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江小区是九六年建设的就在符富和小区对面隔着盘龙江。那边是密集型居民小区住宅房超过五万套。人多各种配套设施就多。光菜市场就有三个停车场原本都在地面前几年也拆了改成容纳率更高的立体停车场。”
“小虎你看看江对面再看看这边对比真的很大。”
“扯远了。还是说富和小区……水务局的领导也犯难住在这里的都是老上级和职工你说强行拆除吧!这不近人情。可如果放任不管上面也会给他们压力。拆城中村就不一样了只要村委会和社区做好工作基本上就能整体拆迁。”
虎平涛不禁笑了:“刘主任您的意思是富和小区的居民不愿意搬迁?”
“是啊!”刘华英摇头叹道:“沿江小区虽然人多又杂又乱但有学校还有医院各种设施齐全生活便利。富和小区这边跟沿江小区就隔着一座桥走路过去就几分钟时间而且这边地方宽敞面积大别说是整体搬迁了就算是给钱他们也不愿意走。”
“这话我可没乱说是真的。区上的拆迁小组来过好多次还有开发商也跟着一起过来就是想要与这里的住户面对面谈话了解需求互相协商。这其实是好事虽然富和小区建成时间不长但这边的房子现在已经影响到了市里的新规划。还有就是这边的房子面积小停车场等设施不合理。按照以前建设厅的老文件住宅楼房最高不能超过七层否则就必须安装电梯。以前的人没那么多讲究觉得能有房子住就不错了谁管什么电梯不电梯的。”
“富和小区当初建盖的时候水务局的人耍了个心眼————他们把一楼建得又高又大而且还临街这样就可以当做铺面对外出租。上楼的楼梯在大院里面实际上从二楼开始才是真正的职工住房这样再往上加盖七层给上面报计划的时候整体住宅层数没有变化还是七楼可实际上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是八层。”
虎平涛笑道:“很正常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尤其是大点儿的单位都喜欢这么搞。”
刘华英撇了撇嘴不屑地说:“这是违规。可建盖手续批都已经批了就算违规了又能怎么样?因为这件事儿城建局的人三番五次找到水务局要求他们整改。可你想想都已经盖好的房子而且还是八层整改难道要把最上面那层拆了?还是往中间截出一层?”
“水务局那边当然不愿意啊!两边就这样扯皮来来回回扯了几十年。听说两个单位的领导每次在市里和省里开会的时候谁都不理谁闹得跟仇人似的。”
“上次拆迁开发商已经拿下旁边的城中村地块想要连着这边一体化改造就派人过来挨家挨户的谈。其实开发商给出的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当时补偿面积能给到一比一点一。如果待拆对象家里的装修豪华装修时间短还可以视具体情况给予补偿。再就是车位居民回迁购买车位只要半价入主以后免收管理费。”
虎平涛听得频频点头:“这条件不错啊!”
“可富和小区的老人说什么都不答应。”刘华英说到“老人”两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他们把开发商挡在小区外面不让人进。不管对方说什么一概不听。甚至还有人端了屎尿冲人家泼洒搞得差点儿打起来。”
虎平涛觉得很奇怪:“为什么?”
“那些老人不愿意搬。”刘华英解释:“你看北边儿那些新楼以前那里是城中村又脏又乱。再看看这边富和小区的房子高上大而且整齐。两边一下子就对比出来了。开发商上门谈条件的时候城中村还没有启动拆迁到处都是破房子旧楼……这人呐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他们对图纸规划什么的既不愿意看也根本不想了解总之就一句话:老子不搬我就愿意呆在这儿过日子。”
“这些老人真的很傻。他们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年月了。富和小区管理很糟糕连续换了三次物管。这边没有车站坐公车要走出去五百多米。而且这边都是旧房子卖不上价。结果等城中村那边拆完新楼盖起来那边的房价“蹭蹭蹭”上涨当时的售价就超过一万二现在已经超过一万八了。”
虎平涛笑着问:“老人不愿意搬迁这我可以理解。但他们家里总有年轻人啊!怎么连年轻的也不愿意吗?”
刘华英看看左右无人凑近虎平涛耳边压低声音说:“小虎你不知道富和小区的这些老人都不好惹。他们以前都是水务局的领导头头退了休虽然身上没有职务可平时照样很牛1逼。”
“就说上街买菜吧!很普通的一件事儿他们硬是给你整得出各种矛盾纠纷……去年我处理过一桩:富和小区的一个老头以前是水务局的副局长退下来十多年了。他去菜市场买猪肉刚好那段时间肉价上涨一斤后腿比平时贵了将近十块钱。这菜价贵贱是有规律的整个市场那么多的小贩光是卖猪肉的就有好几家只要走一走看一看立刻就能分出贵贱高低。卖东西就为了赚钱除了品质特别好的“纯天然绿色猪肉”只要是从屠宰场批来的货谁都不可能卖的比隔壁贵啊!”
“那老头当时就不乐意了。嚷嚷着肉价贵还说肉贩是故意扰乱市场逼着人家按照以前的价格卖给他。卖肉的当然不愿意啊!就说批发价贵所以我才卖得贵。说到底我也不愿意这样。您老要是觉得贵了那就少买点儿要不干脆不要买。”
“这样说没错啊!旁边还有几十个人作证肉贩当时态度很诚恳说话也没带脏字。毕竟人家忙着做生意谁会搭理一个不讲理的老头?可这个退休的副局长扔下十块钱从摊子上拿起一根筒子骨就走。肉贩一看急了赶紧把人抓住就这么吵起来。”
虎平涛听着觉得很有趣问:“后来这事儿怎么解决的?”
“还能怎么解决?当然是打电话叫他家里人过来。”刘华英摇头叹气:“那老头很倔口口声声说肉贩是投机倒把故意卖高价还说要换了几十年前就肉贩这种行为他一个电话就能把警察叫来把肉贩抓进监狱关二十年……你说说这都什么人啊!”
虎平涛淡淡地说:“这是享福享惯了觉得他自己还坐在副局长宝座上所有人都得顺着他依着他惯着他。”
刘华英道:“这些老人当年阻拦拆迁拒绝接受补偿条件所以富和小区就没拆下来。开发商一看这帮人不好惹干脆这边的地也不要了就以北边的城中村的基础搞开发。等到新楼盘建起来富和小区这帮老人一看那边全是新房光线明亮环境又好价钱也比自己这边贵得多于是纷纷改口说是要跟开发商谈条件。”
“他们也不想想富和小区就这么大的一块地跟城中村比起来就是个小角落。人家大面积开发都弄完了现在这点儿面积对人家还有什么吸引力?”
虎平涛疑惑地问:“刘主任你刚才不是说市里对这一带统一规划吗?既然富和小区的住户后来愿意拆迁为什么不继续呢?”
刘华英解释:“面积太小开发商不好进场。这建筑施工一旦启动资金成本至少也是千万级别。如果是当年整体开发顺带着这边也就一起拆了。可现在就这么大点儿地开发商根本不可能为了一群不讲理的老人专门搞个项目。所以就算市里有规划图纸也没用。再加上北面的绿化隔离带还有道路整体看来富和小区的景观勉强达标就保持原样不再列入拆改计划。”
“原来是这样。”虎平涛明悟地点点头:“可这样一来这边的房价就很难涨上去。毕竟新房和旧房区别还是很大的。”
刘华英赞同地说:“是啊!这帮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每家每户至少损失了上百万。后来他们去市里闹压根儿没人搭理……说到底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虎平涛抬手指了指楼上压低声音问:“刘主任照您这么说今天这个会是为了调解?”
刘华英点了下头:“是为了调解但不是为了房子而是为了电信公司安装信号发射装置。”
虎平涛微微眯起眼睛侧转身子朝着富和小区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问:“那边要安装信号发射塔?”
刘华英抱怨道:“很简单的一件事儿。现在大伙儿都用手机而且家里的电视都不是老式样接受也得走网络。北边的新小区有发射塔沿江小区那边也有富和小区卡在中间刚好处于空白区。以前这边的信号覆盖靠着新小区上个月那边更新设备发射台往北面移了四百多米。考虑到富和小区这边的情况电信局专门弄了一套小功率装置打算在这边的楼顶设个发射站……可这帮老人说什么也不愿意。”
虎平涛以前听过类似的事情顿时明白了笑道:“他们怕辐射?”
刘华英回答:“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在他们当中乱七八糟说了一通现在一个个整得跟专家似的。他们甚至打印了一大堆材料当做证据……今天之所以把你们派出所的人叫来就是为了做个旁证。”
说着他伸手拉了一下虎平涛:“时间差不多了走走走到楼上再说。”
虎平涛边走边问:“刘主任听您这意思已经有打算了?”
刘华英没有否认:“听证会就是走个过场。他们要是愿意了电信公司就装。要是不愿意电信公司就不装。反正这帮人我是烦透了。一个个什么都不懂偏偏要装出一副专家的样子好像天底下就他最聪明……唉等会儿进去以后你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只带眼睛和耳朵就行。”
……
会议室很大足以容纳两百多人。
参加会议的大多是富和小区业主。正如刘华英所说基本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主席台上放着几把椅子一个剪着短发看上去显得很干练的女人坐在正中。刘华英带着虎平涛走过去介绍:“这是电信公司张副主任。”
她友好地伸出手笑道:“我叫张蔷。”
虎平涛愣了一下:“张强?”
这名字未免太男性化了。
类似的情况显然不止发生过一次。张蔷连忙解释:“是蔷薇的蔷不是强大的强。”
虎平涛恍然轻笑着点了下头在侧面的椅子上坐下。
看着人来得差不多了刘华英从椅子上站起用力拍了拍手发出洪亮的声音:“大家安静一下开会了。”
台下他的正前方坐着一个胖老太太。她左脚趿着拖鞋右脚横放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很是惬意地摇着。不等刘华英把话说完就以非常潇洒的动作把手中扇子“刷”地收回指着站在台上的刘华英大喇喇地说:“还开什么会啊!我们今天来就一个意思————不同意装这个发射站。”
她这一开头顿时在会场里引起山呼海啸般的共鸣。
“是啊!没必要开这个会。反正我们就这态度不同意。”
“那是我家的房子凭什么在我楼顶上装发射站?那辐射强度简直大得可怕照这样下去我真是死的不明不白。”
“我儿媳妇正怀孕呢!别以为我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这辐射对人体危害很大孩子在肚子里就会变异。等生下来说不定有两个脑袋四条腿畸形儿到时候你们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