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前所未有的马蹄声响起,一道无边无际的烟尘从远方冲向山谷,大地都在哀鸣。
“终于来了。”
一直远眺谷口,像座望夫石的李陵松了口气,那一直提的心也放回了肚子。
“虽然我有极大的把握吸引到右贤王上钩,但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难免有些发虚啊。”
“啪!”
抡起小木锤狠狠往木桩上一砸,嘭的一声,权且当作擂鼓,李陵转身厉声高喝:
“长戟大盾上前,劲弩在后。”
“刷刷。”
两排步卒上前来到木桩阵前,一排大盾,一排长戟,长戟架在大盾上,如同炸毛的刺猬。
步卒们肩事,说祖孙二人俱能开得大黄弩,俱是猛士云云。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大黄弩开是能开,但自己绝不像祖父那样轻松,也没有那份超凡的射术。
别说是独人操驽,在战场中精准点杀敌军裨将了,能在拉完驽后手不抖,不让弩失脱靶,李陵觉得自己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嘎吱,嘎吱,嘎吱~”
想归想,李陵手上的动作可没停,他咬紧牙关,脸色涨红,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不过,同样是踩到特意加的脚踏上面,同样是腰背用力,但这足有十石拉力的大黄弩,它的弓弦往上走得很慢很慢,那让人发毛的嘎吱声更是响个不停。
“这……”
随着弓弦嘎吱嘎吱得响,站在一旁陈步乐的心也慢慢提了起来:
“司马,开不了就开不了,您可别逞强,若是用力过猛导致弓弦断裂,那就糟糕了。”
“咔嚓,闭嘴!”
血气上涌,李陵怒喝一声,猛地发力向上一提,那根弓弦直接跨过最后了一段距离,稳稳卡在了凹槽上,艰难的上弦过程完成了。
“呼~”
长出了一口气,李陵瞪了陈步乐一眼,凶恶地喝道:
“你对司马我,连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不敢不敢。”
脑袋晃成拨浪鼓,陈步乐却是低下脑袋,偷偷瞥了李陵那攥成拳放到身后,依旧发抖不停的双手一眼,心里小声嘀咕:
“瞧你那手都抖成什么样了,别说是端驽了,就算是拿葫芦喝水怕是也要撒出大半来吧?你让我怎么对你有信心?”
“哼,就知道你口服心不服。”
“咔嚓,瞪大你的狗眼,看好百步外的那颗树,我要射树杈上的那个鸟窝。”
感受到了陈步乐的视线,李陵那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不顾双手的颤抖,端起大黄弩,就要放上特指的粗弩失,射它一射。
“司马,司马,切莫动手啊!”
一把抱住李陵的胳膊,拦下这要人命的危险行为,陈步乐尖着嗓子劝道:
“鸟窝哪是施展神射的地方?不如等匈奴前锋到来,趁机射死他一个裨将,杀一杀匈奴狗的威风?”
“算你说的有道理,本司马就且等它一等。”
听到劝说,只是面子上过不去,强撑着要怒射的李陵一个借坡下驴,就放下沉重的大黄弩,让自己那双用力过度,而颤抖不停的手好好地歇息一阵。
不过,李陵毕竟是刚刚及冠的年轻人,远不像那些老将一样脸皮厚如城墙,所以在下台阶的时候,脸色难免要红上一红。
“司马安坐,某替司马去大戟士旁督战。”
陈步乐直当作没看见,朝着李陵躬了躬身,就拉上面甲,转身下了土台,提着长戟大盾跑向第一线的步卒。
本就兵少,你还不身先士卒,是诚心想打败仗吗?
“莎莎。”
越往前走,地面的震动就越是明显,脚边的碎石子都被震了起来,啪啪地打在脚面上。
看这阵势,来的匈奴骑肯定不止一万,说不定这右贤王直接掏空了家底,准备梭哈一把。
虽然谷口就这么大,一万也好,三万、四万也罢,他们都摆不开,但一万带来的视觉冲击和三万、四万带来的视觉冲击,这肯定是不一样的。
“唉,还不是这看似勇武的小司马在关键时刻垮了台,须得我去顶到一线……真是晦气。”
陈步乐暗道一声倒霉,却也不敢后退,只是握紧了大盾把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空,时刻防备着突如其来的抛射打击。
“嗖嗖嗖。”
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嗡鸣,一片数量远超“千驽”,已经算得上“万箭”的箭羽从天而降。
陈步乐错愕地看了一眼匈奴骑的距离,连估算“万箭”落点也不估算了,直接低下头向前一通猛冲。
“骑弓本就比步弓软,射程要短上一截,纵使借了马速抛射,也不过将将达到步弓标准。”
“可就是步弓,也没有离着五六百步就抛射的道理,这波箭雨怕是要仗着自己人数多来恐吓的。”
“不是说恐吓不好,只是……”
“只是,你(右贤王)也不想想,我们都死守山谷,立了死战到底的志了,这是一波摸不到人的箭羽能恐吓,能动摇得了的吗?”
跑到大戟士旁,象征性地撑开大盾防护上空,陈步乐好整以暇地远眺了一下几百步外的匈奴军阵,着重打量了几眼那个被一群人簇拥的右贤王。
离得太远,陈步乐看不清长相,只能隐约看到右贤王身上的那一抹斑斓的色彩。
“果然,蛮夷就是蛮夷,即使裹了丝绸,穿了华衣,打扮的像个人,但也是不动脑子的蛮夷。”
这时的匈奴远没有从漠北之战那场大败的阴影中缓过劲来。
别看武帝一朝,汉匈双方有来有往,你出塞杀我小王,我就入寇略你吏民,打的好不热闹。
但连续歼灭成规模的万人汉军,再次掌握战略主动,彻底打散漠北阴影,还是要等到征和年间李广利在余吾水旁的那场大败。
此时(元封四年)的大汉还正值巅峰,陈步乐自然是有底气看不起“区区匈奴”的。
即便他只是一个受气的传令兵,而对方是控弦五万的右贤王。龙腾小说免费小说阅读_www.ltxs.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