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寒假, 奚菲进入校队已经一月有余。
可自从加入翘楚队之后,她过得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更没有当初考进去之时的兴奋。
进队之后, 至今她都还没上过台。
每次汇演,民乐节目只有一个, 根本就轮不到她身上来。
反而是奚薇, 进入校队之后, 混得越来越风生水起。
寒假期间, 因为人流量增加,除了每周六和往常一样照常演出, 周日晚上还特加了一场。
奚薇每天除了写寒假作业, 还要赶到学校排练,连吃饭都是匆匆忙忙的。
而奚菲呢,校队演出根本不关她的事。每天写完作业, 练练器乐,其它时间都和顾岩待在一起看书, 听音乐会。
虽然心里有些膈应, 但想到顾岩半年后要出国, 她不想把这种低落的情绪传染给他,每天依然嘻嘻哈哈。
直到小年夜过后,学校汇演才算正式放了假。
那天晚上,奚薇郑重的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奚皓:“爸爸, 这个是我加入校队以后挣得奖金, 有一万多块。我本来想给爷爷, 妈妈和您一人买件衣服的,但是我不知道尺寸,您有空就带爷爷和妈妈一起出去买吧,就当是我送的新年礼物。”
奚皓不肯收,爷爷和妈妈也都说是她自己辛苦挣来的,让她自己攒着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你每天这么辛苦,人都瘦了一圈,我们怎么忍心花你的钱呢。”奚妈妈将银行卡又塞回她的口袋里:“你自己存着,别乱花就行。”
“没关系妈妈。”奚薇把银行卡掏出来再次递到妈妈面前:“以后每个月有演出,学校都会给我分成,会比现在赚得更多。这是我靠自己双手挣来的第一份工资,我希望用在有意义的地方,当然就是孝敬长辈了。”
奚妈妈看看奚爷爷,又看看自己丈夫,欣慰笑道:“这孩子,长大了也懂事了。”
奚爷爷笑了笑,提议道:“想用到有意义的地方也别给我们买衣服了,知道你有这份孝心,我们比什么都高兴。要不照我说,图个好兆头,希望明年你也红红火火。你就拿你这钱买一盒礼花,咱们除夕夜在院子里闹一闹,你看怎么样?”
奚父奚母都表示赞同,认为这个主意好。既给她省了一大笔钱,也算她尽了一份心。
桌上气氛轻松愉快,大家其乐融融,却唯独奚菲一直低头默默喝汤吃菜,没有吭声。偶尔应和着笑两声,笑得短暂而吃力,尽量没把自己的情绪泄漏出来。
不过细心的奚妈妈还是看出了异常:“小菲,你也不要着急,今年是小薇买礼花,争取明年换你买好不好?”
奚菲一愣,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的脸上,大家都微笑而友好的望着她。
她忽然心里一暖,用力的点点头:“我会加油的!”
奚薇跟大家解释道:“每场只有一个民乐节目,那些高年级的学生太强势,所以小菲才没轮到机会。但时间还长嘛,况且明年高三的要毕业,以后机会多的是呢。”
奚菲咧嘴一笑,继续低头吃饭了。
凌晨一点多钟,奚菲还是没有睡着。
她侧身躺在床上,望着昏暗的窗外发呆,心里很难过。
以前虽然和奚薇成绩上偶尔有浮动,却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差异。
在进校队之前,她都是站在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那一个,反而奚薇有时候参加各项比赛被落选,她还从旁给她鼓励大气。
如今,却颠倒过来了。
从明亮的舞台上,被雪藏进昏暗的角落里。
这个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接受不过来。胸腔里又闷又痛,莫名的,有种被全世界遗弃的失落和孤独感。谁也体会不了她内心的沮丧,也没办法讲给别人听。
于是,她再一次陷入了自我否定中。
过往有那些辉煌的成绩又怎样?作为民乐班唯一一个高一就考进校队的又怎样?
现在不还是一无是处。
奚薇仅仅两个月,就得到了一万多块钱的奖金报酬,可以给长辈买衣服,过年买礼炮。而她呢?进队之后,连上台演出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奖金了。
这么些年,她从来未识愁滋味,这一次,她算是体会了个够本。
一来因为顾岩再过半年就要出国了,二来因为学校里校队的事情,给了她当头一棒。
今年的新年,她注定会过得有些苦涩。
除夕夜那天,院子里火树银花,一团团五颜六色的烟花在黑夜里炸开。
美极了。
可她却多愁善感的感叹着,烟花虽美,转瞬即逝。
她跟奚薇坐在马路牙子上望天空,院子里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在倒计时:“十c九c八三c二。”
顿时,漫天绚烂的烟火绽开。
奚菲外套兜里的手机与此同时也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全都是祝福的短信。
外面到处有人喊着:“新年快乐——”
奚菲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面的灰,打算去给长辈们拜年,然后回房间睡大觉。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顾岩。
她接通电话后,声音脆脆的道了声:“小顾哥哥新年快乐。”
“嗯。”顾岩倒是很平淡,觉得跟往常没啥区别:“要不要吃大闸蟹?我爸朋友从阳澄湖那边寄过来的。”
只要有吃的,奚菲眼睛就发亮:“要吃。”
“自己出来拿,我到秋千树这里等你。”
凌晨过后的大院里,再次恢复宁静。
烟花散了,灿烂早已逝去,了无踪迹。冬夜的夜空,只剩点点星星,若隐若现。
奚菲双手装在外套兜里一路小跑过去,隔着老远就看见了顾岩悠闲的坐在秋千上。见她过来,伸手打了个响指。
因为是除夕,他穿了一套大红色的卫衣套装,连衣帽子戴在头上,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眉毛,露出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
“小顾哥哥。”
顾岩下巴朝旁边秋千座椅上的玻璃盒子点了点下巴:“就在这儿吃,送的不多不够分才把你叫外面来拿。”
奚菲懂他的意思,顿时觉得心里满满的,鼻头一酸,嗡着鼻子说:“小顾哥哥你对我真好。”
顾岩轻轻摇荡秋千,瞥她一眼:“别矫情了,赶紧吃完回家睡觉。”
“”
奚菲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秋千上,打开盒子,正准备开宰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又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顾岩抬头狐疑看着她,她背对着灯光,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她的身影里。
奚菲低头俯视着他,暖黄色的路灯光印在他的眼底,深邃而明亮。
然后,她微微翘起臀弯腰凑近他嘴边,吧唧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顾岩一愣。
她亲完直起身,还舔了舔嘴唇,如同调戏了一个路边的帅哥,屌屌的说:“这是你应得的。”
除夕一过,正月里四处走亲访友,时间一晃就过了。
正月十六返校后,校队的领导老师又组织所有成员开了一次会。
奚菲坐在民乐队伍中,和以往每次会议一样,看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自己却插不上半句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仿佛自己在团队之外,是个多余的人。
而另一边,奚薇跟大家有说有笑,领导老师几次在会议上夸她不仅有天赋,而且自己还很努力。因此每场汇演,只要她不请假,队长都会给她安排节目。
奚菲一边为自己失落的同时,也为奚薇感到开心。
以前,她每次跟顾岩他们出去玩的时候,奚薇都一个人闷在家里练琴。还记得去年刚入学不久的校庆,奚薇当时还因为节目被毙给气哭了,在家郁闷了好几天。
如今有这样的成绩,也算是她苦尽甘来。
会议结束之后,大家该排练的排练,没有安排的自行回教室上课。
奚菲收拾好笔记本,正走到楼梯间,董海阳追上来,说跟她一起回教学楼,聊一下。
“别气馁。另外三个人不也一样还没上过台,后面总会有机会。”
奚菲有些艰难的扯了下嘴角:“就怕到毕业都等不到这个机会。”
想她当年还一路拼杀,拿过全国冠军。
可如今
董海阳笑道:“四月份有场节目轮到我排演,这不机会就来了?”
奚菲又惊又喜,愣道:“学长”
“别想了,这个圈子本来就这样,上了社会更复杂,不然为什么别人说娱乐圈水深?”董海阳说:“正是因为你太优秀,反而遭人嫉妒,他们才故意不给你排。”
奚菲震惊:“你是说他们故意排挤我的?”
“没有关系,顶多再熬半年,等你成了老队员,有资格轮班排节目的时候,还愁没有机会?”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一刻,奚菲幡然醒悟。
是啊,董海阳说得没错。等今年高三一毕业,她就晋级为老队员了,到时候她也有轮流排节目的资格。还愁没有上台表演的机会?
早晚而已,不必急于一时。她现在应该做的是振奋起来,提前做准备才是重事。
她整个人忽然豁然开朗,笑道:“多谢学长提醒,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嗯。”董海阳又提醒她道:“既然这段时间空闲,你完全可以准备一下我上次发给你的原创投稿的那个活动。”
“对噢。”奚菲经由他一提点,仿佛一下子全部都被点通了,粲然一笑:“学长你真是我的贵人。”
董海阳轻笑道:“是你说的,大家志同道合,互相帮助而已。”
奚菲笑笑,心情顿时一片明朗。
之后的几天,奚菲暂且把校队里的事情抛在了一旁。利用课余时间,就窝在教室或者图书馆,试着写了几首原创词。
就连晚上躺在床上,都在脑子里不停琢磨。偶尔灵光一闪,心里有了一句非常棒的词,赶紧拿手机偷偷躲在被窝里记录在备忘录里。
白天再看时,还是觉得不太满意,又废弃重写,反复修改。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最终从十几篇里面留下了她认为最好的两首。
有天晚自习,奚菲独自一个人在排练室给新词谱曲。用洞箫,竹笛试着吹奏,足足弄了两节课,总算完成了其中一首古风的主歌部分。
她满意极了,仔细的将改好的曲谱誊写在了笔记本上,最后还轻轻的哼唱了一遍。
忽然门口一道人影闪过,她一窘,机警偏头看向门口,然后愣了愣。
陈珈瑞插着兜站在门口,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他最近弄了个新发型,头顶上还编了几股脏辫,搞的像个黑社会。
奚菲看了他一眼,只当没瞧见,又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那边,陈珈瑞被她的反应给得罪了,不耐烦:“喂!死没良心的,我站这儿你没看见?”
“哦。”奚菲匆匆抬眸看了他一眼:“晚上好。”
陈珈瑞朝她走过来,突然问:“你跟那姓顾的分手没?”
奚菲一怔,拧着眉看向他:“你怎么这么说话?”
陈珈瑞无所谓的笑了笑:“我说话还有更难听的。”
奚菲低头收拾草稿纸,不理他了。
陈珈瑞在她桌前跺了跺:“他要甩了你,记得来找我听见没?”
奚菲充耳不闻,抱着笔记本和笛箫就要走,结果陈珈瑞一把拉住她的细胳膊将她拽回头,差点撞他胸口上:“我说话你听见没?”
她本来就因为顾岩要去留学的事情心里不痛快,他偏偏还撞上这个枪口说些不吉利的话,她讨厌的要死!
她愤愤的抬头望向他,气得胸口起伏:“你不要诅咒我!”
陈珈瑞一愣,不说话了。
奚菲白了他一眼,转身跑了。
虽然在学校事事不如意,但她现在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每次放月假。
周六早晨吃过早餐,她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兴奋的去找顾岩。
顾岩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她的笔记本。
奚菲双手乖巧的装在兜里,双腿并拢,毕恭毕敬的站在他面前,等待着大佬的点评和指点。
“你怎么写了些这么压抑的东西?”顾岩从笔记本里皱着眉头抬眸看向她:“跟你受了多大情伤似得。”
奚菲嘴巴一歪,干脆盘腿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只有伤感点的调调才更容易让人共鸣嘛。”
顾岩拿腿碰碰她:“好好沙发不坐,坐地上干什么?”
奚菲顿了顿,然后把手翘成兰花指,别了下耳边的头发,故意娇弱道:“那你要不要抱人家起来啊?”
顾岩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大白天的你别装鬼吓人啊。”
“”
奚菲从地上粗鲁的爬起来,挨在他旁边一坐,埋怨道:“还说对我温柔的,果然男人的话不可靠!”
“”顾岩阖上笔记本坐起来,看着她问:“你都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求求你别说话了,”奚菲一脸失望的回视着他:“我跟着电视学了几天的撒娇,你居然这么说我,待会儿把我给呕死了。”
顾岩:“”
她再次开启自夸模式:“也就是我包容你,像你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人,要不是我勉为其难的喜欢你,就你这情商,绝对能凭实力单身。”
“你别得寸进尺。”他都没吐槽她的情商,她还有脸说。
“我说错了吗?”她一摊手:“今天外面这么冷,我进来到现在手都还凉的要死,你也不给我捂捂。”
顾岩上下扫视她一眼,然后伸手握了握她的小手,还真是冰凉的。
“我去给你拿暖手袋。”说着,他欲起身,奚菲却忽然扑过去制止了他。下一秒,她的手伸进他大衣的隔层里,衣服里有他的体温,她弯起眼尾一笑:“这不现成的么?”
顾岩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被撑起来的衣服。她的小手故意在他面前抠了抠,隔着一层针织衫,挠得他心肝脾肺肾都在痒。
他又掀眸看向她的眼睛,她笑得像只小狐狸。
顾岩淡淡的哼笑了声,明白了她的意图,干脆一侧身,将她压进了沙发里。
“哎哎哎,”奚菲慌慌的问:“你干嘛呀?”
顾岩垂下眼帘,轻轻吹了吹她额前的刘海,然后眼神又移到她的眼睛里,邪气的勾了下嘴角:“你不就想勾引我么,满足你。”
“”
他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行不行?”
被戳破的奚菲,坚决不承认:“脸皮不要太厚,谁勾引你?”
顾岩不说话,又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低头看她的反应。
于是小妖精正式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红着脸仰头望住他,装模作样的一皱眉,软糯糯的说:“小顾哥哥,你再亲我,小心我爸爸打死你!”
顾岩登徒浪子般的一笑,语调又坏又痞:“反正要被打,那就多亲几口。”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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