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瞬间蒲刚把所有线索快镜头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蓦地灵光一闪当即道:
“向领导们报告最有力的证据是遇难的21位外地工匠因为不敢送邻镇殡仪馆火化由九沙村民拖到北侧荒山野坟堆深埋的!只要挖出21具尸体就足以证明确有其事!”
何亚按捺不住斥道:“蒲刚同志分明在故弄玄虚给晋北和扬马两级党委脸上抹黑!野坟堆那么大一座山到处都是野坟堆还得四处开挖想过需要多大工作量么?市县两级要有这个能耐早就把山头开发利用起来了怎会荒废在那儿几十年?”
常怀所也觉得不现实道:“除非有知情人提供线索不能投上万人进去都会无功而返。蒲刚同志希望你实事求是反映问题不要强拉硬扯给组织上增添麻烦。”
孰料方晟却微微颌首道:“哪怕夜里偷偷干的一下子埋21具尸体要动用多少人力?我不信九沙村没人站出来提供线索!出这么大事故坐在办公室空谈不行必须到现场走走!”
说罢不等何亚反对便站起身开门出去对守在门口的老吴道:
“安排车辆立即动身去九沙村!”
然后才回过身瞟了瞟何亚等人道“不必通知那边会场里的同志就我们几位还有蒲刚同志来个速战速决!”
明知方晟是防止参与质询的几个人通风报信何亚、赖晶等人也无奈乖乖地一声不吭跟在后面。
当着素以严厉不留情面的方晟何亚的确不敢做小动作但从大会议室到小会议室时觑了个难得机会靠近秘书轻轻说了三个字:
找友阳!
此刻秘书应该已经与全友阳联系上了而全友阳——以他背叛蒲刚的机灵劲儿应该猜到申长此行要大动干戈进行调查全友阳一班县领导已与何亚绑在同一艘战船上要么蒲刚万劫不复要么何亚、全友阳全部下汤锅!
全友阳重新梳理整个事件应该想到目前唯一的漏洞就是深埋于深山乱坟堆那21具尸体若申长发了狠一定要挖纸是包不住火的!
所以必须抢在前面或者把尸体挖出来转移到别处或者采取其它措施如破坏山路、炸掉石崖等等。
只要挡住申长亲临这一轮强力检查之后晋北地盘还不是何亚说了算?
所以坐在商务大巴里何亚依然自信满满觉得方晟的九沙村之行十有八九要扑个空;方晟镇定自若神情安详上车后径直要了条小毛毯进入补觉模式。
最忐忑的要数蒲刚。
一方面深深失望方晟在车上没有继续问些什么特别关于**以及饱受折磨的种种细节;另一方面极为担心全友阳那帮人抢先下手藏尸匿迹那样的话纵使申长也帮不了自己。
常怀所又是一番心思:
既不愿意无功而返那样的话非但方晟颜面大损自己也跟着受累;又不想亲眼看到恐怕已腐烂得不成样子的21具尸体那将引发一场——晋北范围内的官场大地震要处理、处分一大批干部甚至连累到省直部门!
好像……没有两全之策。
想到这里常怀所叹息不已隐隐生出念头即方晟的到来对晋西人民绝对是天大的福音但对晋西官场绝对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车子路过扬马县城、马头沟镇都没停直奔九沙村部。
奇了怪了从村部到村民被问及27条人命之事都有惊恐之色连连摆手说不知道转眼闪得无影无踪。
何亚心中大定暗忖全友阳不负重望已经做好“清场”工作慢悠悠走在最后。
围着九沙村跑了一圈所到之处村民们或回避或闭口不言毫无所获。
“看来……只是谣言?”赖晶瞅瞅何亚试探道。
方晟嘴唇绷得紧紧的半晌道:“怀所啊瞧瞧这模样我们几个跟解放前鬼子进村扫荡有啥区别?什么原因导致我们严重脱离群众跟群众打成一片的机会都没有?”
“呃——倒也是……”
常怀所没想到方晟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惊愕地答不上来。
方晟本来就没指望他回答继续道:“显然有人抢在前面做了工作误导、欺骗、恐吓我们的老百姓哼在错误的道路上愈行愈远将来要遭到的报应的!”
说着眼里话中已充满杀气何亚、赖晶等人听得心中一凛大白天地竟觉得寒气迫人。但何亚转念又想申长实在找不出线索才恼羞成怒今天任他发飙挺一挺也就过去了查无实据的事儿到最后他能把我怎么着?
一行人走到村口眼看没地方可去方晟突然避到空旷处打了个电话然后转身淡淡道:
“走进山看看。”
“进山?”
常怀所和何亚同时惊讶地问面面相觑之后何亚道:“方申长对面是座没有开发的荒山连条象样的路都没有进山的话……得有定位然后还得当地村民同行才不至于迷路这会儿一进一出恐怕时间也不够……”
“没事就随便转一转”方晟打量他们道“要是不愿意就在这儿等会儿我带人进去。”
都跑到九沙村了何必偷懒最后一程常怀所等人都表示多运动有利于身心健康于是唤了位村组干部过来方晟一指西侧道:
“去瓦子坑!”
村组干部一听仿佛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看着何亚和被特警左右挟持的蒲刚何刚怒气冲冲道:
“听不懂方申长的指示吗?瓦子坑!”
“哦……是是!”村组干部讪讪道“就就就……就是有点远……”
方晟大步率先走到最前面村组干部本负责引路却不敢超上前亦步亦趋紧贴在身侧不停地低声提醒:
“方申长前面有个深水沟。”
“方申长右拐。”
“方申长翻过那道岭就快到了……”
方晟侧过脸审视他几眼道:“路况这么熟夜里去过几趟?”
“夜里?”村组干部擦冷汗强笑道“方申长真喜欢开……开玩笑大山附近的人都知道夜里不能进山的。”
“人多势众也没关系吧?”方晟道。
村组干部没完没了地擦汗支支吾吾辞不达意走了半天愣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翻过一道四五十米高的小山坡远远看到几百米两座山峰相对而峙中间有道狭长的缝隙。村级干部说那是“一线天”穿过去就是瓦子坑。
方晟看了看手表从村口步行到这儿将近一个小时这是轻装简行在大白天倘若深更半夜打着灯笼、抬着尸体就算常年在大山脚下起码也得一个半小时吧?
走了几十米依稀见“一线天”前站着个人再往前愈发清晰赫然是英气勃勃粉面含霜的鱼小婷!
旁边乱石荒草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多个大汉均双臂被反缚于背嘴里塞满了草身侧有铁锹、锄头、铁钎等工具。
“这……这是怎么回事?”
常怀所识得鱼小婷是方晟的贴身警卫大惊失色问道心里却有了六成数:怪不得方晟从清晨就胜券在握的模样敢情提前派鱼小婷打了前站这回糟了——
何亚要翻船了!
常怀所是假吃惊何亚却是真吃惊脸色煞白地问村组干部:“这……这是怎么回事?”
言下之意你们怎么办事的?!
村组干部哪里回答得出来讷讷不敢言也没必要言。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句只对了一半因为更多情况下神仙打架根本不屑于为难小鬼只要小鬼足够识相。
鱼小婷冷笑道:“这帮不开眼的扛着家伙想毁尸灭迹都被撂倒了!”
方晟很淡定地“唔”了一声常怀所等人却都结结实实吓得一大跳:
粗略估估足有十四五人都是膀粗腰圆、块头不小的汉子而且铁锹等还能当作武器呢居然被赤手空拳的鱼小婷全部撂倒那该多厉害的身手!
怪不得方晟毫不避讳地当作自己的贴身警卫。
“毁什么尸?尸体在哪里?”方晟这才开口问。
“跟我来。”
鱼小婷矫健地在前面领路不多时穿过“一线天”来到块阴气森森、长满几尺高乱草的低洼地道:
“这是解放前九沙村一带孤寡老人、穷苦人家死后没钱下葬胡乱填埋尸体的地方建国后***饿死的、以及**期间打死的也都拖到这儿……喏我挖的一具在那边——”
向前艰难地走了几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具已腐烂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只瞟了一眼嗅到一点恶臭赖晶忍不住跑到旁边呕吐不止;三名专案组成员和村组干部也皱眉捂鼻连连后退。
最前面一排四个人却屹立不动紧紧盯着那具尸体。
隔了会儿常怀所问出最重要的一句话:“能否鉴定出死者身份?”
鱼小婷道:“无须鉴定他随身带着身份证衣服烂了身份证保存完好……”说着她上前从尸体身上抽出身份证晃了晃“他叫田大钟男43岁沂南市震深县吴高镇辽水村三组最后出现的时间在凌洪溃堤前两天他在马头沟镇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用微信付的款。”
“但是……”何亚张口欲辩。
鱼小婷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道:“我已委托相关机构查到了田大钟生前的聊天定位就是九沙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