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死囚营的成员和督战队的五十骑全部路了,越是往朔州方向走,地的积雪就越厚,一个喜欢种田的人,通常都是比较喜欢雪的,瑞雪兆丰年嘛!
然而,今天的孙享福却是非常讨厌雪,因为整支队伍必须跑起来,不然,加吃喝拉撒和一些填路圈营地的工作,大家的时间根本不够用,每日八十里是硬指标,这是军令,不得违反,所以,坐在雪犁耙的孙享福老是要躲避马蹄向后踢起来的雪沫。
就这样在雪地里驰骋了一个时辰,喘息越来越重的马匹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孙享福便让护卫们把食物分发下去,没有太多烧火煮粥的功夫,就着硬硬的面饼和有些辣味的咸鱼豆酱,大伙们吃的很带劲,没办法,不用劲咬不动啊!
“把酒拿出来给大家灌一口吧!别喝多。另外,给马也喂些精料,接下来还是得靠它们。”
清晨的风太冷,即便孙享福穿了两层棉甲,但露在外面的眉眼也被寒风刮的生疼,更何况那些没有他装备这么齐全的死囚们,不喝酒他们会很难受。
几坛烈酒被席君买打开,先给孙享福和自己倒了一碗,便把酒坛子拿给护卫们分下去。
“他娘的,以前在长安做游侠的时候还一直羡慕这些骑马打仗的,现在看来,还是做游侠逍遥自在。”席君买酒量不小,灌了一大口,吐了口酒气道。
孙享福端起碗也是第一时间喝了一大口,以前在长安的时候,他从不觉得酒是什么好东西,但此时此刻,似乎只有牛饮才能爽快,一碗大约三四两的烈酒下去,他整个皮肤都开始发热起来。
摸了摸有些发晕的额头,坐在犁耙的孙享福有些惆怅起来,战争有多么残他现在更多了几分了解,在他看来,这个时期为了争夺生存资源而爆发的战争都是很傻的行为。
就算把整个亚洲地区的人加起来有多少?一亿,还是两亿?反正不到后世的一个零头,就这么点人,随便种种地,就能让所有人都活的很好,为什么要打打杀杀的呢!这个民族为这种无谓的争斗死了太多的人,太不值得了。
然而,更不值得的是因为个人野心而爆发的战争,他们的一个,就让成千万的人惨死,纯属造孽。
“雪满长空风刺骨,冰锋棱角利如刀。
百尺竿头进一步,直取贼首祭同胞。”
孙享福悠悠然的念出了这首自己随心所发的组合诗,只希望战争和这样的苦日子能早点结束,等自己教会大家好好的种地,让每个人都吃的饱,穿的暖,就没有那么多争斗了。
“呃,这是之前那首诗的下半阙吗?”
见孙享福突然念诗,唐奉义又凑了过来,他手毫无意外的端着一满碗烈酒,有脑子的人,总比那些傻傻的人会来事,就因为往孙享福身边凑的多,现在护卫们都开始喊他唐先生了。
“嗨,念诗就得看心情,那管的着那许多,你要觉得是,那便是吧!”孙享福不以为意道。
“你怎么能不在乎自己的文名,这东西在士人圈子里面可是很有用的。”唐奉义美美的品了一口酒,貌似苦口婆心的劝道。
“文名?念几首诗就有名了?”
“当然,诗乃文人风骨的一种展示,诗作的好,自然就会获得文人的尊敬。”
“那我还是把田种好就行了,真要作出表达我风骨的诗,估计你会听不懂。”
聊天打屁自然是为了化解一下心中烦闷,化解完了自己的,还要帮忙化解别人,酒和食物就是化解大多数死囚心中烦闷的利器,有些时候,人往往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意继续痛苦的活着,精气神绷了,死去就变的自然而然的了。
孙享福不想看到这些原本不应该死去的人就这么死去,所以,要一再的为大家打气。
“大家喝完了酒,就继续往前走一程吧!等酒劲散了之后再停下来休息。”朝大家伙喊了一句,又转头对席君买道,“君买,让大家一起吼起来。”
“好嘞。”
骑马背的席君买清了清嗓子便大声唱道,“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预备唱”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这首歌早已成为了大唐的流行歌曲,护卫们一开始拉歌,大家伙的精气神瞬间就高涨起来了,受到了护卫们的感染,又经过烈酒的催化,让死囚们变的更加开朗起来,大多都跟着护卫们哼哼着,再度开拔路,大家的速度竟然没有慢下来。
在离他们不到一里的地方,先锋大将牛进达也听到了这群人的歌声,脸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一直这么逼着孙享福赶路可不是他的意思,而是皇帝李世民的意思。
连王睿都知道梁师都乃是冢中枯骨,李世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之前不动梁师都,是因为他在等待一个像现在这样用最小的代价拿下梁师都的契机。
颉利和突利现在在西边打的两败俱伤,大雪寒冬天气,他们是不可能跑到千里之外来驰援梁师都的,所以,李世民一开始的意图就是在梁师都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逼降他。
而让孙享福来做这个马前卒,其实就是送一个功劳给他,也是对那些对孙享福喊杀的大臣们的一个交待,李世民都把他弄到死囚营当敢死队了,他自己活了下来,这不能怪李世民没有惩罚他吧!
当然,这也是防止以后大臣们犯下类似孙享福这种罪行的时候,李世民想杀却杀不得的情况出现。
如无意外,孙享福念的这几句诗会在几天之后出现在李世民的案头,就像他前几天念的那半阙诗一样,督战队里肯定也有密卫,在李淳风将越发成熟的飞鸽传书之法献给李世民之后,大军和长安的通信就很频繁,事无巨细的,都会奏报,毕竟,大唐现在也就这一处地方在用兵,猫冬的季节,李世民也没其它事情干。
如此往复,孙享福一行人渡过了三天的艰难行军路程,也正式的进入了朔州敌占区腹地,而那副戴了一个多月的枷锁,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被摘了下来。临阵方能解除枷锁,这是皇帝的旨意,也就是意味着,他们现在已经是临阵状况了。
“拿着。”
督战队的校尉解下了孙享福的枷锁之后,就顺手发给了他一杆竹枪,对于非专业战兵来说,发铁枪就是一种浪费,大唐现在还没有那么资源来装备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活动了一下险些被枷锁枷出老茧来的手腕,孙享福不屑的将竹枪丢在了一旁,这东西连羊皮都很难刺穿,何况是穿着甲的士兵。
很快,席君买和护卫们便过来帮孙享福穿装备了,原先从棉甲里抽出来了的铁条全部装了进去,一个有着减震内置的大铁盔被戴在了孙享福的脑袋,聂三娘贴心的在头盔里塞了棉花,所以,即便是铁盔,戴在头也是很暖和的,就是个头太大了些,带去之后,像一个大头症患者。
骑枪,马刀这些东西孙享福是玩不转的,所以根本没有配备,他的战马脖子挂了四个装好了箭匣的连弩,加他手的和腰挂的,共有七把,马屁股两侧的褡裢里各装了至少十个箭匣,这是吸取了洛阳之战的教训之后准备的,在这么多弩和箭的情况下如果还让敌人靠近了自己的话,那就只能说孙享福该死了。
“不会骑马,没有棉甲的人留下来赶雪犁耙慢行向前,其余的人跟着我的护卫一起骑马往前趟路。”
护卫来的时候是一人三马的配备,是以,有三百匹马足够这些人里会骑马的人每人一匹,最终,不到一百死囚被挑了出来,跟着孙享福以及一百护卫一起打马在前。
而督战队和剩下的一百几十个死囚则赶着雪犁耙,拉着一些从马背卸下来的物资慢慢的跟在后面走着,唐奉义被孙享福安排照看犁耙车的物资,这些从长安带过来的东西可是这一群人的命根子。
马一跑起来,孙享福才知道穿太厚的坏处,可别以为骑马就是坐在马背让马跑,骑在马背的人也是要跟随马儿跑动的节奏调整身体节奏的,需要不少体力,所以,没多久,孙享福就浑身发汗了,大铁盔快把他闷死,之后,这玩意估计都会有他的汗臭味。
奔跑中的马队是不能随意停止的,这样很容易造成追尾事故,带头的人需要能够将整个马队看作一个整体,装进心里,这样才不会乱,孙享福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是幽州人,会骑马,但没有指挥马队的经验,所以这事得席君买来,而孙享福则是在队伍的后边,赵强在他一侧护着他。
朔州三面环山,中部全是平原,一面毗邻草原,从太原过来,穿过了山林地带,便进入了平原地带,也就是说,抵达马邑城,最多只有百里距离了,席君买有望远镜在手,在平原他肯定能率先发现敌人,然而,队伍进入平原之后,却没有碰到任何阻碍,雪地连马蹄印子都没有。
“可以停下来歇息,让督战队的人去先锋大军处报告了。”
轻骑而行,一个时辰就能跑出数十里,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席君买便在望远镜里看到了马邑城的城墙。说罢,他还把望远镜递给了从队伍后头打马前的孙享福。
“咦,有人过来,只有一骑。”孙享福同样想抢先看看马邑这座所谓的坚城长啥模样,可才举起望远镜没多久,便看到了一个骑马朝这边跑过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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