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嘶拉。”
面对迎面而来的长戟,匈奴士卒们或是矮身躲闪,或是举盾格挡,极少有人被刺中要害倒地,对付炮灰时无双割草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长戟再是锋利,皮甲再是无力,你也得刺中,不是吗?
“刷啦,扑通。”
伴随着长戟抽回,除了少数中了一戟的倒霉蛋倒地,为残酷的战场献出了自己的一份生命外。
“杀!”
大多数匈奴士卒都是低喝一声,提盾向前,仗着自己身材敦实矮壮,朝着盾牌中下方就是一撞。
“哐~”
一声重重叠叠的轰鸣在双方耳边炸响。
高大的汉军步卒还好,他们只是盾牌一歪,脸色一白,外加身体晃了晃,就重新稳住了身形。
但作为撞击发起方的敦实匈奴士卒就惨了,不仅整个脑袋嗡嗡得响,人就也像是喝了醉酒般,晕晕乎乎地向后退去。
“呕。”
位于碰撞影响范围内的所有士卒都露出了恶心、难受的表情,并本能地弯腰干呕起来。
“唔。”
压下胸腹中的烦闷,心腹二号举起青铜铤,奋力将其往前方掷去。
“嘭,噗嗤。”
青铜铤穿胸而过,一位盾手连人带盾地被钉死在地上,本场战争已来,汉军出现了第一例减员,还是极为凄惨的那种,步卒们的气势随之一滞。
刀剑无眼,之前没死人只是因为敌人的箭矢不算锐利,而己方的甲胄较为坚固,外加举盾及时,才会出现零伤亡的情况。
一旦刀剑足以破开甲胄,汉军步卒就会出现死伤,就像弩手那样。
“司马。”
看了看惨死的袍泽,一位第一次参战就被迫转成步卒的陇西征召骑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怯懦地说道:
“要不要再让后面的弩手兄弟们支援一波,把这群蛮子射下……”
“嘭。”
一脚踹倒发言士卒,李陵那冷冰冰的目光让他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
“拿好武器战斗就是,不要去要求这个要求那个。”
“不要把我宽容当成容忍。”
“刷,再敢有人言退,斩!”
利刃出鞘,就好似搭在所有人的脖子上一样,众人一个激灵,心中该有的想法,不该有的想法,通通化作了无有。
只是板着脸提盾握戟,准备迎接第二波冲击。
……
“刷。”
抽出长刀斜指前方,心腹二号胸膛鼓起,怒吼道:
“杀,大匈奴的勇士是战……是不败的!”
“哐哐哐,杀杀杀!”
长刀敲在盾牌上,重新振作的匈奴士卒上前几步,提起刀砍了上去。
“嘶拉嘶拉。”
一连串的火星崩起,盾牌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只让盾手后退连连。
“哈,刷。”
在盾手后退的同时,长戟手向前刺出长戟,直指因挥刀而身体停顿的匈奴士卒。
“咣~”
稍短的青铜铤从匈奴士卒身后探出,铤尖撞在戟尖上,两者齐齐一顿,僵持在半空中。
“!”
瞳孔一缩,习惯和盾手配合,刺击得手的长戟手惊愕地看向面露冷笑的捉刀匈奴士卒。
“汉狗,还以为是刚刚呢,现在占据人数优势的可是我们大匈奴啊!”
“哐当。”
长刀如匹炼,砍向呆住的长戟手,却被及时缓过劲的盾手挺身挡住。
“嘶拉~”
捉刀士卒也不恼,顺势下拉长刀,在盾牌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刀痕,再次打歪盾手。
“嘭啷。”
卡在一起的长戟和青铜铤分开,发出巨大的碰撞声,相互收回。
只是因为长度的差距,青铜铤要比长戟快上一分。
“刷,死吧。”
收回的瞬间,持铤士卒朝着长戟手冷笑一声,就猛地矮身下伏,露出身后早已等待多时的弓手,冰凉的箭矢正对着长戟手的脑袋。
“嗡,噗嗤。”
弓弦松开,箭矢贯入脸颊,箭杆微微颤抖,长戟手哐当一声扔下长戟,扑通一声倒地。
既然都已经是人多了,又怎么可能你一招我一招,打得势均力敌,有来有往?
真以为一汉当五胡不是艺术性夸张,是写实描写吗?!
“咣。”
可就在三人面露得意笑容,眼角上挑,不屑看着长戟手尸体的时候,咣的一声,盾手突然加大力气,一下提盾撞翻了捉刀士卒。
“刷,啪嗒,噗嗤噗嗤,哐。”
抽刀弃盾,伸手抓住敌人盾牌,握刀连捅要害十几刀,再捡起盾。
鲜血飞溅,捉刀士卒的笑容僵在脸上,连句遗言都没有,就一歪脖倒了下去,盾手一手提刀一手提盾,双眼盯着面前的敌人缓缓后退。
“蹬蹬,啪嗒。”
同时,替补长戟手上前捡起滚落在地的长戟,抖掉上面的血液,握着长戟站在盾手身后,抬头看向匈奴士卒:
“现在是两个打两个了。”
“……”
对视一眼,收敛起以多欺少的轻视,再度补充上一个捉刀提盾的,重新恢复到三人的匈奴士卒默默地举刀刺铤拉弓,再度和汉军步卒战作一团。
“嘶拉,咣,嗡~”
刀砍声,戟铤碰撞声,弓弦拉动声,双方战成一团。
人少的汉军虽然占据下风,但也有了防备,不再是那样容易战死了。
如果此时站到两边的山上往下看,就会发现旗帜分明的汉匈双方已经彻底绞杀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倒反而是让准备支援的弩手/弓手们空闲了出来……
“曲长,咱们这是要射哪啊?”
一位射声士端着弩,瞪大眼睛看向混战的双方,直看得眼角发涩,也没有分出一个大概出来,不由问道。
如果有人坐镇中军,那还能分出个大概来,毕竟大旗还是很显眼的,能在混战中聚拢大部分士卒。
但巧的是,汉匈双方的将率一人报仇(甩锅)心切,一人立功心切。
急于打开局面的两人都带着人拼杀在第一线,哪里危急/打开缺口就杀向哪里不说,偶尔还互相厮杀片刻,然后不约而同地放弃面前的硬骨头,转而挑选软柿子。
这就导致,主力部队的位置时刻都在变动,连带着周围的士卒们也像滚筒里的骰子一样滚来滚去。
若不是还能以什伍、队率形成紧密的战斗小队,整体乱而不散,说双方一盘散沙也不过分。
“啪,笨啊,当然是射对面同样闲下来的弓手了。”
一边说着,韩延年一边把一个倒霉蛋弓手框进望山里,伸手扣动弩机。
“嗡~”
倒霉蛋应声而倒,即便过了五六十步,弩失依旧能轻松破开皮甲,致人死地。
“嗡嗡嗡~”
一片弩失腾空而起,射向匈奴方特意留下的弓手部队。
“咚咚咚,噗嗤噗嗤。”
在盾牌遮掩下,威力不显的弩失此刻露出了狰狞的利齿,一波齐射就会造成百人以上的死伤。
如果说箭矢还能被小圆盾拨开、格挡的话,那用小圆盾拨弩失,就只有盾破人亡这一个结果。
“哼,叫你们刚才射俺射得欢,看俺不射死你们!”
“嗡嗡嗡,咚咚咚。”
期间,匈奴弓手们也试图用手中的长弓进行反击。
只是箭矢,尤其是骨箭镞的箭矢,它造成的杀伤太过疲软。
倒也不至于不破防,骨箭镞再是疲软,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命中要害还是会死的。
但弩手们又不是直愣愣的木头杵在原地,要害又哪是那么容易射中的。
用小圆盾,甚至用手臂轻轻一拨,骨箭就丧失了杀伤力,只能擦破一点皮肉,划出一个小小的口子。
(比划,这,这么小)
所以,在对射了一阵后,出现过半伤亡的匈奴弓手部队就隐隐出现了动摇之意,想要撤退却害怕战后清算。
“啪。”
就在这时,混进弓手部队里的二五仔突然掷弓于地,指着前方混战的战场喊道:
“汉人的弩失厉害,大家快上前支援前锋将,只要我们和汉人混在一起,这样他们就不敢射了!”
“……可前锋将留给咱们的任务是盯紧对面弩手,不让他们脱出身来,参与战斗,我们扔下他们跑了,能行吗?”
沉默片刻,一位肩膀中箭,侥幸逃得一命的弓手迟疑地看向二五仔。
“叮当。”
咬牙拔出一根插进大腿的弩失,疼得呲牙咧嘴的二五仔二号呸了口血唾沫,哀叹道:
“咱们都这样了,谁也不能说咱们不尽力,可就是拖不住弩手,如之奈何啊?”
“你们,你们没有发现吗?和一开始相比,汉人的弩失也少了一大半,准头也差了许多。”
咬了咬牙,质疑的士卒伸手指向弩手的所在的位置,眼中满是坚定之色:
“人多的咱们都快受不住了,人少的汉人只会更承受不住。”
“……”
听到两种截然不同的言论,弓手们缓缓放下搭在弓弦上的手,趁着现在是弩手上弦期,扭头看了看凄惨的“同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些被草草包起来的伤口,不由陷入了沉默。
“现在就已经成这样,真的要继续坚持下去吗?”
“坚持到最后,就算成功拖住了弩手,又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士卒奋战之际,御驾亲征的老大带头跑路,可见匈奴的民族精神里从来没有牺牲这个字眼。
也就是这些底层士卒还会犹豫,因为他们的心还没有彻底冷,还不是纯粹的利益生物。
即使被现实蹂躏得遍体鳞伤,心中还有着一丝可笑的温暖光芒,愿意相信冲杀在前的贵人一次,为贵人赴死。
“相信我,再对射上几次,不出三次,汉人一定会败!”
看出了众人的动摇,质疑士卒一把扯开皮甲,露出毛茸茸的胸口,泪流满面地哭嚎:
“若是三波之后汉军还在,你们绑了我撤退就是,我去前锋将面前领死,不让大家难做。”
“既然有人站出来担责任,那就……”
“再坚持三波?”
想到这里,众人眼中的动摇渐渐化作坚定。
“哗啦哗啦,这边,这边。”
拉不了弓,或者是腿脚受伤,不便躲闪的轻伤士卒拖着地上的重伤/死亡士卒,一瘸一拐地将其安置在二三十步外,超出弩失射程的安全区域。
至于那些还能拉得动弓的弓手,他们嘎吱一声拉开长弓,搭上箭矢,朝着弩手的方向仰射过去,然后,就哗的一下各自散开,提着小圆盾,凝神静气,等待弩失的降临。
在组织几次小圆盾阵防御,反而导致的伤亡更大后,匈奴弓手们就不再报团取暖,而是互相散开,谁生谁死,全看运气。
还别说,自从这么做了之后,匈奴弓手还真的大大降低了死伤,以前都是几十人几十人的死,现在换成十几人十几人的死。
“嗡嗡嗡。”
弩失带着呼啸声降临,被选中的十余匈奴弓手面色苍白,嘴唇哆嗦,气得想要骂人,却也只能举起小圆盾聊以**地防御。
“咚咚咚。”
盾破人亡,十余人被上百弩失覆盖,想活自然是痴心妄想。龙腾小说免费小说阅读_www.ltxs.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