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振辛苦了!”
鹰儿率先飞回又过了一日郭元振及其手下才风尘仆仆地回归洛阳城李彦来到定鼎门外迎接。
“劳六郎亲迎我等大有面子啊!哈哈!”
郭元振毕竟年轻精神状态还很好小半年未见, 只是黑了些笑声爽朗体格孔武有力看来勤练劲力。
他麾下的内卫则不少带着憔悴之色有几个更是面有病容有气无力地行礼:“李阁领!”
这个年代舟车劳顿, 去一趟岭南真的是太折腾了李彦真心实意地道:“诸位的功劳我谨记在心, 府上已经设宴, 请!”
众人顿时兴奋起来郭元振更是笑道:“为六郎办事是最舒服的六郎绝不会亏待我们!走今晚饱餐一顿不醉不归!”
等到酒饱饭足李彦让许大准备了上等的布帛茶饼给这些内卫送回家中留下了郭元振:“岭南之地如何?”
郭元振眉头一扬拍了拍胸膛十分骄傲地道:“名不副实虽然够燥热的, 但我也没有生一场病远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李彦心想历史上你身为进士在那边一干就是十几年的县尉居然还享受得很这样的也没几位了。
正常情况下天下三百多州的刺史按照品阶来说都是三品紫袍可那种偏远下州的刺史让京中的六品官去都不见得愿意岭南毫无疑问就是最不愿意去的地方没有之一。
当然那里也不是没有人才比如原历史上的郭元振被武则天慧眼识珠称得上是里最具代表的寒门士子又比如开元盛世里的名臣张九龄也是出身岭南。
但特例归特例真实的情况是岭南的州县官员常有空缺许多官员被派去哪里都不愿上任在路上托病返乡疏通关系再谋差事的反正施展浑身解数。
郭元振也正好提起这点, 皱眉道:“岭南州县的官吏缺员严重, 在位的也办事拖沓互相推诿若不是他们这般低效我不至于拖了这么久才回来。”
李彦取出之前鹰儿带来的案卷:“你收集的资料我已看过目前最大的嫌疑者是案发当晚院内所喊的‘吴王’也就是现在的吴国公。”
“永徽四年吴国公在长安宫禁之内被缢杀有子四人皆未成年全部流放岭南有女亦四人被罚守献陵。”
“关于这位吴国公的儿子你接触过了没有?”
郭元振笑道:“我都接触过了在岭南流放的那些案犯我用内卫身份但凡是能见到的都问了一遍不夸张的说我现在比刑部都官司都要了解那些犯人!”
李彦赞许道:“依你之见吴国公的四子如何?”
郭元振道:“吴国公的长子隐忍有野心次子在岭南染疾病死三子聪慧沉稳对于我内卫了解最深四子就是一位普通的郎君。”
这个概括够简略的李彦对郭元振的识人之明更是暗暗点头。
李恪的四子在历史上是到了武则天光宅年间才被赦免回到洛阳袭爵。
长子李千里在武则天掌权期间一直十分恭顺数次进献祥瑞但后来悍然参加神龙革命推翻武则天统治堪称卧薪尝胆了。
李显上台后他进封成王身居高位不过政变上瘾后来跟随李显太子发动景龙政变事败被杀。
这种经历和历史上李敬玄之子李思冲几乎是一模一样先是神龙革命拥护复辟进封高位然后跟随李显太子政变还想重续辉煌结果悲剧。
李恪的第三子后来也颇有才干在武周一朝历任六州刺史还和其兄李千里一起平定边远地区叛乱其子孙一脉更是兴旺达官辈出。
李恪的第四子则较为平庸没什么作为。
郭元振寥寥数语的评价虽然不是完全准确却也大致应了几人的一生李彦更加放心采纳他的看法:“那这三子对于前赵国公的看法如何?”
郭元振道:“恨是肯定恨的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对于长孙氏全族身亡相当畅然但若说是他们向长孙氏复仇且不说有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能力。”
李彦微微点头:“那吴王的其他族人呢?他当年王府的属臣也被流放了不少那些人如何了?”
郭元振道:“基本都病逝了岭南之地对于我等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来还好就是燥热潮湿些但对于上了年纪的人却根本适应不了还有蚊虫叮咬蛇蚁出没确实难熬。”
李彦目光闪了闪:“有线报称吴国公临死前痛斥前赵国公说他构害良善宗社有灵当族灭不久可有此事?”
郭元振仔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没听过这等言语啊……”
这段很著名了吴王李恪临死前大骂说长孙无忌窃弄威权构害良善李唐皇室如果显灵接下来就要灭他的族结果长孙氏还真没灭了可谓报应不爽。
但这一段其实出自野史小说后来被《资治通鉴》引用真实度可想而知。
没办法古人特别喜欢这类预言比如上官婉儿在孕时有占卜“当生贵子而秉国权衡”生下女子后旁人都嗤笑是假的结果上官婉儿专秉内政果如占者之言这一段是后朝散文收录非正史真实度存疑。
又比如李淳风说唐三代后有武氏起而灭之这一段出自野史基本可以确定是到了武则天登基后市井中才有流传。
说白了都是先射箭后画靶事情发生后再编造出当年的预言宣示天命所钟。
既然郭元振没听说当年李恪骂过这個说明当面痛斥的可能性就不大李彦眉头微凝:“元振你想过没有如果此案的动机真的是为吴国公复仇那倒罢了双方确实有大仇但如果不是凶手为什么要栽赃给他呢?”
郭元振不太明白:“因为吴国公最有身份也最恨长孙辅机啊栽赃到他身上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李彦道:“这是正常的想法但问题在于此案事后是不是被压下去了?”
郭元振点点头然后回过味来:“我明白六郎之意了凶手选择吴国公栽赃在动机上固然合情合理可一旦关系到这两位事情就闹大了!”
李彦道:“这也是为什么都官司失火案卷被烧。”
“如果新任的官员注意到案件细节一旦上报关系到‘前赵国公’和‘吴国公’那先帝肯定就会调查此案只有一把火烧了岭南之事传达不到京城中才能暂保无恙。”
“而恰恰是这点也暴露出了凶手不愿意这起案子被人关注这又与吴王鬼魂复仇的细节产生了冲突作案时高调案发后低调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郭元振大为佩服:“不愧是六郎仅凭小小细节就能分析出这么多如此说来案发过程中应该是发生了某种意外导致了凶手事后不得不做出诸般遮掩?”
李彦却有些无奈:“以上都还停留在猜测阶段时间太长了只能先从逻辑上的分析入手如果线索再多一些其实不必如此……”
郭元振闻言有些迟疑地道:“六郎我听到一个说法但不太好办与太后的外戚有关。”
李彦道:“但说无妨。”
郭元振道:“听说太后的兄长武元爽即是如今周国公武承嗣的父亲他的病逝与此案有些关联。”
话音刚落他见李彦露出欣然的神色赶忙劝道:“六郎那毕竟是周国公我们询问时是不是要迂回一些不然太后失了颜面也给群臣攻讦的借口。”
李彦失笑:“你刚刚回来恐怕还不知道现在的武氏子弟已经不是你去之前的武氏子弟了太后的颜面也损失了一些……”
“他们又犯事了?”
郭元振想到之前武懿宗犯的事情也知道这群武氏子都是废物对于这群家伙又作恶并不奇怪却还是道:“血浓于水他们与太后的血缘关系终究是割舍不了。”
李彦心想武后现在最痛恨的就是这点正因为血脉是先天注定的她哪怕再做出厌恶排斥的姿态武氏子做的每一件坏事都要算一份大的在她头上。
想到接下来又是最喜欢的环节他先将之前的诈骗案和叛国罪讲述了一遍:“那两个被捕的武氏子接下来要在刑部行刑我要去监督你也来看看?”
郭元振听得既感震惊又觉得有趣笑道:“这般好事怎能少了我同去同去!”
两人又休息了一段时间到了时辰后来赶往皇城。
不出意外丘神绩风雨无阻地第一个赶到见到郭元振笑道:“元振从岭南回来了啊?精气神不错你倒是赶了个巧!”
郭元振有些羡慕地看着丘神绩的绯袍:“能陪丘机宜一起观刑可不是我一直所愿么?”
丘神绩挺着肚子发出爽朗的大笑声。
刑部官员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们实在不明白这等心态是怎么培养出来的甚至免不了战战兢兢。
这毕竟是杀皇亲国戚太后的直系亲属哪怕在贵人眼中武氏子早就声名扫地但对于他们这些官吏而言还是难以抹除心中的阶级敬畏。
就连刽子手挥舞刑具的姿势都不再那么昂扬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这种不能快刀斩下的磨蹭反倒让武承业和武元宗更加恐惧哀嚎不绝直到李彦贴心地弹指点出。
不再是石子不再是细针就是自身的劲力勃发犹如无形剑气飞出。
当着众人的面却又无人能察觉只觉得一阵冷风刮过悄然刺入二武的脖子。
武元宗首先歪倒武承业紧随其后。
【不斩无名(生效)】
【武元宗最高属性为家世抽取家世属性点失败】
【不斩无名(生效)】
【武承业最高属性为家世成功抽取1点家世属性点】
……
刽子手不知道自己的业绩又双叒叕敠被抢了终于打破了对皇亲国戚的敬畏一刀斩下。
望着滚落的人头四处喷溅的鲜血就连刚刚嬉皮笑脸的郭元振都沉默下去半响不发一言。
直到李彦带着他和丘神绩离开刑部一句悠然的期盼让他彻底绷不住了:“一回生二回熟若是武氏子再为恶外戚问斩的多了再行刑时就会熟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