主角那样对身后熊熊大火完全不回头,毛珏是面容阴沉的一边向北面东江屯营返回去,一边急促的下命令吩咐着。
“范大人你即刻返回阿城,马上把能调集的煤炭,药材全都从火车给本将调运到前线来,第二阶段军事集结取消,能干得动活的全都给本将下到矿场,药园子里,给铁山商会传信,本将加价两成去收购黄连,连翘,苦参,硫磺等药材!一定要快!”
“卑职省得!”
不仅仅清军爆发了黑鼠疫,那些蒙古部族大营同样也被传染,今天下午去统计,他是眼睁睁看着几户染病牧民脖子肿的老大,走走路忽然就翻倒在地,腿都不蹬一下就死了,还有的帐篷中死寂一片,撩开却发现一家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如此恐怖的病魔就发生在眼前,范文举也是后背满是冷汗,一刻也不敢耽搁,直接鞠躬领命。
“孙大人,汝守备吉林城有功,为我军拖住了建掳主力,为决战赢得了机会,即刻提拔汝为辽东督师府督师同知,本将命你将吉林城防备瘟疫的办法推广开,各镇各部必须配合,敢于怠惰抵触的军法从是!”
接着这个机会,毛珏倒是给孙传庭升了一波官,把这个帅才提拔到了要位上,他倒是也不含糊,立马是重重的一鞠躬。
“卑职遵命!”
又是几个人事命令下达,具体到各个主官,说话功夫,一行人已经是骑马穿越了整个城池大片的废墟,返回到了最后一片仓库阵地,那儿,几个被清军砸毁的窟窿,数百东江军正拿着砖头水泥重新封死,而且那墙比以往砌的更高更加严密,立直的墙体外延还支棱出两层细密的铁丝网来,这场战争不是和人打的了,而是和老鼠打的!觉不允许这些东西带着病菌钻过来!整个废墟只要要封锁过这个冬天,才能再次重新开放。
看着背后的铁门在咯吱的声音中被轰然关闭,宋献策那硕大的脑袋,一双眼睛倒是和老鼠附身那样骨碌骨碌转了两圈,旋即他是在那儿一抱拳。
“将爷!这瘟疫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儿!咱们东江惧怕瘟疫,他清国何尝不惧怕?现在建州的一半领土被咱们东江占领,那些建奴鞑子是空前集中在盛京辽阳等几个地方,只要把这些染病的军士,带病的老鼠跳蚤送一些到盛京,五月到入冬前,盛京也必定爆发瘟疫,以其人之道还治他其人之身!看他皇太极如何防备!”
“那样的话,就算是现在大军动弹不得也不着急了,我师完全可以当年等待入冬疫病消散,去盛京帮那皇太极老儿收尸。”
这的确是一条毒计,不过你不仁我不义!老小子都这样算计东江了,用你办法回头收拾你又如何?谁知道在宋献策兴奋的神色中,毛珏却是居然重重的摇了摇头。
“不成!”
“将爷,为何?”
毛珏可不是讲仁义礼智信的妇孺,撕破和约翻脸比翻书都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满是惊愕的,宋献策忍不住下意识问了出来,问的毛珏也是苦恼的一脑门包。
“清国治理下二三百万人口,汉人还是占了大多数,固然,那些已经入了旗忘了祖宗的死有余辜,可毕竟还有被关内掠出来无辜的,还有辽西走廊七八十万刚刚被清人吞并的辽东屯民。”
“慈不掌兵不假!可东江毕竟需要这部分人口补充劳动力,要不然就算灭了建奴,到手一个空空荡荡的辽东也没有意义,相比之下,本将是宁愿付出一定牺牲,更加精确的剔除来这些建州女真。”
“将爷所言极是!”
也是恍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同样跟着喃喃惋惜的摇晃下脑袋,可旋即又是一条好心眼儿在宋献策眼珠子里浮现出来。
“将爷,辽东不能,那蒙古总能吧!咱城外,可是还有十多万帐各部呢!您看,整不?”
这个时代的蒙古可不是后世亲切好客的蒙古兄弟!这一说,听的毛珏顿时恍然,也是跟着眼前一亮。
“整!当然整!”
“这事儿,就交给宋大人全权负责了!”
“卑职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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