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辉知晓, 今日正是谢奇休沐返家之际, 他正拜访了一个奇人,那人或许肯收留阿沅。
云帝正是趁着这个间隙, 算准了时间差,气势汹汹地利用周满的亲兵包围了制衣局。
“那个宫女,她在哪里”地下室的墙很薄,女孩子们的力气不大, 位置却很隐秘。
她听到了一个男人朗声道,那个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很快她记起来了, 那一天,她眼馋了几颗梅子,遇见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她吓得赶紧行礼, 恰恰躲过了那人。
到最后,是谢奇给她把摘下来的,还打趣着笑话她, “夫人,到了江南之后, 那里可有数不尽的梅子树,吃不完的好梅子。”
外面男人的声音,跟那天遇到的陌生人一摸一样。
明月辉怕极了,又担心急了,她被两个姐妹锁了起来,根本动弹不得。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刷拉
明月辉听到刀砍到肉上的声音,还有人们的惨叫声。
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没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从未经历过什么血腥的事情,可是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回到在制衣局上空。
其他人是不知道她在哪儿,而梓香梓亭她们那个房的人,明明就是心知肚明的,可她们还是选择了缄口不言,生生交付了性命去。
满地都是血,血一直从地下室的夹缝里流到了她洁白的脸颊上。
明月辉咬着牙,哭得泪流满面。
血水和着泪水,将她的脸庞弄得脏污不堪。
她要出去她要出去她用力想要推开地下室的门,可她的身形被卡在其中,那门又厚又重,怎么也推不开。
这处机关是在谢奇授意下挖就的,不仅极为隐秘,且按照了一定的阵法,外面的声音里面听得一清二楚,而里面的声音却传不到外面来。
明月辉双手抠着门,抠得手指都出了血,也不能撼动着门分毫。
渐渐地外边惨烈的呼喊声弱了下去。
那个可恶的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在宫闱里定是跑不了,不论这名扰乱宫闱的宫女在哪里,招供者皆可免去死罪。”
“如果执意包庇,本将不介意背一个滥杀的骂名,也要替陛下清正宫闱”
他的意思,不外乎震慑其他人,说是知情便报,说是不知情,便一个宫殿一个宫殿地杀下去。
正好云帝刚即位,之前世宗的妃嫔她也没打算放过,正好借题发挥,以大开杀戒为名义,彻底清除宫廷里的异己。
明月辉从地窖里爬出来的时候,周满已经屠杀了整整六个宫殿里的人,天色暗了下来,宫灯照亮了半爿血空。
诺大的洛阳宫廷弥漫着血液的腥气,庄重宏伟的宫闱成了人间的修罗地狱。
明月辉的十根手指鲜血淋漓,她的手指甲已经完全没了,手掌和手臂被磨得血肉模糊。她从地下室爬出来,就像献祭一般,走向了周满的方向。
她得阻止这场杀戮,这场因她而起的杀戮。
她很抱歉,她要辜负梓香梓亭的牺牲了,可她有义务去阻止因这一借口而引发的屠戮。
等她下了地府,她会向她们赔罪的,下辈子下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补偿她们的情谊。
很快她被官兵围住了,通天彻亮的火光中,她第一次与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对视。
明月辉读不懂云帝眼中疯狂的嫉妒,她被踢了一脚,狼狈地爬在地上,女人走过来,用脚一根一根碾过她的手指。
女人掰过她的脸,仔细端详,“也不过如此。”
女人恨恨道。
“莫不是狐媚惊人”见明月辉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女人又是一股打在棉花上无从发泄的愤怒,又是感到被低贱之人污辱了的鄙夷,“你不配死,孤会让你生不如死。”
“拖下去,查,给孤好好查查,跟这扰乱宫闱的狐媚子有关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明月辉不知道,就是这云后的一句“查”,保住了她一命。
这一查,查到了明月辉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与她私相授受的谢奇,一个时时刻刻威胁云帝御座的沈南风。
云帝这才想起,她和那“狐媚子”也是有过交集的,当时狐媚子撞破了她毒杀一个宫女的场景。
那时候谢家托她为谢奇物色贵女,她心中愤慨难当,正巧那“狐媚子”撞到了她枪口上,那段时间太医院又刚好研制了一种针灸抑制记忆的手法,她手一挥,那人便被送去试药了。
后来她得知了那人是沈南风的“妻子”,便命人将她从太医院的试药房搬了出来。
云帝是不打算放过那个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少女的,正巧这个沈南风的把柄落到了她手上,她便利用这个把柄来威胁沈南风。
而这个不起眼的“把柄”在云帝看来只不过是一个符号,她派了一个人去监视少女,久而久之,却也忘记了这一个存在。
云帝倒是不知道,她亲手放进来的不起眼存在,最后会摧枯拉朽地毁掉自己与那少年之间微薄而荒芜的联系。
最可恶的是,有沈南风这一时时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她根本不敢贸然去杀明月辉。
不敢杀,唯有一点一点地让明月辉生不如死,夺取她本该有的一切
对于明月辉来说,那段日子是不堪回首的。
她每天都浑浑噩噩地来麻痹自己,她失去了很多东西,她对于谢奇的忠诚与坚守她不那么惊艳却足够清新纯美的脸皮
以及她为之付出了所有的男孩,她的阿沅。
一个恶毒的嬷嬷一声声在她耳边述说着,她们将从她脸上生生剥去的脸皮如何被换到了另一个女郎身上,那个女郎会代替她存在,一点一点去腐蚀她的阿沅,折磨她的阿沅。
把那个孩子弄得面目全非、生不如死
明月辉的精神被摧残到了极致,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某一日她在受刑之时,腹中痉挛剧痛,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腿间流淌下来
“这贱人竟然怀了孽种”行刑的小吏惊叫出声。
“啧,这孽种有够顽强,现在才掉”依旧是守在这里监视她的恶毒老嬷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余光中,老嬷捻起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都成型了,真是脏”
明月辉隐隐约约知晓了那是什么东西,她的心就如同被锥子狠狠地锥穿了一般。在那四四方方的囚笼里受的那些刑罚与屈辱,她都能忍下来,可这次,她似乎真的不行了
明月辉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角滚滚而下,打湿了刑具。
从那一天起,这个天牢里的女囚丧失了神志,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疯子。
余下的事情,她都记不清了,只是有一阵,她被摁倒床架上,头部被一个坚硬的东西贯穿她痛得尖叫,便有人堵住了她的嘴,最后她的四肢挣扎不动了,直直晕倒了过去。
还记得什么呢
明月辉最后的记忆,是一辆小小的马车,窗外有着明亮的灯火,有个只看得见前襟的男人,在对她说着话。
明明外面欢天喜地的,可她却敏感地察觉到男人的悲伤。
他为什么这么难过呢明明不认识他,明月辉意外地不想他难过
那人手里捧了好多小面人,一个一个轻声细语地讲着它们的来历。
她好想好想好想听清他的声音,可她怎么也听不清楚。
可她莫名好喜欢他这样跟自己讲话。
后来车夫跟他说了一句什么,他就这样跟她告别了。
她一点也不想和他分开,一点一点也不想
一点也不想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醒了,快要完结了,哈哈哈哈哈
然后,狗子被锁了锁了好多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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