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柔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
时隔几月再见,她脸上的肉已经少了许多,看起来消瘦了不少。
见到元杳,她欣喜得差点落泪:“杳儿!”
“怀柔姐姐,是杳儿呀!”元杳起身走过去,伸手扶住怀柔。
怀柔刚要同她说话,目光不经意扫了一眼,就僵住。
九千岁掀起眼皮,瞧着她。
怀柔立刻对婢女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先出去。”
婢女垂着头,恭谨地退了出去。
怀柔这才看向九千岁,又惊又疑:“您……真的是千岁?
您……不是已经薨逝了么?”
毕竟是先帝的女儿,见着怀柔如今过得很好,九千岁淡淡一笑:“九千岁,确实是死了。
以后,换个称呼叫我罢。”
怀柔又是一愣。
元杳解释道:“怀柔姐姐,爹爹为大齐鞠躬尽瘁半生,已经累了,所以,中毒之后,他便将计就计,诈死了。”
诈死?
原来如此……
怀柔的眼里燃起一丝希望:“既然渊叔叔可以,那我父皇他……”
九千岁打断她的话:“你父皇,是真死了。”
怀柔闻言,鼻子一酸。
她自顾自开口,犹如自我安慰一般:“父皇被五石散折磨多年,去了,也算是解脱了。”
“怀柔姐姐……”元杳手搭上她手背。
怀柔眼眶微红,柔笑着冲她摇头:“杳儿,姐姐没事,姐姐早就已经接受现实了。
方才,也不过是侥幸一问。”
凤寻把椅子拉开,伸手扶了怀柔,温柔地问:“我不是让你在宫中等着么?怎的过来了?”
怀柔坐到凳子上,看向元杳:“我等不及了,我想早一点见杳儿,就过来了。”
“胡闹。”凤寻温声责备:“你昨夜受了寒,又不肯喝太医配的药,今日天寒,若寒气严重了怎么办?”
“我没这么娇气的。”怀柔脸色微红:“凤寻,你不必这么紧张……”
小夫妻两人,眼神都快黏一块儿去了。
真甜呀!
元杳瞧着,不自觉露出姨母笑。
这时,正吃着东西的谢宁抬头:“不就是孕妇受寒么?别怕,有宁叔叔在,保你明日就活蹦乱跳,生产前,都不会再生病!”
凤寻闻言,露出喜色:“宁叔叔,真的么?”
谢宁夹了块炙羊肉,笑盈盈道:“你好好瞧着我这张脸,我看起来,像骗子么?”
凤寻笑道:“不像。”
谢宁的本事,他虽并未见过,却也听过。
当年,云潺可就是他给治好的……
早膳过后,怀柔拉着元杳说了会儿话。
姐妹俩许久未见,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旧。
最后,凤寻无奈又宠溺道:“怀柔,杳儿车马劳顿,你先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有什么话,回头再聊好不好?”
怀柔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只顾自己聊得开心了……”
“没关系啦!”元杳笑眯眯道:“怀柔姐姐,等我去看过凤皇,再去陪你。
左右,我一时半会儿不回大齐。
在西丘的日子,姐姐每日都可以看见杳儿啦!”
“真的么?”怀柔喜出望外。
“当然是真的呀!”元杳笑道:“除非,怀柔姐姐不欢迎杳儿。”
“姐姐怎会不欢迎你?”怀柔拉着她:“姐姐恨不得把你留在西丘,不让你回大齐了。”
凤寻温柔一笑:“你若真留了她,云潺该哭了。”
怀柔闻言,也跟着一笑:“那还是算了吧。”
元杳脸色微红。
喝了茶后,九千岁淡声开口:“凤寻,去见见你父皇罢。”
凤寻收起笑:“好。”
揽月宫。
寝殿内,烧着许多盆炭火,暖烘烘的。
虽是白日,却也燃满蜡烛。
窗户,全都是开着的。
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药味。
元杳依稀记着,七岁那年,她踏入这个寝殿时,寝殿十分沉闷阴森。
当年,浓郁的熏香,熏得她直打喷嚏,却依旧压不住殿内的血腥味……
当年,踏入这寝殿,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多年之后,寝殿十分温暖明亮,早没了当年的阴森感。
可,寝榻之上的人,却要不行了——
瘦得皮包骨,连满头黑发,都已经染上霜色……
听到脚步声,凤南启轻轻动了动,用嘶哑的声音问:“凤寻,你下朝了么?
你……可有去宫门外看看?
杳儿……还没到么?”
元杳:“……”
她就站在离床三米远的地方。
凤寻侧眸,轻看了她一眼,边往寝榻边走,边回道:“父皇,是儿臣。
今日,父皇可有好些?”
说完,他看向洪平。
洪平望见元杳和九千岁,震惊地捂着嘴巴,眼眶一片红。
大抵是太过震惊了,他甚至都忽略了凤寻的话。
这时,床上的凤南启缓缓睁眼:“凤寻……”
“儿臣在。”凤寻弯腰回道。
凤南启无力地咳嗽了几声,用嘶哑的声音道:“凤寻,杳儿怎么还没来……
父皇……父皇快撑不住了……”
凤寻眼尾微红,声音温柔:“父皇,杳儿已经到了。
儿臣今日没上朝,儿臣出城去接杳儿了。
父皇,儿臣扶您起来,同杳儿说说话?”
到了?
“杳儿到了?”凤南启浑浊的双眼,倏地亮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去抓凤寻的手:“扶……扶朕起来!”
说完,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青筋暴起,紧紧抓着凤寻手腕。
大抵是用了太大力气,凤寻白皙的手腕,瞬间就多了几条血痕。
然而,他视而不见,让洪平帮忙,把凤南启扶了起来。
人还未坐稳,就嘶声裂肺地咳了起来。
一张洁白的丝帕,递了过来。
凤南启缓缓抬起因咳嗽而变得模糊的双眼:“杳儿?”
元杳行了个礼:“元杳拜见凤皇陛下。”
凤皇陛下?
她……还是不肯认他……
凤南启胸腔起伏,再一次嘶声裂肺地咳嗽起来,恨不得把心咳出来一般。
九千岁远远站着,见状后,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凤南启,多年未见,你真是活得越发狼狈了。”
寝殿,突然安静下来。
凤南启止住咳声,震惊地抬头:“元渊……狗贼?
你……你竟没死?”
狗贼?
九千岁笑了:“你还没死,本座怎么可能会死?
本座活得好好的,就等着你死了,好来把你骨灰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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