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立军情绪有些低落:“我和月萍都是公务员在别人眼里很值得羡慕。我是高工她是讲师而且副教授已经报上去了最迟年底就能批下来。可实际上家里空落落的……很多时候我都感觉像个空巢老人很孤独。”
虎平涛凑过来问:“您和白老师看起来有些年龄差距……那个你们的孩子多大了?
“我们没有孩子。”曹立军平静地回答:“这在外人看来很不可思议却是实情。”
王雄杰眼里泛出一丝怜悯。他从衣袋里拿出香烟递了一支给曹立军:“来一根?”
曹立军接过烟掏出自己的打火机先给王雄杰点上然后才是自己。
“我和月萍是别人介绍认识的。”他慢慢地吸着烟陷入回忆:“我比她大很多……十五岁整整一轮还多三年。结婚的时候同事和朋友都夸我有艳福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当然这是正面的说法嫉妒且负面的评价就是我娶了个年龄跟女儿一样的老婆。”
王雄杰笑道:“很正常换了我也会这么想。毕竟你们的年龄差距实在太大了。”
“月萍的功利心很强她找上我其实是有目的的。”曹立军神情冷漠:“她是学舞蹈的毕业那会儿国家已经不包分配了。艺术这种东西讲究天赋月萍虽说是本科毕业但省市歌舞团早就满编走正规路子根本进不去。而且跳舞的就是吃青春饭过了三十如果还没闯出什么名头基本上就这样了。”
虎平涛搓着双手对此表示赞同:“咱也别说滇省了就说全国这都多少年了才出了一个孔雀公主杨利萍。”
“是啊!”曹立军叹了口气:“月萍的偶像就是杨利萍可她在跳舞方面只能算是一般。当年考进去的时候主要是因为艺校取分线低而且还是一本。毕业以后才发现就业非常困难很多单位一听是艺术生还是舞蹈专业就直接拒绝。”
虎平涛脑子里回放出白月萍的模样疑惑地问:“白老师形象很不错企业录用应该没问题啊?”
“她看不上企业一门心思的想进体制。”曹立军解释:“我是搞研究的当年认识她的时候我已经是副高还拿着国务院特殊津贴。”
王雄杰忽然插话:“你当时应该年龄很大了啊!怎么一直没结婚?”
曹立军摇摇头:“你们不了解植物课题这里面涉及的问题很多。尤其是植物基因和种子我们与国内外很多植物研究所都有联系信息共通。就说袁老的那个团队吧我们也提供技术支持在国内算是排得上号的。只是新闻上很少出现也就不足为外人道。”
“我在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次恋爱那时候没经验被女方拒绝也就没了心思。这人啊一旦转移兴趣集中在某个方面就会废寝忘食钻进去。有个小故事牛顿请人吃饭听说过吧?客人来了他还在实验室说是没做完实验让客人再等等。结果一等就是很长时间客人饿得受不了就干脆先吃然后跟管家打了个招呼离开。等到牛顿从实验室里出来看见桌上的饭菜被动过以为自己已经吃过饭了于是转身回到实验室继续工作。”
“这故事真假我们暂且不论但聚精会神研究工作的时候的确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连吃饭都能忘记更不要说是谈恋爱结婚。”
“用现在的话来说我就是标准的宅男。如果不是家里老人催着我也不会出去相亲……第一次见月萍的时候感觉非常好。她年轻漂亮性格活泼人也大方。那天她兴致很高邀请我和介绍人一起吃饭。就在附近的一个小餐馆点了些菜喝了点酒。我打车送她回家路上她说喜欢我问我愿不愿意做她的男朋友?”
周围的气氛顿时显得古怪。
顾德伟与唐元面面相觑。
张艺轩听得很专注脸上神情回味无穷。
丁健低着头胖乎乎的短粗手指相互搭着仿佛小孩子玩着无聊游戏。
曹立军继续道:“你们别想多了月萍是个很传统的女人那天晚上只是送她回家没有更多的接触。”
王雄杰对此深以为然:“你们谈了多久才结婚?”
“半年。”理工男对数字尤其敏感:“准确地说是六个月零四天。”
王雄杰深深吸了一口烟:“于是她搭上了你这条大船?”
曹立军手上的烟已经燃至尽头他松开手指看着烟头掉在地上抬起脚用力踩熄:“那时候我真的很喜欢她。男人嘛少年时爱色老了就爱财。我刚过中年娶一个比自己年轻十五岁的女人很自豪很骄傲同时也伴随着强烈的危机意识。这种感觉很复杂就像捧着一个珍宝生怕不小心摔坏了。我怕她出轨怕她被别人男人引诱怕她婚后对我不满意所以我尽可能满足她提出的各种条件。”
虎平涛试探着问:“白老师的工作是你介绍的?”
曹立军点点头:“我先介绍她去市群艺馆毕竟她是舞蹈专业而且那边也是体制内。月萍人长得漂亮善于学习。那时候上面对党史教育重视程度远不如现在我不是中共党员我是九三的。支部搞活动我带着月萍一起参加。聚会谈论的时候我们谈话她就坐在旁边。支部里一些老人对国家和历史看得很透彻他们的很多观点已经被证明是正确的。尤其是党史教育当时他们就认为国家在党建这块的力度会逐步加强。以前是因为经济上不去没钱就搞不了活动。现在不同党建力度越来越大。”
“那次支部活动结束后月萍问我能不能帮她换个单位说是想去党校哪怕从头干起也行。我是省里的专家多少有点儿关系就帮她联络了一下没想到她还的通过考试进去了。”
“接下来她顺风顺水下基层挂职回来以后接连晋升。”
王雄杰吸了一口烟意味深长地说:“这是好事儿啊!”
“对她来说是这样……”曹立军的话语有些无奈更多的还是轻蔑甚至夹杂着一丝愤怒:“那时候我们感情还不错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外面吃饭。从区上到省里大大小小排得上号的官员再不就是各种企业老板。月萍当时的身份很微妙没有行政级别就是一个普通的党校老师。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放弃群艺馆的工作一门心思的想要进党校?”
王雄杰笑了他弹了弹烟灰淡淡地说:“这是两个工作性质截然不同的单位。群艺馆是很清闲的主抓文艺创作。党校则不同讲究政治正确还要看你是否具备相应的专业能力。白老师能进去任职说明她自身条件过硬你在其中顶多就是起到牵线搭桥的作用。”
曹立军没有否认:“我也是后来才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当了老师情况就不一样了。中国人讲究师规孝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党校这种地方每年培训的人来来去去有大量的优秀人才。尤其是那些年轻人能力得到认可就能往上提拔。月萍在执教期间认识了很多这样的人构建起属于她的关系网。”
虎平涛对此颇为理解:“桃李满天下就算当老师的不主动开口很多事情也有学生主动帮忙。”
曹立军神情僵硬:“她每天的饭局就这么来的。在党校教书半年认识的人越来越多饭局酒局一个接一个。刚开始的时候她让我陪着去。吃了几次饭感觉很不对味儿。我不喜欢喝酒可那种场合根本躲不开。人家举着杯子敬你不喝都不行。倒不是说我体质差而是我真的不愿意喝。我酒量不好一喝就醉第二天醒不过来还误事儿。”
王雄杰问:“你们因为这个吵架了?”
“能不吵吗?”曹立军苦笑着说:“结婚娶老婆为的就是成家。我是个很传统的人却并不古板。平时在实验室里忙工作下班回家只想吃口热饭热菜。月萍刚结婚那会儿有点儿家庭主妇的样子可后来去了党校做饭的时候就越来越少。等到后来饭局多了我又不愿意跟着她一起去每天下班回家屋子里空荡荡的真正是孤家寡人。”
虎平涛问:“你们的孩子多大了?”
“我没有孩子。”曹立军脸上的愁容更深了:“关于生孩子的问题也是我们吵架的主因之一。我觉得有个孩子好应该可以把月萍的心拉回来减少她外出的次数。可她一直不愿意生说是要趁着年轻抓紧时间学习而且上面对年轻干部的选拔任用力度很大。从怀孕到生完孩子身体康复至少要一年半更重要是身体走样短时间内很难恢复……这样一来不利于她的工作和事业。”
王雄杰轻轻拍了几下巴掌:“说的有道理真的很有道理。”
曹立军注视着他面露疑惑。
王雄杰微笑着解释:“别误会站在男人的立场肯定是你说的对。站在女人的立场你老婆的做法也没有错。所以我只能站中间而且我是警察正在调查你老婆中毒的这个案子。”
曹立军沉默片刻继续发出情绪低沉的声音:“就这样磕磕碰碰过了很多年我更不愿意跟她出去了。娶个年轻媳妇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显得很怪异。周末的时候我和月萍偶尔出去买菜熟悉的人知道我们是夫妻陌生人就认为我们是父女……有一次在水果店月萍挑了些芒果我去收银台结账店员对我说:您女儿真漂亮……”
虎平涛浑身恶寒感觉在听冷笑话。
“我跟她就像两个世界的人隔的越来越远。”曹立军长吁短叹:“我已经不是早年的样子了。头发掉的厉害人也显老。颜色鲜艳的衣服不敢穿也不合适。月萍刚好反过来她喜欢穿短裙和高跟鞋练舞蹈的人身材都很不错这些年在党校她也没有放松对自身的综合素质培养英语很熟练还学了钢琴和手风琴。平时练魏碑也练出了名堂进了市书法家协会去年换届还被选为理事。”
“刚结婚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学的驾照后来买了辆“尼桑”。那车我几乎不开都是她在用。不动不用慢慢的我就没了兴趣甚至不敢开着上路。月萍的驾驶技术越来越熟练。前年党校来了一批学生都是赛车协会的人。月萍跟着他们去了几次训练基地迷上了赛车跟我也越发疏远了。”
“我不缺钱每个月工资加补贴将近两万我名下还有三套房子和一辆车。月萍自己也买了一套加上她父母给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
“之所以找保姆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不擅长家务把杂事儿交给保姆我也能腾出时间搞研究。可月萍对此很不理解她认为家里多了个外人好几次想把保姆辞退。为这事儿我们又吵架了。停停合合两个多月我们好好谈了一次答应各自退一步:我辞退当时用着的那个保姆月萍帮我选一个她认为合适的也就是现在病房里陪着她的杨芳。”
王雄杰扔掉手里的烟头问:“你好像很清楚我们警方办案的流程。你说的这些都很详细其中有很多都是我们必问的问题。”
曹立军认真地说:“我是搞研究的人。虽然我和月萍之间存在矛盾但她毕竟是我的妻子希望你们能尽快抓到凶手。”
王雄杰笑了:“这是我们的职责。”
曹立军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暂时没有就这样吧!”王雄杰笑着站起来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