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
“年纪倒是和太子差不多大,不用担心他死在朕前面。
可他在军中没什么威望,纵然是陇西李氏出身,可军中终究看的是战功,不是出身。
当然,少卿若是历练几年,实打实地打上几仗,攒攒威望,大司马未必不可。”
第二个被刘彻想起的是刚刚离去的李陵。
和卫青不同,刘彻对李陵还是有期望的,期望还不低。
李陵的年轻和无功在这里反而成为了可以让太子压服,不用担心主弱臣强的优点。
“太子与少卿若是如朕与骠骑那样……”
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刘彻流用力地攥了一下拳头,欣慰地低语道:
“大汉三十年无忧!”
“诗不云乎?‘允文文王,克开厥后’,朕不敢自比文王,太子也不是武王的料,但起码朕在逝去后,能面无愧色地对着先帝说……”
胖脸紧绷,刘彻目视前方,仿佛孝景皇帝就在眼前,斩钉截铁地说道:
“小子彻获保宗庙,以眇眇之身托于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余年矣。
雪平城之耻,报吕后之辱,拓土何止万里,小子彻,没有辜负先帝的叮嘱!”
说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体内重金属超标让刘彻产生了幻觉,真的看到了孝景皇帝。
刘彻浑身的肥肉都在发颤,他的情绪极为激动。
“先帝,您一直都在看着小子彻吗?”
“先帝,小子……”
“哗,呼哧呼哧。”
突然,喘着粗气的声音响起,帷幕被掀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殿内。
“蹬蹬蹬,陛下,大黄弩在此!”
“哎呦。”
身体重心大幅度前倾,说是搬弓弩,实际上被弓弩搬着走的司马迁一头撞上刘彻的肚子。
哗啦一声,弓弩和箭矢撒了一地,只觉大肚一痛,回忆被强行打断,刘彻双眼瞪大,摸着肚前的皮甲,缓缓坐倒在地。
“蹬蹬,扑通。”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有着缓冲层的刘彻都坐倒了,司马迁直接向后踉跄几步,干脆利落地摔个屁顿,甚至被弩失扎了屁股。
“嘶。”
“……太史。”
短暂的愣神后,刘彻暴怒地指着司马迁大喊:
“是让你去拿弓弩,不是让你拿给你撞朕!”
“臣知罪。”
刚刚缓过劲来的司马迁也不敢说什么“是你太胖了”的作死话,只是扫开面前的弓弩箭矢,老老实实地伏地趴好认错。
“……”
这种十分光棍的认罪态度把刘彻狠狠噎了一下,想骂不好骂,不骂自己心里又有火。
“嘿!”
嘿了一声,刘彻索性当面前的司马迁不存在,双手双腿一起发力,先让自己站起来。
“哆哆嗦嗦,啪叽。”
试探性地起身,却发现双腿无法负担自身的重量,屁股刚刚离地,双腿就开始发颤,一个屁顿又摔了回去。
“啊。”
屁顿是痛在股上,怒在心头,刘彻那刚刚退却的怒火瞬间席卷脑海,朝着司马迁大喊:
“太史,还不快过来把朕扶起来!”
“臣在。”
得到许可后,司马迁小心翼翼地把头从地上抬起。
仔细打量了刘彻几眼,确定不是骗自己过去挨揍的假话,司马迁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蹬蹬几步来到刘彻身边,又是拉,又是拽,开始扶刘彻起身。
“拉不管用,你得推。”
“别推腿啊,你推背!”
“对,就是这样,站在背后让我靠一下……用力啊!没吃饭吗!”
盏茶后……
“啪啪。”
正了正衣冠,刘彻瞥了一眼身后的小跟班,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
“太史可要慢一点走,别再撞在朕身上了。”
“臣不敢。”
腿肚子都在发抖的司马迁连忙摆手摇头,脚尖掂起,如履薄冰地跟在刘彻身后。
“不要辇车,朕还没老到走不动路的程度。”
拒绝了辇车,刘彻腆着大肚,往前一指,指着隐隐传来马匹嘶鸣的地方,说道:
“去前殿,子孟和日磾已经备好车马等着你我了。”
也不管司马迁同意不同意,刘彻直接甩开胳膊,迈开腿,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地向前走去。
“蹬蹬瞪!”
“蹬蹬蹬。”
不敢多说什么,司马迁默默弯腰捡起撒在地上的弓弩、箭矢,摇摇晃晃地跟在刘彻身后。
……
“啪,唏律律~”
鞭声呼啸,骏马嘶鸣。
短短片刻,霍光和金日磾两人已经备好了一驾天子游猎的六马猎车。
和乘舆不同,猎车的双重车辋上没有朱色花纹,只有着一对交错的龙形环绕其上,双毂双辖。(注一)
霍光和金日磾一左一右,隔着画有龙纹的车辕和站在车上,朝着刘彻躬身致意:
“陛下。”
“陛下。”
周遭那些以李陵、苏武为首的郎卫们也在马上朝着刘彻俯身。
“好,好啊,蹬蹬。”
朝着众人挥了挥手,一改刚才晦气,笑容满面的刘彻扶着玉带,背后靠着名为“司马迁”的人型肉垫,哼唧唧地上了猎车。
“嘿呦,呼~”
大屁股坐在镶有龙纹的车箱上,胖手扶着镶有虎纹的扶手上。
拍了拍扶手,刘彻兴致高昂地说道:
“子孟,这回你掌车,可要好好给朕飚一个!”
“啪。”
扔下手中的缰绳,霍光转过身,一拜而下,苦劝道:
“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陛下纵自轻,奈宗庙、太子何!”(注二)
再怎么听话工具人,一旦事关皇帝安危,霍光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子孟不愿就说不愿,何必拿丝公的话来压朕?”
拨弄了一下垂下的车盖金饰,两条胖腿往前一伸,扭头瞅着旁边画着日月升龙形的大旗,刘彻瘪着嘴,挥着胖手丧气道:
“文皇帝都认错了,朕还敢违抗父祖之命吗?”
“行了行了,朕知道错了,要爱惜自身,子孟你不用飙车了,慢慢走吧。”
“陛下英明。”
劝阻的目的已经达到,霍光不再言语,重新拉起缰绳,脸上保持着工具人的笑容。
“啪啪,驾!”
有心表现的金日磾连忙一甩缰绳,驱动马匹。
“唏律律。”
能给天子拉车的六匹马自然不是寻常的马,高大神骏自不用多说,马身上的装饰也极为豪横。
象牙马勒,镂金马面,金马冠上插着稚尾;背后的马衡上画着金乌,左右各一吉阳筒,朱色细绢的腹带、颈带,马茸上还缠着赤线。
从头到脚,全服武装!
“唏律律。”
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六匹骏马嘶鸣一声,迈开绑着细绳的马腿,拉动着猎车缓缓向前。
“唏律律!”
随行的骑士纷纷拉动缰绳驱赶马匹,迈着小步,紧紧跟随着刘彻,将猎车围在中间。
“咕噜咕噜。”
猎车压在平整的御道上,四平八稳地前行,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掠过周围驻足观看的黔首和同样驾车出行的贵戚。
“啪啪。”
感受到御道的震颤,一位正闭目养神的贵戚突然睁开眼,拉开帷幕朝着后方看了一眼,瞬间被吓醒,伸手拍打着车箱,急切地催促驾车门客:
“快,快把车挪下御道,陛下来了!”
“啪,哐当,哐当哐当。”
鞭声一响,马匹默默转向,哐当一震,马车从平稳的御道上走下,来到坑洼不平的普通街道。
刚从御道上下来,这普通街道上的坑洼就让没有减震措施的贵戚屁股疼得要命,可贵戚心中还是长出一口气,把帷幕落下,暗自腹诽:
“既然你都这么肥,这么老了,那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未央宫造人,怎么老是发神经出行?
还能不能让人安安稳稳地去占御道的便宜了?”
“咕噜咕噜。”
御道的震颤越来越近了,贵戚赶紧掐灭心中的阴戳戳想法,拉开帷幕,站在车上,恭恭敬敬地一拜:
“外臣广利,恭送陛下出行。”
“臣公孙敬声,恭送陛下出行。”
“臣李禹……”
和李广利一样,暗地里腹诽,表面上恭敬的贵戚有很多。
一时间,以佞幸进的外戚/二代/太子党们分部在长安大道两旁,齐声恭送刘彻出行,嗓门是一个塞着一个大。
……
注一,猎车的描述,
[……轮皆朱班重牙,贰毂两辖,金薄缪龙,为舆倚较,文虎伏轼,龙首衔轭,左右吉阳筩,鸾雀立衡,文画辀,羽盖华蚤,建大旂,十有二斿,画日月升龙,驾六马,象镳镂钖,金方釳,插翟尾,朱兼樊缨,赤罽易茸,金就十有二,左纛以氂牛尾为之,在左騑马轭上,大如斗。
……猎车,其饰皆如之。重辋缦轮,缪龙绕之。一曰猪车,亲校猎乘之。——《后汉书·舆服》]
这种物品描写真是麻烦啊,又是找图又是找描写段落,一个小时写了五百字,以后不写了(挠头
注二,孝文皇帝也曾经想飙车,只是被同行的袁盎劝阻了,
[文帝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袁盎骑,并车揽辔。
上曰:“将军怯邪?”
盎曰:“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今陛下骋六騑,驰下峻山,如有马惊车败,陛下纵自轻,柰高庙、太后何?”上乃止。——《史记·袁盎晁错列传》]龙腾小说免费小说阅读_www.ltxs.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