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男人的命来!”
“是啊!打个麻将都要管就你们警察的事儿多。”
“整天的就知道抓赌就不见你们警察干点儿人事儿。老郑今年七十二了被你们活活吓死……麻痹的你们警察是阎王爷手下的黑白无常吗?”
“这话没错就是黑无常穿一身黑皮。”
现场乱哄哄的。
廖秋现在分局担任局长助理这是个过渡职位。他担任过派出所长气场强大对各种相关事务都很熟悉。
很愤怒!
一帮打麻将赌博的人居然在派出所里大喊大叫各种威胁加谩骂?
“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狂怒的廖秋站在办公室中间厉声喝道:“我们还在调查情况你们就嚷嚷着要赔偿……乱什么乱都出去按规矩来。”
说着廖秋现场指挥:“李建斌打电话给街道办事处让他们把综合执法大队派过来。还有向局里请求支援。”
“老陈把今天所有在事发现场的人都抓起来分别做笔录。尤其是与死者打麻将的那三个人重点讯问按规矩来。”
“国家三令五申严禁赌博你们倒好藏着躲着都要赌出了事还要赖在我们警察身上……我就不信了今天一定要把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如果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躲不避可如果你们赌博达到一定金额那么对不起今天晚上就得在看守所过夜谁也别想回家。”
很简单的几句话立刻稳住了阵脚。
警察可不是好惹的。
涌进办公室的村民顿时萌生惧意纷纷退出那些在旁边帮腔的人也被隔离带走。从经营麻将馆的老板到当时在场打牌的人谁都没有落下一对一做笔录。
看到情况不对有人当时就想溜却被当场拦住。对那些态度尤其恶劣的直接铐在审讯室外面逐一讯问。
郑千山家里来了四个人分别是他的老伴大女儿还有小儿子和儿媳。
村里都是熟人其实半数以上跟这事没关系当时也不在场都是抱着看热闹或者趁机占点便宜的想法过来起哄。就像那句老话说的:法不责众。
闹事也得看对象。
这里可不是医院也不是经营店铺的商家而是警察局真正的国家机器。
暂且不论郑千山的死因在打麻将赌博这件事情上派出所绝对占理合法依规。
郑千山的老伴名叫何玉仙今年六十九岁虽上了年纪身子骨硬朗精神也很不错。她脑袋上缠着一条白布带子胳膊上套着黑纱。廖秋之前说的那些话镇得住别人对她却没有作用。
“老头啊你死得好惨啊!”
“老天爷啊你咋不开开眼把这些黑心烂肝的坏人都收了呢?”
“有仇报仇有冤伸冤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住在你们所上跟你们同吃同睡。”
换了年轻姑娘肯定说不出这些话。但何玉仙不同人上了年纪见过和经历过的事情多道德廉耻什么的也就淡了。只要能达到目的撒泼耍赖只是小菜一碟脸面根本没有钞票来得现实。
廖秋被何玉仙嚷嚷得一阵心烦透过敞开的房门看见摆在院子里用白布盖着的尸体更是觉得火大。
“你你还有你。”他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指着何玉仙和她的儿女等人严肃地说:“你们以为派出所是什么地方能由着你们胡来?你们聚众冲击国家的执法机关单凭这一条就能把你们抓起来。”
郑千山的儿女毕竟年轻平时街道办和村委会组织的普法宣传多少参加过几次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心中不由得萌生退意。
郑洽刚是郑千山的儿子。按照村里的规矩他就是家中的长男也是这种时候必须站出来说话的人。他往前迈了一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惧色犹豫片刻颇为犯难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我爸没了这事儿毕竟是因为你们警察而起总得给个说法吧!”
廖秋阴沉着脸足足盯了郑洽刚半分钟把他看得心里发毛这才发出低沉的声音。
“把尸体抬走再把你们村长叫来。”
虽未明说可廖秋已经松了口。
死者为大就算他这个前任所长有权拘押冲击派出所的村民也要顾及由此引发的问题。
他们毕竟是老百姓尤其是郑千山和何玉仙这个岁数的村民不是文盲就是法盲。在他们眼里区长、市长、高官也抵不过本村村长。
几年前廖秋带队去地州上扶贫在一个偏远的村子与当地老人说起时代变迁。对方问了一句话当时就把廖秋噎得无法回答。
那老头是这么说的:“毛1主1席在北京还好吗?”
那地方没人用手机。因为穷全村没有一户人家有电视。最高级的奢侈品就是老式收音机。
这是两千年以后的事情。
真事!
郑洽刚是个明理的连连点头转身要走却被何玉仙一把拦住。
“你要去哪儿?”
“我回去找村长。”
“找村长干嘛?现在死的是你爹你不管?”
郑洽刚连忙解释:“妈人家说得没错这儿是派出所再有理也不能在这儿闹。爹平时打麻将今天出了意外还真怪不到人家警察同志身上。总之这事只能找村长让村委会出面解决。”
何玉仙一听当场就炸了指着郑洽刚破口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爹死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搞清楚是警察害死了你爹!他们才是你的仇人!”
虎平涛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了:“老太太说话客气点儿。警民一家什么叫我们是你们的仇人?”
何玉仙在吵架方面有着强悍的战斗力她嘴里喷着唾沫星子:“要不是你们管天管地管着老娘撒尿拉屎我家老头子会吓成那样会被你们……”
虎平涛毫不客气打断了她的话:“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七十条规定:无论以任何形式参与赌博的将被处以五天以下的拘留以及伍佰元以下的罚款。如果情节特别严重不仅会处以十天以上十五天以下的拘留还会处以伍佰元以上三千元以下的罚款。”
“警察依规定执法有什么错?”
“你们聚众赌博难道还有理了?”
何玉仙平时在村里蛮横惯了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不管反正我老伴死了。他平时好好打着麻将你们不来就没事儿。你们派出所必须赔钱还得管所有的丧葬费用。”
廖秋转向在场的郑洽刚等人:“把你1妈带走还有外面的尸体一起搬回去。我最后说一遍:郑千山的死因我们正在调查但这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你们肆意冲击国家执法机关的理由。如果你们执迷不悟我会把这事儿反映给你们各自的单位领导。”
停顿了一下廖秋继续道:“就算你们没有工作单位也要你们的孩子想想。就今天的行为我完全可以按照现行法规对你们进行拘押。”
说着他抬手指着对面:“尤其是你何玉仙。”
廖秋随即转向郑洽刚语重心长道:“你的孩子还小。现在可不比以前不上学就没有出路。我知道你们三山村拆迁补偿家家户户都是百万富翁。可你有钱不代表你儿子、孙子以后同样有钱。他们毕业以后就得找工作很多单位除了看能力还要进行政审。”
“我负责地说一句:就今天这事儿一旦你们当中某个人被拘留你们老郑家所有后代都会受影响。别的我不敢说但有两件事可以肯定:首先不能参军其次就是不能考公务员。”
郑洽山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姐姐在旁边拽了下胳膊惴惴不安地问:“小弟这是真的?”
郑洽山是中专毕业前些年市卫生局对外招聘司机他走关系被招进去。正因为如此他对各种政策法规的了解和熟悉程度远远超过家里人。
“……是的。”郑洽山叹了口气转身劝着何玉仙:“妈真的别闹了。人家警察同志说的没错再闹下去对我们真没好处。”
尽管何玉仙心中各种不情愿却拗不过儿子被他拖着、劝着极不甘心的离开了办公室。
……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廖秋解开风纪扣面色阴沉从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点燃连续猛吸了几口。
干警察这行时间久了也就有了很强的职业荣誉感。廖秋无法容忍对警察的侮辱和谩骂何况这些人本身就有问题————打麻将哪怕只有一毛钱的赌注也是赌博也是违法。
他死死盯着李建斌:“老李到底怎么回事?”
李建斌被他盯的心里发毛连忙解释:“我也不知道啊!今天是李浩坤和孟辉一组负责在三山村安置房那边巡逻。小孟打电话过来说是他们被村民围住了现场秩序混乱让所里赶紧派人支援。”
廖秋把香烟夹在指间皱起眉头问:“小孟?我记得所里没有姓孟的。”
李建斌道:“你走了以后新分来的辅警很年轻。”
廖秋点点头抬手冲着李建斌指了一下:“接着说。”
“然后我就带着人过去了到地方才发现秩序比我想象中更乱。当时的人比现在多多了一百多将近两百把麻将室围的水泄不通。还好我带着话筒好不容易才把主要涉事人员带回所里。正准备一对一讯问做笔录没想到郑千山的家人抬着尸体带着一大帮子人冲进来张口就嚷嚷着说是咱们的责任要赔钱还要负责丧葬费用。”
“要我说这些人简直就是想钱想疯了好事坏事全往咱们身上赖。”
虎平涛在旁边劝道:“李哥您别急还有廖哥您也消消气。我觉得今天这事儿有点儿古怪但从情理方面分析却也说得过去。”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虎平涛身上。
廖秋转向他疑惑地问:“古怪?小虎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暂时谈不上什么发现。”虎平涛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从时间上来看郑千山家人的反应未免太快了。”
“刚才我听了那些人的议论。麻将馆就开在三山村临时安置房的街对面。从小区出去步行五分钟就到了。他们平时没事干有事没事都喜欢去麻将馆坐坐。有位置就玩没位置就在旁边看着。”
“按照人类的正常生理规律只要没有形成习惯和生物钟早上六点至七点都属于正常的睡眠时间。年轻人贪睡老年人起得早。所以麻将馆早上九点钟开门郑千山等人十点钟开打倒也说得过去。”
“省厅今天早上九点开会我和廖哥都在。厅里开会从不拖沓那是因为领导知道咱们事情多所以发言从不长篇大论都是简明扼要点到为止。表彰会前前后后开了一个多钟头大会结束廖哥接到李哥电话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下表刚好是十一点三十四分。”
“我和廖哥赶到所里的时间是十二点二十八分。”
说着虎平涛走到门口抬手指了一下派出所大院原先放着郑千山尸体的那个位置:“进来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死者。尸体全身用白布罩着下面是一张医用担架。”
李建斌对此很是不解:“这很正常啊!”
虎平涛转身对他笑笑:“李哥你这就是灯下黑了。你想想现在满大街都是服装店想要买块白布得到专门的店里才行。如果不是特意备着谁家会有那么大的一块白布?”
“再就是担架。这东西很常见可绝大部分人都不会弄一副摆在家里。除非家里有老人需要经常躺着往医院里送而且从使用率和方便的角度来看轮椅比担架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