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咬了饵脱钩逃了?”
张弘道不可置信地喃喃了一声厉声道:“怎么回事?!”
“……”
沈开仔细说到最后道:“等我们再转过头来李瑕已偷袭了一队人夺了马匹趁我们尚未来得及包围跑了。”
“往哪去了?”
沈开低声道:“不……不知道追了两天之后完全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张弘道沉默着。
“我自己都觉得……我们像一群猪一般被他耍得团团转。”
沈开不敢抬头又道:“因实在找不到线索我才留了雷三喜继续搜捕……过来请问五郎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屋中安静了许久。
“我已经坐实了邸家勾结宋人、偷袭额日敦巴日之事连邸琮自己都认为是他的家臣做的他已上书请罪还斩杀了一百七十三名与宋朝走私的属臣、家小人头现在还挂在颍州城门上。”
张弘道忽然说了一句题外话。
“邸琮甚至不知是我在陷害他还求我帮他。比起杀了他、他能主动认罪确实是更好的结果。总之我终于把一桩灭门大祸栽了出去此事还会牵连邸顺一个管军总押、一个行军万户都是手握数万人生死的当世豪强还不知会落得何等下场。
而我殚精竭虑做完这些你来告诉我你们连一个人都捉不住他逃得无影无踪了?哈……你可知道?邸家肯认罪此虽更稳妥但万一某天他们知道真相这仇可就结大了。而这真相在李瑕那里。”
平平淡淡的语气。
沈开却听得胆战心惊一下跪在地上喃喃道:“五郎我……我……”
换成是范渊也许会说“李瑕不是小人能对付的”沈开却是实诚人是真心感到无比愧疚并痛恨自己无能。
良久张弘道看出他是真的内心煎熬方才又道:“李瑕要走无非是两条路一是走西南折回宋境;二是去开封继续办事。”
“但以李瑕的聪明岂会看不出来他们是被宋廷卖了?岂会继续为宋廷卖命?”
张弘道有些疑惑地看向沈开反问道:“你觉得李瑕是何样人?被出卖了然后呢?哭哭啼啼?报国无门空自怨?哭的来什么?”
他语气渐怒。
沈开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喃喃道:“这……”
“你们果然没有用心往北搜!自作聪明断定他不会去开封草草了事!”
至此张弘道的语气终于暴躁起来。
“我千叮咛、万嘱咐你们还是小瞧了他!欺他年轻位卑以常理揣度。观此子心志他真能在乎什么狗屁赵宋朝廷卖不卖他?”
“我……是……是我猜不透他。”
张弘道长叹一声。
“也罢怪我不该派燕雀去捕鸿鹄你去查明经略府丢失文书一事。我把颍州之事收了尾……咳咳……再亲自去开封拿他。”
“是。”
沈开少有如此挫败之时抱拳应喏又道:“听说五郎的伤落了病根食欲渐减我那一刀……”
“无妨。”张弘道拍了拍他的肩“知道吗?我夜夜难寐一闭眼便梦到汗廷拿了我一家老小问我为何敢杀额日敦巴日这才是我病根所在啊……尽心捉了李瑕把事情盖过去可好?”
“是!就是万死我也办成此事!”
……
沈开退下张弘道踱了几步感到在颍州呆不住了恨不能马上亲至开封捉捕李瑕。
有属臣过来道:“五郎有人求见自称叫王荛这是拜帖……”
张弘道接过一看喃喃道:“王荛王牧樵?王文统的儿子?”
他虽不认识王荛却认识王文统。
王文统少年喜读权谋之书好以言词打动人。
此人在金朝末年考中进士金国灭亡后就开始到处拜访诸侯当时也求见过张柔张柔却不见他。
最后王文统得到了山东世侯李璮的重用。
这些年李璮每每向上夸大宋军战力借此巩固地位;又谋取了涟、海二郡势力不断扩大……皆是出自王文统的谋划。
张弘道把山东之事看在眼里认为其人确实是一个诡才不明白为何父亲不用对方。
他决定见一见王荛……
王荛二十多岁脸瘦而长眼狭而小唇薄、嘴大笑起来像要吃人却又十分爽朗的样子。
张弘道对其人观感奇特竟感到有些摸不透对方。
“我途经颍州游历听说五郎在此特来拜会……对了城门口的人头可吓死我了邸家治下出了这么多与宋人勾结的叛逆也不知会是何等下场?”
寒暄了几句之后张弘道不耐看王荛欲言又止的模样道:“牧樵来见我想必不是顺道拜会这么简单吧?”
“竟是让五郎看出来了。”王荛问道:“可否屏退左右?”
“你们先下去吧。”
待屋中别人都退下去了王荛却不急着开口坐在那端着茶杯把玩着。
张弘道虽没工夫陪他在此干坐但涵养高深也不开口问。
坐了一会儿王荛忽然咧开大嘴笑了一下道:“那我就实说了。”
他凝视着张弘道一字一句缓慢而庄重地吐出了一句话。
“五郎我们一起造反如何?”
……
寂静。
张弘道脸上寒霜渐盛。
他像是成了一座冰窟眯着双眼紧紧盯着王荛心中满是杀意。
没有人会忽然跑过来第一次见面话都没说几句就邀请你一起造反……除非他拿着你天大的把柄。
张弘道想不通王荛怎么可能会知道?
杀额日敦巴日之事如此隐秘竟被他知道了!
除了王荛还有谁知道?要如何把他们杀得一干二净?
念头一转而过张弘道脸色恢复平静惊诧道:“你说什么?”
“我受够那些踩在我们头上的蒙古人受够了做下等人请五郎与我一起造反如何?”
“牧樵在说什么……哈莫不是在开玩笑?”
王荛摊开手又笑。
那笑容分明很爽朗落在张弘道眼里却只觉得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