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荦健道:“一方面洧崧证券是两家私企的保荐商和包销商;另一方面据我观察包括渚固上市后都透过洧崧做同一桩事……”
“海外大手笔购置产业转移资产?”方晟脱口道。
“那根链条非常隐密复杂我不懂金融也说不太明白总之合起伙来做各种生意——股票、期货、投行、股权和资本运作等等赚取的钱千方万计绕过监管跑到海外买球队、买别墅豪宅、买剧院……”
“集团高管层知道吗?”
“证监会对刚上市公司监管相当严格当时没敢太嚣张仅有一点苗头我察觉后严肃制止并在高管会议上做了通报”张荦健停顿片刻道“之后搞的那些名堂都是老部下、有正义感的员工悄悄说的耳口相传一点证据都没有。”
方晟也不过多深究那些问题很跳跃性地问:“所以荦健实际上并不认同集团方面要求的至少确保一家私企对吗?”
张荦健很奇怪方晟为何轻轻放过刚才所说的严重情况想了想道:“我更信任央企尽管达建、华浩经历混改后已有外企、私企成分毕竟根正苗红有些方面规矩些不会跟个别京都子弟同流合污。”
“说来说去还回到第二次改制领导小组讨论的话题关于战略投资者入驻是人为设定还是自由竞争”方晟已理清思绪轻松笑道“我的想法是市场的事交给市场决定无须过多考虑什么放手让六家竞价呗!”
面露诧异张荦健不解地说:“您刚才还担心关联企业成为战略投资者会使金股失效的问题万一两家私企中标怎么办?或者两家外企中标也不为我们所乐见啊!”
“请问荦健理想的搭配是什么?”
一时语塞隔了半晌张荦健道:“一家央企一家外企哪怕两家央企都能接受。”
“关键在于你的理想是不是集团的理想是不是符合改制初衷的理想!”方晟道“我不想预设结果所以在招投标工作方面没有理想。”
张荦健难以置信摇摇头:“方书计或许我刚才表述得不够清晰实质上阗辰、蓝光跟渚固是一伙的估计与集团高管层也打得火热让它俩其中一个入驻都是灾难更别提两个同时成为战略投资者!”
方晟哈哈大笑:“瞧瞧你这下子终于说实话了吧!不错按集团的方案如果确保一个入驻会成为灾难但我们已经把‘确保’这个前提砍掉了所以荦健的担忧不存在了。”
“什么意思?”
张荦健呆呆看着对方——正如百铁时期的姚胜平、润泽时期的郑南通作为方晟的搭档经常会怀疑自己智商有问题。
“确保入驻股权定价采取议价制在双方默契下可以定得很低;公开竞价特别有老*与彼此都摸不清深浅若势在必得非得把价格抬到相当高度试问私企舍得放血吗?如果它的出发点是做手脚当成本很大程度压缩做手脚的利润空间还愿意玩下去?”方晟道“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纯属私下开玩笑荦健别介意啊。”
“我也……也喜欢开玩笑。”张荦健强笑道那付模样一看便知开不起玩笑的跟迟顺鑫、解忠耀等省领导一个德性。
“比方说荦健悄悄找了位女朋友平时送高档化妆品、名贵手表、珠宝首饰哪怕一两套商品房吧也都不成问题……”
“没这么多钱找不起找不起!”张荦健连连道。
方晟意在敲打点到为止笑道:“有一天女朋友突然提出要海边度假别墅又劝荦健索性离婚把她娶回家荦健当然不愿意——本来就是捧场作戏嘛在承受能力范围内还可以要求太过分就玩不下去了……”
“明白方书计的意思了这个比喻真是……”张荦健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憋了半天说“真是深入浅出一听就懂!”
“还有改制一天不结束主动权就一天掌握在我们手里!”方晟转而严肃道“就算两家私企进来孙悟空能翻出如来佛手掌心吗?我可以利用公司章程、议事规则把它们看得死死的什么花招都耍不了来个关门打狗!”
张荦健呆呆看着方晟眼里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良久道:“好就按您的指示办我立即安排集团办理相关手续。”
谷志伟和梁小郑汇报案子重要突破:金宽在邻市县城的一个公寓里被成功抓捕其时已吃了几十天方便面整个屋里都是塑料盒的味道。
从固建区逃亡后利用父亲金兆明的人脉和三年来结识的朋友一路上不断换车、乔装打扮金宽半夜直接逃到县城那个公寓里靠着几大箱方便面度日没出过门——逃跑前金兆明有过警告除非一个月后固建区台新闻里面老子还坐在主席台否则不准踏出公寓半步!
可怕的是从第二天起固建台就没出现过区**局***的报道凭着直觉金宽猜到出大事了!
猫在公寓——金兆明以前在这边工业基地工作时随便投资买下的看电视、上网、打游戏后来终于忍不住了悄悄从微信联系女朋友真真……
孰料真真转眼就告诉了梁小郑!
自打金宽逃亡真真又转而主动联系梁小郑试图重归于好因为明眼都看得出金宽乃至金兆明完蛋了这辈子都翻不过身了。梁小郑却受到***书计青睐前程似锦将来肯定会提拔重用。
这说明真真是水性扬花的女孩吗?不是。
基层老百姓要想活下去、活得稍稍好些必须向现实妥协做出或许短视或许功利或许庸俗的选择真真真这么认为。
梁小郑没有理睬真真抛来的橄榄枝却敏锐抓住她提供的线索协同警方顺藤摸瓜一举抓获金宽。
被抓捕后得知父亲还关在看守所金宽直接崩溃接下来的审讯里有问必答详细交待了顶包案的始末:
职校毕业后由于不想到厂里当工人公务员、事业单位有文凭的硬杠子连参考资格都没有金宽在家闲逛了两年。金兆明实在看不下去四处跑关系、托朋友寻求路子反馈的消息都说固建重工改制在即各方面编制有收紧趋势以前的套路恐怕行不通了。
金兆明非常沮丧动辄在家里发脾气拿金宽撒气家庭气氛陷入冰河期。直到有天晚上金兆明接到个电话当即面露喜色披上外套匆匆出门很晚才酒气醺天地回来大刺刺拍拍金宽说:
“工作有门了算你小子福气!”
可当第二天早上金宽询问详情时金兆明却矢口否认并厉声警告儿子不准在任何人面前提工作的碴儿。
接下来一个多月金兆明行迹诡秘时而不知去向时而躲在书房轻声打电话大部分时间总显得很紧张的样子。
终于有天晚上金兆明把儿子叫到书房反锁好门前所未有严肃地说:
“明天起你可以上班了——区**局治安大队办公室刚开始你啥都不会就跟在别人后面抄抄写写干些零头碎脑的活儿机灵点就行了……”
“好好好看人眼色行事呗我懂!”金宽乐得合不拢嘴。
“哪有这么简单你以为编制这么好弄的!”金兆明低喝道一字一顿说“你顶的别人的名额!”
“啊!”
金宽如遭雷殛惊骇地看着父亲。
金兆明同样很紧张说的每个字象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就凭你报不到名也考不上只能顶包……都说好了进了区局夹起尾巴做人大家都知道你叫金宽是我金兆明的儿子就一点市局下发的工资福利奖金物资清单你要签‘梁小郑’别的都一样!”
听得心慌慌的金宽跌坐到椅子上半晌才问:“要是区局有人举报咋办?会不会被抓进去坐牢啊?”
“瞧你小子怂样!”金兆明恨铁不成钢“哪个敢举报?向谁举报?都打点好了!再说区局又不止你一个……”
“还有谁?”金宽眼睛一亮问。
“你别管了总之做好准备明早跟着我去区局!”金兆明命令道。
第二天金兆明带着儿子到人事科、办公室转了一圈把座位安顿下来然后来到局长办公室。
“盖部长这是我儿子今天报到上班。”金兆明恭敬地介绍道虽说在区局还按集团里的叫法。
盖标打量了金宽两眼淡淡道:“好去忙吧。”
父子俩出门时在走廊遇到另一对父子从身后年轻人怯怯的表情看也是第一天上班后来金宽终于打听到他叫尤葛顶包另一位名叫张掩的考生。
金宽所能交待的也就这些此后便每天正常上下班区局领导同事平时都叫他“金宽”唯有到财务室签字领钱领物时要签“梁小郑”刚开始还有点疙疙瘩瘩时间久了也习以为常财务人员更是熟视无睹。
听完谷志伟的回报方晟沉思片刻道:
“说明两个问题一是金宽顶包案由金兆明一手策划必须对金兆明实施正式逮捕严加审讯;第二盖标知道可能还参与了顶包案而非之前他反复强调被蒙在鼓里立即抓捕盖标!”
“纪委负责同志提醒是不是走一下常委会程序还有集团那边……”谷志伟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