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元路一百零七号以前是农业局的房子。典型的四幢楼合围庭院面积很大院内中央的空置区域能停下五十多辆家用轿车所有楼房均为六层。
农业局后来与林业局合并为农林局随着旧城改造办公地点也搬迁至十多公里外的新城区。为了就近上班再加上新城区房价便宜农林局职工纷纷搬离了鼎元路一百零七号这里的旧屋大约有七成左右被出租。剩下的都是各家各户的老人。
事发地点是三幢五零二室。
虎平涛带着李平波赶到现场的时候刑警队的人已经到了。
刚爬上四楼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虎平涛皱着眉屏住呼吸快步踏上楼梯来到五楼敞开的房门前王雄杰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他左手捂住嘴和鼻孔右手拿着一包尚未拆封的医用口罩。看情形显然是屋内臭味过于浓烈不得不来到外面暂避。
“戴上。”王雄杰撕开包装把口罩分别递给虎平涛和李平波他自己也匆匆忙忙戴上一个:“太臭了我快被熏死了。”
虎平涛戴上口罩问:“王哥死者已经腐烂了?”
在警官学院受训的时候其中一个项目就是对气味的辨别。
王雄杰抬手校正了一下耳朵上的口罩挂绳点点头:“丁胖子的初检结论是死亡时间七至八天。这么热的天气一块豆腐只要半天功夫就发酸变味何况是人……嗯应该是尸体已经达到高腐程度。”
说着他从衣袋里拿出两幅淡蓝色的鞋套:“把这个换上进来一起看看。”
房间是老款设计进门左边是卫生间对面是厨房与客厅隔着一堵墙。走廊直接连通最里面的主卧旁边是次卧典型的两室一厅。
四周贴着淡黄色木质墙裙客厅吊顶周边有石膏仿古装饰整体装修风格虽是老款却可以看出户主的富裕程度。毕竟这样的装修在几十年前很贵至少得好几万。
电视机柜上摆着一台液晶屏幕中间是一条三米多长的玻璃茶几长沙发紧靠着墙。在沙发与茶几中间靠近右侧走廊的位置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斜靠在沙发上三分之二的身体与地面接触周围家具、墙壁、地板到处都是黑色的干涸血迹。
她穿着一条鹅黄色的长裙轻松透气的莫代尔面料早已被腐肉和血水污染与死者身体紧密粘连成为干硬发黑色凝固物。
刑警队的都是熟人看到王雄杰带着虎平涛进来纷纷对他打招呼。
大家都戴着口罩仍然无法挡住直钻鼻孔的那股恶臭。
王雄杰走到沙发前指着死者认真地说:“死因是外力割喉。小虎你看看这喉咙割裂伤口这么大尤其是死者前颈位置的肌肉全都断了。”
按照王雄杰的指点虎平涛屏息凝神蹲下去凑到很近的位置仔细观察着这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无法从外表判断死者年龄。尸体已经开始膨胀裸露的皮肤如气球般鼓起虽只是微凸却表明其中充满了脓水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戳便会流出同时夹杂着暗黄与黑紫的液体。
空中飞舞着蚊蝇这对它们来说是世界上最棒的美味佳肴。
死者颈骨已经断了那里有着被锐器切割与劈砍过的痕迹。
“气管和颈大动脉被割断她应该当时就死了。可即便是这样凶手还是没有放过她又用刀子朝着脖子上连续猛劈连脊柱都快砍断了。”
虎平涛指着断颈皱起眉头道:“凶手的杀人手法很生疏应该不是穷凶极恶的惯犯。可光是肌肉层面的伤口就多达十几处人都死了还不肯放过就差没把人头割下来这得多大的仇啊!”
说着他站起来疑惑地问王雄杰:“王哥这人死了都一个多星期了怎么现在才发现?”
王雄杰指了一下天花板:“是死者楼上邻居报的案。这个大院里很多人都是租户楼上六零一和六零二也是。其实这房子质量不错可前些年市领导换人出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政策。还记不记得要求各小区拆除邻街防盗笼的那事就是当时搞出来的。”
虎平涛点点头:“记得当时拆防盗笼的理由是“挤占公共空间”。反对的人很多还有人在网络上发帖子说如果按照这规定那么戴眼镜的人也属于挤占公共空间同样属于强拆范围。”
王雄杰转过身面对着客厅窗户:“这幢楼每一层的外墙上都有挡雨篷那是安装在防盗笼上的一块塑料板。防盗笼一拆雨水就顺着外墙流进窗户缝里。你看那边窗户附近的墙都被雨水泡发了装饰层都掉了一大块就是从那时候留下来的。”
“当时强拆过后对墙面破损的部位没有修复雨水沿着外墙切断钢筋缝隙流入墙体。以前的装修材料与现在区别很大埋在墙体内的电线包1皮一旦破裂就会导致短路。刚才你没来小顾从物管那里要了出租户名单楼上两户都有漏水漏电的情况所以从今年上半年开始房子就一直空着很难租。”
虎平涛有些不解:“虽然是以前留下的问题可屋主只要修补一下就行这花不了多少钱。”
王雄杰解释道:“农林局的职工都在新城区那边上班照看这边的都是老人。一方面是嫌麻烦另一方面也是存了想占便宜的心思。只要把房子租出去有什么问题就让租户自己解决所以六零一室一直空到现在也没有租出去。六零二昨天有人在网上看到出租信息。租客是在夜场卖酒的一个女孩早上六点下班往这边过来也顺路于是两边就约了今天一大早看房。”
虎平涛问:“上楼的时候他们闻到臭味就报了警?”
王雄杰点点头:“还是想要租房那女孩先提出来:楼里为什么这么臭?租房那老太太也是搞笑据说她当时装作闻不到只顾着催人家签租房合同还是那女的感觉不对劲儿从五楼到二楼挨家挨户顺着敲门这才发现问题于是报警。”
虎平涛转过身朝着房门方向看了一眼:“隔壁五零一平时没人吗?”
“楼下四零二也没人。”王雄杰叹了口气:“这段的房子不好租。四零一是自住但屋主平时都在新城那边很少回来只把这里当做储藏室用来存放平时用不上的一些杂物。这个单元三楼以下都有人可五楼到三楼中间隔着一层这气味飘下去就很淡了没有引起注意。”
“三楼的两家住户都是租客。他们说这几天都能闻到臭味。可平时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很晚再加上这幢楼临街都以为是外面污水管道的气味要不就是社区最近投放的鼠药弄死了几只耗子……总之谁也没有留意。”
“平时没事没人会想到往楼上走。如果不是今天被租房那女孩发现恐怕这事还会拖下去。”
正说着张艺轩从主卧室里走出来冲过虎平涛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还有一摞材料:“王队死者身份已经清楚了。”
王雄杰顿时来了兴趣:“说吧我听着呢!”
“死者名叫朱亚军女三十七岁未婚。她以前是医生后来改行目前在一家鉴定中心工作。”
“鉴定中心?”王雄杰对此有些奇怪:“什么样的鉴定中心?主要是做什么的?”
张艺轩翻了翻手上的文件:“全称是“爱丽丝鉴定中心”在新城区北面地铁二号线可以直达在昌宁街口那个站下去街对面就是。他们的主要业务是体检同时也做dna检测。”
法医丁健刚好从卫生间里出来听见这句话隔着口罩嘟嘟囔囔地发出声音:“照这么说这女的跟我算是半个同行啊!”
虎平涛笑道:“丁哥你别捣乱先把情况搞清楚再说。”
张艺轩继续道:“我给鉴定中心那边打过电话对方答复朱亚军从上周就没有上班了。没有请假电话也打不通。”
说着他侧转身子朝着卧室方向指了一下:“我们在房间里搜了一遍没有找到死者的手机鉴定中心前前后后给她打了七个电话说是无人接听。”
王雄杰神情严肃:“手机这边就由你和顾德伟负责从电信局那边着手严查死者这段时间以来的每一个电话务必搞清楚通话对象和内容。当然如果能在什么地方发现死者手机就更好了。”
说罢他继续问:“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张艺轩摇摇头:“我这边暂时没有。”
王雄杰转向丁健:“丁胖子你那边呢?”
丁健戴着手套横摆在肥腆肚皮上的右手指尖轻弹着仿佛正在一块无形的电脑键盘上操作:“初检结果我都告诉你了详细数据还要回到局里做进一步检查。只是这尸体烂得简直不成样子等会儿搬运的时候很麻烦……老王你得跟局里好好谈谈给我派个助手才行。”
“哼!”王雄杰对此嗤之以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眼。你不就是想把脏活累活扔给别人干嘛!丁胖子这话咱们关起门来说说就算了如果真要跟上面提嘿嘿嘿嘿……局座大人肯定不会放过你。”
丁健也不恼依旧笑呵呵的模样:“老王你这人难处啊!不帮就不帮还把话说的这么难听。算了晚上我请你吃饭。环城路上有一家水煎包子做的很不错再给你来碗胡辣汤。那汤可好喝了黏黏的里面还加了鸭血口感跟浆糊差不多保准你喝了就忘不掉。”
不等王雄杰发飙丁健迅速转身跑了出去。
高度腐烂的尸体加上黏糊糊的胡辣汤。光是这几句话就能让王雄杰恶心一整天。
王雄杰想要骂人却只能看到丁健在房门外迅速消失的背影。
“你个死胖子回头再收拾你!”他恨恨地骂了一句转向站在旁边的虎平涛:“小虎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每个人的视觉角度不同何况虎平涛之前的表现不错这也是王雄杰在接警后执意要求廖秋把他派到现场的原因。
毕竟这案子事发地属于耳原路派出所的辖区。
虎平涛思考片刻认真地说:“我觉得这房间里的情形有点怪。”
王雄杰和张艺轩不约而同注视着他。
前者好奇地问:“你指的是什么?”
后者脸上神情是习惯性的冷傲却掩不住眼底的那一抹疑惑:“不是吧你才进来多久?”
虎平涛迈开脚走到斜靠在沙发上的死者前:“从朱亚军倒下去的姿势看她是从背后遇袭。”
张艺轩与他抬杠已经成为习惯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知道是凶手是从背后下手?”
“割喉的这一刀很深。”虎平涛指着死者喉咙的伤口道:“尸体虽然腐烂但伤口的割痕还在。你看这周围的血迹这个方向的墙面上到处都是整个沙发都被浸透了全是黑的。这表明朱亚军遇害的时候喉部伤口正对着这面。主大动脉割裂可不是闹着玩的会形成很强的喷溅效果。你再看墙上与沙发上的血痕就在这儿距离沙发三十公分左右的位置这里就是第一作案现场。”
说着虎平涛对王雄杰道:“王哥麻烦你过来一下我做个示意。”
王雄杰依言走过来背对着虎平涛。后者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探过王雄杰身前横掌成刀在王雄杰颈部虚晃了一下。
“第一刀割喉力度很大造成了极深的伤口。”虎平涛把王雄杰翻开弯腰指着死者颈部:“凶手没有作案经验生怕朱亚军没有死于是继续朝着她脖子上连砍了十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