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正午也速答儿率兵狂奔三十余里带残兵逃出生天才停下来艰难地翻身下马。
战场上小卒往往只中一点小伤就难以保命。为将者不同用得了金贵的药随行还带着医术高超的大夫。
“将军忍一会小人要把箭从你脸上拔出来……请将军张嘴。”
也速答儿张开嘴脸上如撕裂般得剧痛感受到那大夫拿出铁钳伸进嘴里“咔嚓”一声将箭杆剪断。
“脸上出血不多但箭上抹了金汁小人虽有上好的金创药却也得先为将军清创……只怕还要烙了伤口……这……将军这脸这怕要毁了小人……”
周围有几个蒙将闻言拎起那大夫就要恫吓。
也速答儿却是摆了摆手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道:“让他治。”
他满脸满嘴都是血声音如同风吹过破屋般漏着风十分可怖。哪怕只说了三个字也显得极为痛苦额上的青筋爆起。
一柄匕首颤抖着被那大夫举起来。
“那……小人就动手为将军清创了……”
那大夫开始割也速答儿脸上的皮肉并用烙铁止血。也速答儿几乎疼死过去这种伤势连咬牙都不能……
终于冰凉的金创药敷在脸上那大夫又拿了止血药塞着也速答儿的嘴。
“将军尽量不要出口水以免伤口不能愈合……”
也速答儿浑身湿透不言不语地坐在地上拿手指在地上写道:“宋军歼灭不了石抹按只的兵马去把溃兵收拢回来。”
“将军这仗败了去找都元帅吧。”
也速答儿没说话只是敲了敲地上的字眼神中怒火似在跳跃。
他心底念着李瑕的名字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看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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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扶起林子道:“你做得不差了。”
“我差点就能击杀蒙鞑主将太可惜了。”林子犹在懊恼。
“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必沉溺于懊恼。”李瑕拍了拍他的肩道:“商讨下一步吧。”
不一会儿聂仲由、羿青分领着麾下的部将上前地图也被摆出来。
李瑕先对昨夜的一战进行了一个总结。
“我审过俘虏蒙军新来的这个将领叫‘也速答儿’是纽璘的长子这人很厉害智勇类其父。他若是再早来两天这次败的就会是我们。因此我们不能再掉以轻心对付石抹按只的奇谋不能用在也速答儿身上只能正面硬战。
接下来也速答儿有两个选择退走与纽璘合力或收拢溃兵继续堵截我们。无论如何选他都慢了一步。暂时已不能阻止我们进军了。”
李瑕话到这里在地图上点了点指了一个叫“洛带镇”的地方。
“我打算进军洛带镇此地东距成都五十里离纽璘的中军大帐不过三十里随时可打探到成都之战的进展方便支援蒲帅。”
聂仲由问道:“离蒙军大部这么近若纽璘先攻我们又如何?”
“那就缓解了蒲帅守城的压力。”李瑕道:“蒲帅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喘气的时间修缮成都城墙调整军心士气等待叙州、泸州方面的援军。”
“但我们能守住吗?”
李瑕道:“这次击败了云顶城下的蒙军我们便有时间从容进军洛带镇。孔仙将军会趁这两天运送粮草、辎重过来。”
他在地图上云顶城与洛带镇之间画了画。
“洛带镇离云顶城也是五十里中间都是山峦。我们要在这些高山之上布置哨岗使云顶城与洛带镇随时能互助支援。也速答儿新败已拦不住我们等他反应过来就会发现我们的防线从云顶山向西南推进了五十里。”
聂仲由道:“但我还是不明白若纽璘大军来攻要如何防守。”
“你看这里洛带镇东面是两座山滚龙坡、五里坡。蒙军若小股兵马来我们可在山上以砲石帮助守城。若是大股兵马来我们便退入山地伏击蒙军边打边撤……”
聂仲由凝视着地图沉思了一会觉得李瑕的计划多少还是有些瑕疵需要补足但当前的情形确实已只能照这样走了。
半日之后近三千人便向洛带镇进发那边孔仙已派人开始清剿山间的蒙军溃兵并运送辎重。
……
聂仲由与李瑕并肩而行道:“你北上之时还不会这些的。”
“哪些?”
“行军打仗。”
李瑕道:“现在也说不上会还差得远。没打过上万人的大战只是些小阵战。”
“称得上进益飞快了。”聂仲由道。
“总该要有些进步都过去一年了。”
“我佩服你。”聂仲由道一副有话就直说的样子“当年从牢里捞出你我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
李瑕抬眼看着前方的青山想了一会忽道:“等这仗打完我要与明月成亲到时来喝喜酒。”
“那是自然我还以为你是在想战事。”
“战事无休无止也打太久了。”
聂仲由那张螳螂一般瘦削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道:“原来你也有厌倦的时候我以为你喜欢打仗。”
“不是厌倦。”李瑕摇了摇头一板一眼道:“合理的休息才能更好的运动打仗也一样现在却是连休养生息的时间也没有。”
“没办法。”聂仲由道:“自古守四川必守汉中失了汉中只有挨打的份。”
“是明明是小胜不断但始终无法扭转局面。”
聂仲由道:“这般说吧纽璘已立于不败之地。骑兵或许有小败但难以被重挫。你我能埋伏千余敌兵却埋伏不了两万人。纽璘稍有小败汪德臣即可立刻支援因此小胜再多也极难扭转局面。”
“我知道。川蜀门户已经丢了只求能保住了蒲帅大军。”
聂仲由依旧觉得可惜可惜箭滩渡一败大局上终究还是输了。如今李瑕做得越好越让他觉得遗憾。
当初若换李瑕守箭滩渡结果是否大不相同……聂仲由忽有了这样的感慨。
但李瑕资历、官职显然不够。
“贾似道被调到两淮了。”李瑕忽然道。
“什么?”聂仲由一愣没听懂。
李瑕道:“我们带回的情报、兀良合台的人头贾似道有用他应该已答应我联络杨果了。”
“你怎么知道?”
李瑕道:“贾似道到两淮的消息是蒲帅告诉我的他不会毫无理由就过去还有去年塔察儿、帖里垓进攻两淮才到了山东便被李璮动了手脚很可能与此有关。
从我得知迁为知县那天我就一直在想这些事。当然这事需要有更具体的消息才能判断可惜开年来我就一直领兵在外……太想回庆符县看看了纽璘耽误了我太多事。”
聂仲由沉默了一下道:“打败他。”
“对了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李瑕道:“蒲帅只让我增援云顶城并没有给我处置姚世安的权力。”
聂仲由虽早有预料。
“到了你该知道此事的时候……蒲帅对云顶城发生的事只怕没有预料。”李瑕说出了他的担忧。
……
如今在身边的这些人当中李瑕只有在面对聂仲由时才会把心里这些想法说出来。
他也需要喘息也有许多私事与公事要安排心里也有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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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纽璘正在对成都发动强攻。
蒙军驱赶着俘虏来的汉兵如蚂蚁一般涌向成都的城墙;砲车抛出尸油凝炼的火球轰然砸向城中烈火熊熊。
宋军嘶声叫喊着奋力将冲上城头的敌兵推下抱起木石狠狠地砸下去。
远远的汪德臣从利州派来的精骑已赶来汇入蒙军的营地。
宋军收复家园的热情已在渐渐消褪家园已然残败、荒无人烟而蒙军却越打越多让人感到无比绝望。
“轰!”
城楼经不住烈火的焚烧轰然倒塌。
残破的城墙也是摇摇欲坠落在蒲择之眼里仿佛是大厦将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