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正文卷第四百八十五章真正的至尊隆安帝如今最大的优势是甚么?
不是文臣武将的拥护……
因为要革新大政,可以说隆安帝在文官和武将心中的威望,实在谈不上多高,名声自然也谈不上多好。
至少,和圣明相距甚远……
他最大的优势,便是他的帝王尊位!
这是大义!
君臣大义!
天地君亲师,这是儒家核心秩序,谁敢乱,谁便失了大义,是逆贼!
有此超然至尊之位在,隆安帝便可以一步步更换景初旧臣,无论文武。
只是,这个超然地位,并非无解。
今日太上皇十四子李向,突然发难,就是为了破除隆安帝的不败金身!
太上皇暴毙而亡,并非寿终正寝,无论如何,最大的嫌疑人,只能是隆安帝。
这一点,他辩无可辩!
而且,李向也是真不怕。
有太后在,隆安帝别说杀他,就是圈禁他,都难!
隆安帝目光森寒的看着李向,注视许久后,对贾蔷淡淡道:“贾蔷,既然义平郡王让你去举哀,你就去看看,回来,再告诉他,你配不配当这个太上皇良臣!”
贾蔷奉命前去,只是他到了乾清宫,却发现太上皇棺寝前,田太后、尹皇后、诸太妃、皇妃、并诸王妃、公主、郡主皆在哭灵。
看到贾蔷进来后,不少人大为意外。
尹皇后正搀扶着太后,见他进来,问道:“贾蔷,你来此做甚事?”
贾蔷如实禀报道:“义平郡王让臣来瞻仰太上皇圣颜,并告诉他,太上皇是否寿终正寝,以看臣是否是太上皇良臣。皇上便特意传旨,让臣来一趟。”
尹皇后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看向太后。
太后却只顾着悲痛,与尹皇后并左右太妃道:“太上皇确实走的可怜呐,本宫……哀家,哀家也没想到,太上皇会这样突然就走了。不应该啊,实不应该啊!”
尹皇后闻言,脸色难看起来。
却有太妃道:“太后娘娘说的是,太上皇身子骨虽不算很好,但前儿我还见他在庭院内练禹步,如何就这样去了?”
又有太妃哭道:“太上皇自退位以来,就一直深居九华宫中,大权悉数交出,颐养天年。谁能想到,即便是这般,竟也未能寿终正寝。”
此言一出,尹皇后登时面色大变,沉声道:“丽太妃还请慎言,太上皇究竟如何宾天,皇上自会查个水落石出。眼下看来,太上皇因是吞服了丹药过多,不幸驾崩。丽太妃悲痛之心,本宫理解,只是却不是信口胡言的理由!”
尹皇后一变脸,别说丽太妃,就是皇太后和诸太妃、皇妃、王妃、公主等,也无不侧目动容。
按照以往,尹皇后之心胸城府,断不会和丽太妃这样说话。
和长辈说话,尹皇后就没有不带恭敬微笑的。
哪怕受过不少委屈,甚至是羞辱,可何时听她说过一句重话?
却不想,今日竟然当着皇太后的面,在太上皇梓宫前,训斥丽太妃!
丽太妃都怔住了,震惊的看向尹皇后。
却见尹皇后一双丹凤长眸中,满是凛冽不可侵犯的神色,眸光含煞的逼视着她。
一时间,丽太妃竟然无法再张口。
这时,许多宗室诸王妃的心中却恍然明悟:
随着太上皇驾崩,似乎,一个世道已经终结了……
镇住场面后,尹皇后对贾蔷道:“既然奉旨而来,你且上前看看罢。”
贾蔷方才低着头,心里默默记忆着前世父母的容貌,和那些无论如何都无法湮灭的记忆,听闻尹皇后之言,再抬起头时,露于众人面前的,便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看到他这样,不少人都暗自点头,赞其不愧为太上皇良臣。
哭灵不算难,跪在地上大声嚎。
受气氛感染,往往就能从干嚎变成真嚎,泪如雨下不算难事。
可默默的流泪,哭成这样,就很难了,自然也就难得。
贾蔷在地上磕了头后,上前走到梓宫前,目睹了太上皇遗容后,就要告退,却被太后叫住,问道:“你是太上皇这些年来最喜欢的孩子,多少皇孙都不如你。你现在告诉哀家,太上皇到底是怎么驾崩的?”
贾蔷闻言,心中对这个太后的印象愈发急转直下。
和尹皇后还有尹家老太太相比,这个太后简直愚不可及。
甚至,连贾母都不如。
贾母至少还知道遮掩家丑……
他躬身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太上皇看着,应是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崩。”
田太后闻言,竟然激动起来,拄着凤头金拐狠狠顿了顿地,道:“太上皇何等英明神武之君,纵修道练药,又岂会贪服?”
贾蔷点了点头,道:“太后娘娘且宽心,皇上方才也是这样说的。皇上甚至还举了誓,若果真太上皇山陵崩背后有问题,他必会将一切魑魅魍魉全部查出来,千刀万剐,诛灭九族!”
田太后闻言,一时也不知该说甚么,尹皇后便挥手,让贾蔷走了。
看着贾蔷的背影,尹皇后凤眸中,闪过一抹担忧。
她也没想到,太上皇都崩了,那些人,还敢如此,肆无忌惮!
着实,该死!
……
太和门。
贾蔷归来时,宗室诸王和文武官员仍在争吵不休。
一个个忠肝义胆,赤诚忠臣的模样,实在让人“感动”。
看着御椅上坐着的面色铁青的隆安帝,贾蔷心中不无同情。
都说冤枉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是冤枉的。
岂不正合眼下这一幕?
何其讽刺!
见贾蔷回来,诸人倒是一静,隆安帝问道:“可看清了?”
贾蔷不无悲痛道:“回皇上,臣看清了。应是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崩之象。”
此言一出,登时引来百句攻讦!
“你也敢自称太上皇良臣?”
“瞎了眼还是瞎了心了?”
“太上皇那样圣明的圣上,会贪服金砂?”
正当宗室诸王围攻贾蔷时,忽见戴权急急而来,跪地尖声道:“主子爷!龙虎山张天师那边有消息了。他说,丹方没问题,可他查出来,练长生丹的紫朱被人换了!换成了赤符!!”
太和门内站着的都是富贵人家,就算是不炼丹,也知道点医理。
紫朱平肝潜阳,重镇降逆,有凉血之效,可治肝阳上亢,头晕目眩,呃逆,噫气。
而赤符,又叫赤石脂,却是有涩肠止泻,收敛止血,敛疮生肌之效,主治久泻久痢,崩漏带下。
也难怪,太上皇死后会腹部高高鼓起,坚硬似铁……
隆安帝闻言,勃然震怒道:“可查明白了,是何人弄鬼?!”
戴权吞咽了口唾沫,道:“万岁爷,奴婢将所有经手的宫人、道士全部拿下,连夜拷问,最后查到内务府颜料库,结果发现……结果发现……”
“该死的奴才,到底发现甚么?”
隆安帝厉声喝问道。
戴权道:“结果发现,在颜料库内,赤符和紫朱居然混在了一起放着。只因颜色模样相近,所以,怕是因为有所疏忽,给拿错了。”
“荒唐!”
“荒谬!”
“胡说八道!”
“滑天下之大稽!”
在一声声呵斥声中,隆安帝淡漠道:“将所有涉案人员,一个不许死,全部交由宗人府、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联合审办。朕还是那句话,此为国朝鼎定以来第一桩大案,不管涉及到谁,不管是因为心存泼天歹意,还是疏忽所致,皆夷九族!现在,以太上皇……”
然而没等他说完,老承泽亲王李贤就颤巍道:“皇上,老臣怎么听说,如今是老五,恪和郡王李暄在掌着内务府?他……他有没有罪过?”
隆安帝闻言,脸色骤然大变,众人目光落在了穿白戴孝的李暄面上。
李暄唬的魂儿都要掉了,本就哭的红肿的眼睛,又落起泪来。
这个时候,隆安帝都不好为儿子张目。
他一旦开口,才真正落入这群老阴逼的陷阱里。
可是,除了他,谁还会为李暄开口?
谁还能为李暄开口?
就当李含、李吉还有诸多宗室王公眼睛明亮起来时,却忽然听到贾蔷大声道:“王爷,上回你还和臣埋怨来着,说内务府里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到处都是关系户。宗室里有名望的王爷,哪个都往内务府里插一手,让你管也没法管。颜料库主事有三个,你说都是谁的人来着?”
李暄闻言,登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转头看向贾蔷,二人对视一眼后,李暄眼睛圆睁,大声道:“球攮的,我差点忘了!那颜料库就是十一叔和十四叔,还有一个是老顺承郡王李贵打招呼放进来的人在管着。我一个小辈,看在两个叔王一个叔祖王的面上,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他们贪去多少也没法理会。如今倒还想让我死不成?”
说罢,李暄转身一把抓住不远处的老顺承郡王李贵,又朝承泽郡王李贤委屈大喊道:“老王祖,我素来孝敬你和老王祖母,你老还想拉我下水想我?”
又眼睛泛红的怒视李吉和李含,委屈悲愤道:“十一叔,十四叔,你们也赖我,以为是我的罪过?好!今儿侄儿就死在你们跟前谢罪!”
说罢,大哭着去龙禁尉跟前要抢刀自尽。
李暄被皇四子恪荣郡王李时一把抱住,李时含泪悲愤怒吼道:“要杀我五弟,先来杀我!!”
皇三子恪怀郡王李晓同样咬牙落泪吼道:“要杀我五弟,先来杀我!!”
大皇子宝郡王李景走到老承泽亲王李贤跟前,一字一句道:“李暄,孤之亲弟,汝欲逼杀他,先来诛孤!!”
李贤看着李景吃人的眼神,唬的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心里差点没悔死,方才抖他娘的甚么机灵……
躲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太上皇九子义项亲王李向看到这一幕后,心里一叹:今日怕是没甚希望了……到底还是太仓促了,谁都没料到,太上皇会死的这样突然。不然,今日断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纵不能将这位阴险毒辣的老八打倒,也让他威望扫地,再无宰御天下之德。
他心里又有些不敢相信,果真只是失误,拿错了炼丹药材?怎么可能……
不过,没等他站出来,化解李含、李吉和几位老王的僵持局面,忽见隆安帝怒哼一声,森冷的眼神扫视诸臣,随后霍然起身,大步出了太和门,重返乾清宫。
隆安帝身后,大批御林军龙禁尉护卫周边。
整座皇城,亦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卫。
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座军事重镇!!
诸王并诸文武此时才恍然醒悟过来,或许,在整个天下,在神京城内,隆安帝未必能掌控许多军伍。
但在这座皇城中,他竟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执掌了皇城御林!
在这座皇城中,当太上皇驾崩之时,隆安帝便成了唯一的至尊,也是真正的至尊!
林如海环视一圈后,第一个跟出了太和门,追随向前。
贾蔷,紧随其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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