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辉想过很多自己醒来的场景:
比如说, 被一群人围着, 大喊皇后您终于醒了!
或者司马沅那狗儿子守在她床边,嘤嘤嘤地摇尾巴。
再者还有那陈凉真小妹子, 眼泪汪汪地扑过去抱抱她。
她没有想到的是,她醒来时, 在一间空荡荡的, 含着淡淡熏香的典雅房间。
房间里没有人,安安静静的,不甚华丽,带着一丝清雅, 不像是女孩子的闺房
明月辉有些睁不开眼睛, 只是恍恍惚惚看见了房梁上雕花的雀替,花纹繁复, 似乎是一个飞仙模样。
她也不敢移动, 动一点点,五脏六腑都在痛。
过了好久,门外传出了脚步声。
明月辉听着这脚步声感觉有点陌生,她留了个心眼, 闭好了眼睛, 只留下一丝丝缝隙。
来人似乎是个男人,他走得不快也不慢, 自有清霜气度。
由于角度关系, 她只看得见他的腰, 淡黄色的衣衫, 系了一枚好看的玉佩,很是挺拔的模样。
这人到底是谁呢?
她又怎么会在一个陌生人的房间里。
这般想着,额头,似乎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拂过,“啧,总算是退烧了。”
那个人说,他一开口,明月辉便知道是谁了。
可怎么会是他,她记得自己和他并不熟悉呀,为何自己醒来会在他的房间里呢?
男人的身上有一股好闻得令她安心的味道,令她渐渐没有那样紧张了,虽是不熟悉,可她明白,他一定是个好人。
谢如卿,嗯,这是个即便她不熟悉他,也不免亲近他的好人。
“前几日宫闱大乱,如今算是平息了,你也该从这儿离开了吧。”男人的声音沙哑而磁性,带着些许地落魄,“如今你们应是和那群世家一样,不再需要瞎子了吧……”
“有用时前呼后拥、千恩万谢,无用时弃如敝屣、关进宫闱,毕竟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啊……”谢如卿讪笑,带着被辜负的浓浓委屈,令她的心揪着有些疼。
天啦,到底她睡着之时发生了什么?
她心目中那个豁达潇洒的谢公,何时有如此落魄怨怼的时候……
不是钱沃已经打败了吗,狗儿子已经快要登上皇位了吗?
还会有什么阻碍能够打败谢如卿?
听谢如卿的语气,明月辉想到了原游戏里最大的反派——世家大族。
游戏里,是世家大族们捧司马沅上位的,理所当然,在游戏初期,世家成为了司马沅掌权的最大阻力。
他们把司马沅看做他们的傀儡,就连司马沅晚上要睡谁也是由他们安排的。
世家将自己族里面的女儿们塞了进来,这些人的掌权心已经膨胀到了一定地步,连床榻上也要控制司马沅。
一段时间内,后宫成为了另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各个世家的女儿们轮番登场,她们不是不好,只是那段时间……司马沅就像一根可移动的黄瓜一样,白天里工作,夜里还要努力耕耘,着实自由度不够。
这令玩家粑粑明月辉很不爽,她想睡谁就睡谁,凭什么还要看这群家伙的脸色行事。
可如今跟游戏里又是不一样了啊,现在是谢如卿捧的司马沅上位,关那群世家宗族什么事?
而且谢如卿有是谢家宗子、世家共主,本来绝大多数的世家就依附于他。
如若不是他在原游戏里没有逃出皇宫,原游戏里那些争权夺利、相互压制的世家根本不会这样猖獗。
如今清河王尚在,谢如卿问鼎建业,按道理说司马沅的称帝之路应该更加顺畅才是,为何谢如卿的语气里会是如斯落魄的样子呢……
最最最重要的是,她明明是司马沅的妻,以后也将是整个东梁的皇后,可她此时此刻为何却在谢如卿这里,这真是……匪夷所思……
明月辉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昏迷的这个档口肯定发生了很多事,这些事足以撼动谢如卿,也足以影响今后的局势。
“过两天司马沅回来接你,你也该滚了,免得在这儿看瞎子笑话。”谢如卿轻嗤了一声。
明月辉很想说一句话,她其实并不想看谢如卿笑话。她感念谢如卿的恩重,若是谢如卿有难,她必赴汤蹈火地相帮的。
她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说不出来一句话。
这般折腾过后,她再也撑不住,又一次昏迷了过去。
……
殊不知。
在她昏迷过后,谢如卿俯下身来,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阿宣,你睡着了吗?”
感受到她气息波动的薄弱,谢如卿心知,怕是明月辉听完他刚才所言,情绪出现了波动,又是昏迷了过去。
于是他又试探性地道,“阿宣,你真的睡着了吗?”
“你要是睡着了,瞎子可是又要亲了你哦!”说着探下头去,轻轻往明月辉脸颊上一啄,心满意足地偷了个香。
青衣少年将一切看在了眼里,他从窗外翻身进来,抄着手靠在墙边,“主人,你真的……越来越不要脸了。”
梓宣夫人好不容易醒来一次,主人就做足了戏骗她同情心,真真真……不要脸啊。
谢如卿听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手指动了动,正在桌子上的食盘里啄食的小黄莺啾啾见了,连忙习惯性地跳到了他手边,小脑袋往手指上一凑,求抚摸求怜爱。
“刚刚瞎子的表演还到位吧,是不是够幼小可怜又无助?”谢如卿一换之前丧丧的语气,变得很有探寻的积极性。
阿言:“……”
“还……好吧……”阿言违心地说。
其实主人刚才说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属实。
是这样子的,自那夜司马沅在京口城楼之上宣读遗诏之后,南羽军正是占领了京口,江东士族无不开门迎接南渡队伍。
原本这一切进行十分顺利,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随着南渡士族的到齐与江东本土豪族的深度来往之后,事情会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袁、谢、王、庾本是大梁最鼎盛的四大世家豪族,周满占领洛阳之后,一向与谢家不睦的王家原本想要北上,结果一路损兵折将、折戟沉沙。
后见谢如卿带领南渡队伍顺利南下,又果断挥师,跟着大部队南下。
在谢如卿全力处理重建大梁基业的事务,无暇分身之时,王家已于江东最大的士族陆家相互勾结,再联合其他几个不愿意谢家坐大的士族给了谢如卿最重的一击。
一开始只是民间小巷里孩子们的歌谣,说是云帝之时的皇夫谢如卿如今执掌朝纲——
【可笑可笑,昔有云帝,牝鸡且司晨;】
【荒唐荒唐,今至谢奇,男宠乱朝纲。】
这首歌渐渐从街边小巷穿到了世家大族里,又穿到了建康宫城,致使民无大小,皆会吟诵。
无论是百姓也好,世家也罢,在他们危难时把你当做救世主,在他们安乐时却把你视作眼中钉。
他们似忘却了南渡之时仰赖谢如卿的模样,在这谣言四起时一个个对他避之不及,甚至有人提议,谢如卿本属于前朝云帝的内眷,按照礼法后宫之人不应参与国事。之前如何对待前朝那些妃嫔,如今也应该如何对待他。
言下之意,便是谢如卿就应该像前朝对待前任帝王的妃嫔那样,被打入后宫偏院,为前朝皇帝守节,终身不得出去。
可就是这般可笑与荒唐的提法,却意外得到了王家与陆家为首的世家的支持。
谢如卿明白,此番言论之下,若是真要硬来,他必定讨不了好。遂在构陷之言再度扩张之前,自请入宫,再不过问朝堂之事。
“主人,您真要留在宫中,明明您之前最大的心愿便是出宫……”阿言叹了一口气。
何必再管这群忘恩负义的人?
阿言一直都记得,之前在洛阳宫城中,谢如卿常常唠叨着,要是有一天能出去了,最大愿望便是幽栖东山,不问世事。
“遗诏都给了,还想脱身?”谢如卿勾了嘴唇,“阿言,瞎子啊……早已将自己置入漩涡之中了啊……”
“世家之争,本就此消彼长,以前尚有皇族压制。如今皇族颠覆,世家掌权,袁、王、庾还有莫家绝不会坐视谢家坐大,且还有江东本土士族的混战,此时瞎子若掌权,必成众矢之的。”谢如卿轻轻松松地挠着小黄莺快要秃掉的头毛,向阿言解释如今的局势。
虽是如今深陷深宫,可未尝不是一种自保的方法呢。
阿言的眼睛里逐渐出现星星,果然,自家主人还是干正事的时候最好看了。
“何况,这样才能撬那小皇帝的墙角,不是么?”谢如卿挠光了小黄莺的头毛,顺手又挠了挠明月辉的。
阿言的脸色暗了下来,他其实有种感觉,就是主人明明可以不让这种言论坐大,亲手扼杀在摇篮里,不给王陆两家一点机会。
可是……事态却按照不可遏制的速度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这真的不是主人有意为之,以此来给自己一个机会,接近梓宣夫人的吗?
阿言担忧地看了一眼主人,他越来越看不透主人到底在想什么了……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龙腾小说免费小说阅读_www.ltxs.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