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龙山上。
各帐篷里的蒙卒、汉军都打着赤膊刘元振却是一身长衫显得文质彬彬。
傍晚时分他走上在山顶站了许久待见到西面尘马飞扬、旌旗摇摆他方才舒了口气拂袖往山下迎去。
“吁!”
刘元礼勒住缰绳催跨下战马向一旁而去。
他身后的扈从亦跟着他让开显出正策马而来的刘黑马。
“孩儿恭迎父亲幸而父亲安然无恙。”刘元振迎上前道。。
刘黑马翻身下马道:“一点小埋伏还伤不到我。但那李非瑜比我预想中还要英姿俊伟卓尔不群。对了还阴险毒辣怪不得能杀纽璘。小小年纪是个人物。”
刘元振也有傲气但为人却大方闻言并不心生妒忌反而朗笑道:“自武仙、完颜陈和尚、孟珙等人相继离世父亲已少遇到值得振奋之敌手。如今乱世又出英杰可喜可贺?”
“不错可喜可贺。”
刘黑马整理了被风吹散的胡须摇头笑了笑往营帐中大步而走。
刘元振跟上问道:“父亲没能劝服他?”
“那般优厚条件他竟不为所动。”刘黑马眉头一皱沉吟道:“这小子不守道义敢偷袭我观之不似迂腐人偏却如此怪哉。”
“不肯归顺又非为气节莫非为谈更好的条件?”
“难说。”
“再不然因其心中有傲气?”
“也许吧。”
刘黑马不去猜李瑕问道:“派人联络蒲帷了?”
“父亲甘冒奇险为孩儿创造时机自是顺利联络了。”
“他如何说?”
刘元振笑道:“他设法将孩儿派去的人放回来了。”
“成了?他如何说的?”
“明夜他会出城相见。”
刘黑马淡淡点点头并不觉惊喜。
“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不出所料。”
“父亲比李瑕技高一筹。若能尽早收复成都父亲还能赶在大汗之前到重庆劝降蒲择之。”
刘黑马摆手道:“切记为将者不可贪功。先拿下成都”
次日夜深。
蒲帷带着嘉定军修城悄悄策马离开, 直奔成都东面的青龙湖。
他独自过了东风渠上一座浮桥, 再行不远, 绕过树林便在青龙湖边看到一个荒废的祠堂。
蒲帷有些忐忑下了马, 动作缓慢地把马绑在一棵小树边。
他犹豫着举步想往祠堂走, 却抬不动脚。
有些想要转身返回
有三人从祠堂中走出来, 其中两人是贾厚、何三春。
为首的中年男子气宇不凡, 蒲帷却未见过。
“蒲小郎君来了请进吧。”
“你是?”
“济南刘元振, 字仲举时年三十又六请蒲小郎君论序。”
听着这熟悉的读书人腔调, 蒲帷放松不少, 回礼道:“渠州蒲帷, 字运筹, 时年二十又五。”
“运筹请。”刘元振笑道“夜里不敢点火, 好在这祠堂破漏有星月之光可借亦有自然之趣。”
蒲帷闻言, 心神又放松下来在刘元振的引导下走进堂中。
“本以为蒙虏帐下, 皆茹毛饮血之屠夫未想到, 竟有仲举兄这样的文雅之士可惜了可惜了仲举兄之风采。”
刘元振微笑, 忽道:“我父子欲归宋。”
蒲帷一愣。
刘元振神色关重继续道:“条件简单只需宋廷敢纳刘家今夜我便劝说家父。”
蒲帷脸色泛起苦意低下头。
他又想到了李瑕说的“那我们投降吧”那句玩笑话。
若说李瑕是开玩笑刘元振这一句话却深刻地刺到了蒲帷。
宋廷最怕的就是刘家这种军阀、地方武备, 怎可能敢纳刘家?
刘元振笑了笑拿起一个软垫递给蒲帷自己就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坐下。
蒲帷不坐。
“运筹坐吧先给你报个平安, 令尊一切安好。”
蒲帷听了终是在那软垫上坐下转头看向刘元振张口却未说话。
刘元振道:“当时之情形我略知一二。杨大渊归顺之后先劝降了运山城青居城也已被大汗拿下。如此宋军嘉陵江防线全面告破。渠江大良城腹背受敌粮道已断不可能守住。”
“我明白”
“令尊已为赵宋尽了最后一份力臣节不亏。他护住妻儿、护住满城百姓在我眼里是顶天立地的伟丈夫。”
蒲帷闻言身子一颤。
刘元振向后倚了倚举止愈发洒脱, 叹息道:“莫要被赵宋那套君臣纲常骗了。大蒙古国从辽、金手中夺得中原以为中夏正朔。很快还要一统河山还百姓安乐。
此等关头, 运筹你若负隅顽抗, 对得起谁?父母?你父母已归蒙古赵宋早晚必杀你。往后江山一统你岂不可笑?令尊不拘小节下顾家小上顾大义故而称伟丈夫你真该见一见他好好听他教诲。”
坐在一旁的贾厚微微笑了笑。
他仔细观察了蒲帷的表情知道事成了。
远处有蝉声传来夜风吹散了白日的炎热颇为恬人。
堂中几人又谈了几句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李瑕为何不降?”
“他还想着击败刘令尊。”蒲帽话到最后还是换了个称呼。
“凭什么?”
蒲帷既开了口不再隐瞒道:“他一万人守城你们六千人攻城。他占了地利人和因此有信心。”
“可成都荒芜并无多少粮草。”刘元振道:“我们是骑兵又有利州运粮之便困也困死他。”
“他说能运粮来。不仅是粮食还有守城物资。”
“从岷江下游?异想天开。”
“不是岷江。”蒲帷犹豫着良久终还是开口道:“是走灵关道。”
“灵关道?”刘元振一愣好一会哑然失笑。
“好个李非瑜!”
蒲帷已低下头微微叹了一声道:“不仅有辎重还有援兵两路。”
“两路?”
“是一路从马湖江西向从江源走灵关道;另一路由大理北上”
“大理?”
“具体我不知但李知州显然是心有定计。”蒲帷道:“他曾说若持久对峙他必胜但休整、经营成都还须时日。宋军已有援兵从京湖赶赴重庆或可击败蒙古主介时他要反攻汉中不愿被你们拖着想要速胜故而昨日设计伏杀令尊。”
刘元振再次愕然。
好一会他摇了摇头苦笑道:“疯子这是个疯子面对我父竟还妄想速胜我父子还耽误他反攻汉中了?哈反攻汉中?”
蒲帷闭上眼道:“仲举兄可知他与我谈这些之时我竟有些信了。”
“我明白有些人总能让人信服。”
“我并非小看令尊但川西战局确还有一线战机。”蒲帷道:“可我不信的是川东战局连父亲也投降了川蜀是真守不住了大宋守不住了非瑜是在赌但只怕他赌不赢。”
刘元振深以为然道:“我佩服他川西之战他打得不错。可惜对宋廷寄望过高。”
“是啊。”
蒲帷仿佛是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喃喃道:“我对宋廷太失望了。”
刘元振与贾厚对视了一眼各自微微颌首。
“运筹可控制多少人?”
蒲帷道:“嘉定军是家伯父留下的随李瑕出战不到一月更听我的命令有把握控制的人数在八百人。”
“李瑕之辎重何日出灵关道?”
“估计尚有十余日。”
刘元振点点头沉吟了一会低声道:“既如此到时你我这般”
这夜一个身影从东风渠东岸返回快马奔回成都。
连夜修城的兵卒们并未在意到蒲帷离开了一趟且有些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