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娘的漂亮!
许鹤宁满脑子就只剩下那么一句话。
他知道云卿卿长得好,那种精致是入了骨的,一颦一笑都像钩子,能把人勾直了眼。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今日有了对比,他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
许鹤宁不知道自己此时眼睛就是他刚形容的,发直了。视线锁定在她身上,直到她进去水榭,碍眼的几片门板把她遮得再也看不见身影。
“大当家,我们还过去吗?”陈鱼陪着他站得脚发麻,忍不住询问一句。
许鹤宁手指摩挲了一下伞柄,嘴角扬起,利落转身。
陈鱼见他要走,只好跟上,心里嘀咕来都来了,这会儿走了不就让夫人不知道这份关切吗?
白走一趟呐。
许鹤宁却在此时突然开口了:“老三,你觉得兄弟我肤浅么。”
哈?陈鱼被他问得懵在那里,好半会才小心翼翼地说:“宁哥……你是指你刚才看嫂子都看直眼的样子吗?”
自打进了京城,陈鱼就没再主动喊他一声哥,是怕他被外人说还有个没本事的义弟,丢他的人。也只有称兄道弟的时候两人才会毫无顾忌说话。
许鹤宁被噎一下,抬脚就踹陈鱼屁股上:“去你的!你不看我和你嫂子,你知道我眼看直了!”
陈鱼往边上躲,嘴里连连叫着不敢。
肤浅么。
许鹤宁把这两字在嘴里嚼了再嚼,扬起眼角微微一笑。
也许在云家她撞到怀里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极肤浅的人。
*
一场雨说来就来,直到中午也不见停歇。
云卿卿将人邀进水榭里,两桌的叶子牌已经轮了许多圈,她这东道主就一直坐在一边,看客人打牌笑闹,任由她们把自己的存在遗忘。
她自小到大,不爱人情来往,躲懒功夫是一流的。
翠芽在她跟前伺候茶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或许该气的,气前来的客人真的就那么把自家姑娘忘记了,气自家姑娘居然对此怡然自得,完全没有是主角的自觉。
云卿卿此时肚子轻轻响动一声,她在五脏庙发出的信号中站起身,看了眼外头的水雾朦胧,终于像主人家开始吩咐宴席事宜。
翠芽离她近,当然听到那代表饥饿的动静,一肚子气变成了忍峻不住的笑意。
她们姑娘,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随着云卿卿的吩咐,在大雨中沉寂的侯府又活跃了起来。
丫鬟婆子从厨房打着伞拎着食盒,像游龙在水幕下缓缓前进,丫鬟婆子一路结伴而至,水榭变得更加热闹,瓜果佳肴的香味浓郁。打牌的千金们不约而同停手算账,嘻嘻哈哈,在云卿卿的相请中落座。
雨点砸在瓦面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云卿卿让众人围了一桌,坐下前往外又看了眼。
侯府花园被雨幕模糊了轮廓,满园姹紫千红也失去颜色,朦胧中她看到一座小楼在花园间耸立,就在水榭正对面。
她定定看着,总感觉隔着雨幕的小楼里有人。
很快她就自己否定了。侯府拢共就那么几个主子,婆母是不可能出门的,叫人琢磨不透脾气的许鹤宁多半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跑小楼上赏雨。
云卿卿重新落座,小楼里的许鹤宁正两指捏着酒杯往唇边送,视线远眺,正是落在热闹的水榭里。
他悠然自在,被喊到楼里陪吃饭的霍二却是哭丧着脸。心里咆哮着这个水寇就是故意让人坐立不安,这破阁楼又湿又冷,连吃顿饭都自己不让安心!
阴毒啊!太阴毒了!
霍二暗中抱怨,拘束着没多下筷,后来他发现许鹤宁根本没在意自己要放开大胆吃,就听到那个该死的水寇说:“霍二,你是不是要接令妹回去了?”
刚夹了块肘子肉的霍二:“……”
云卿卿填饱肚子,刚捧了茶,外头就有婆子禀报说霍家二少爷往这儿来了。
霍二到来,水榭的热闹就随着散了。
霍月芊首回发现自家兄长挺靠谱,一句下雨天暗了路不好走就救她脱离苦海,对兄长赞赏的小眼神明白得让霍二脊背发寒。
“眼角抽搐了你!回去再说你!”霍二低声推了妹妹一把,回头朝笑得温婉的云卿卿道:“云家妹妹,不用那么生分再送来送去的,我领着她们走就好。你留步,留步……”
云卿卿把兄妹俩的小互动都看着眼里,微笑点点头:“那就有劳霍表哥了。”有人代劳,她还省事了呢。
霍表哥三字让霍二记起不美好的回忆,脸色一变,对这夫妻俩是真怕了,拽着妹妹走得飞快,其他小姑娘都得小碎步跑着才能跟上。闵芷夕在离开前还回头看了眼云卿卿,神色复杂,最终一抿唇什么都没有说走了。
“走吧,回去歇歇——”云卿卿小幅度的伸伸腰,今儿可把她闹得够累的。
翠芽拿来伞跟在她身边,顺着游廊边走边嘀咕今日宴客的事。
“姑娘,你说霍少爷兄妹和闵姑娘怎么突然就来了。”
这事她琢磨半天了,总感觉不对。
云卿卿听着雨声,脚步慢悠悠的,正想要说话,就看到有人倚在拐角处。
她脚步顿了顿,朝那人喊了声侯爷:“你怎么在这儿?”
懒懒靠着的许鹤宁站直,顺手抄起同样倚在墙边的伞,声线淡淡:“来看霍二有没犯浑,不知好歹。”
是怕他在侯府砸场子?
云卿卿觉得他多虑了,迈步上前,翠芽自觉后退两步,许鹤宁很自然就与她并肩走。
雨势此时小了许多,水汽随风被吹入游廊,沾在皮肤上,微微发凉。
“霍二上次受了教训,这次来多半是表达赔礼的诚意。”她抬手捻了下沾了水汽的鬓角,缓缓接上他刚才的话。
许鹤宁眼角余光瞥了她一下,见她脸颊微红,一眼就能看出是被酒气熏的,三月桃花瓣般的颜色。
他嗯了声,考虑着是不是该告诉她客人会来的真相。可琢磨了会,自己是在哄她高兴不假,可说出来就跟邀功似的。
他说不出口,反倒神差鬼使地问了句:“喝酒了?玩得尽兴?”
玩?云卿卿对这字眼皱眉,不咸不淡地道:“要热闹嘛,喝了点花酿。不怕你笑话,我自小都是家里宴客我就想办法躲懒,最好能不露面,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些热闹应酬。”
世家出来的姑娘也好,公子也好,哪个不是满身心眼,她不喜欢和人斗心眼。她长那么大,也就是近来才频频费心思和那些人和事做纠缠,连带着藏起来的坏脾气都跟烧开水似的,一点一点随着水温沸腾,冒泡一样,咕咚咕咚地全冒了出来。
她以前还真没和人红过脸,更遑论算计人和人动手。
她说着心里话,也没觉得这些有什么不能说给许鹤宁听的,两人以后就是搭伙过日子的夫妻,坦诚一些没什么不好,全然没发现许鹤宁脸色微变。
“今儿热闹,你觉得不好?”
许鹤宁慢慢问了句。
“要不是看在几家不能闹生分的份上,我是不想给霍二和闵芷夕这个面子。”还不如让她在屋里好好歇个觉。
云卿卿话里有遮不住的嫌弃,许鹤宁脖子都僵了。
他娘的,他这算不算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云卿卿说着突然侧头,朝他微微一笑:“一开始说霍二到侯府来找你,我还以为是你叫人上门赔礼的呢。”可闵芷夕对她恭恭敬敬,还挑好话讨好她,她就知道是自己想太多。
许鹤宁握着伞的手猛然收紧,指节发白,干巴巴接了句:“你想多了。”
心里翻江倒海的。果然不告诉她是对的,不然他又得面子里子都丢个干净!
可到底还是觉得尴尬,他木着一张脸,一路都没再说话,等到院子直接丢下一句还有事处理又钻进书房。
云卿卿习惯了他这两天的冷淡,并未察觉某人是又羞恼得没脸见自己,躲起来了。
回到屋里,她抵不住酒意,洗把脸就一觉睡到傍晚。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李妈妈忙了一下午回门的事儿,见她醒来一样一样给她禀报。
“侯爷和老夫人都特意吩咐加了许多礼物,满满当当装了三马车。”
“侯爷还没回来?”云卿卿梳着头,望着铜镜里的影子问了句。
李妈妈说是,说着还抱怨一句:“才新婚,也不知道什么事务,就忙得没点空陪人。”
她恍若未闻,笑笑吩咐:“去问问侯爷回不回屋用饭。”
翠芽前来的时候,许鹤宁是真遇上要事处理,等着见一个人。陈鱼请示后抱歉朝翠芽笑笑,翠芽不怎么高兴地走了。
等许鹤宁一脸凝重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近三更,内间只留了一盏灯。烛火柔和,他绕到床边,云卿卿正陷在枕头上睡得香甜,大红被褥中显得她一张脸特别小。
许鹤宁看着,伸出手掌,伸展五指比对着。
一张脸还没他巴掌大。
他对着笼罩她脸颊的那片阴影笑笑,想起她在游廊上时一副嫌弃请宴的事情。
云家究竟是怎么宠着她,纵着她,让她居然连在应付宴请这样的人情往来上都不耐烦。
“娇气。”他低声吐出两字。
**
次日清晨,雨终于停了。
云卿卿醒来时发现许鹤宁依旧不在枕边,她爬起来洗漱穿戴好,发现他已经一身整齐。
“去娘那用早饭,你今儿回门。”他没抬眼看她,淡淡站起身理理袖子,率先出门去。
云卿卿急慌慌跟上,不过一路上她发现,他没有跟上回一样走得飞快,而是压着步子在配合她脚步。
他……好像变温柔了?
云卿卿歪了歪脑袋,隐隐察觉许鹤宁身上的不同。
许母今日还是没什么精神,两人用过饭就出门往云家去。
许鹤宁骑马,不急不缓跟在马车边上。
从侯府到云家,要经过南城的那家豆花铺子。
已经过了早饭时间,铺子里的客人不算多,许鹤宁闻着豆汁香味,余光扫到马车的门帘掀起一条缝隙。
云卿卿似乎是探头在看豆花铺子。
他桃花眼斜斜一扫,也看向铺子。
她早饭没吃饱?
他勒了勒缰绳,马儿的速度慢下来,脑海里却突然蹦出自己不久前的那句‘买豆脑哄人的蠢事他不会再做第二次’。
他神色一僵,心情复杂,视线重新落在已经先行的马车上。
正是此时,一抹寒光也映入他眼中,他还来不及心惊,本能地一甩马鞭冲了出去。
拉着车子前行的马儿突然抬了前蹄嘶叫,云卿卿在车厢里只感觉重重颠簸一下,整个人就腾空,狠狠朝车壁撞去。
她听到了自己的惊呼声,一道黑影箭一般从车门处串了进来。
云卿卿在惊险中脑子先是空白一片,紧接着耳边是咚地闷响,但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人抱着自己。她心脏怦怦跳动着,一抬头,看到许鹤宁发白的脸近在眼前。
许鹤宁拿自己当了肉垫,砸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死死咬着牙才没爆出粗话。在与她惶惶的视线相触时,他脑海里第一想法是赶上了,第二是……谁他娘的暗算他们!
然而想法还没落下,一只寒光凛凛的箭矢就从车窗外朝他背后凌厉袭来,陈鱼在外头嘶声高喊:“大当家快躲!”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小长章。
终于开门,能更新了,那么高兴的事情肯定少不了红包雨鸭。快举手,让我看看小可爱们,想死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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