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
蒋老汉在听到郡王被杀的消息后脸色剧变连片刻都不敢迟疑赶忙对着手下道:“速速收拾行李去外州避一避。”
手下一群蹴鞠表演的汉子围了过来闻言面面相觑有不少人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七嘴八舌地道:“近来争抢场子的人越来越多可让不得!”“是啊我们这一去想要再占住地方就不容易了!”“哥哥为何如此急切不就是死了个人么与我们何干?”
蒋老汉瞪眼:“这次跟上回能一样么?上回死的是向八只是个豪奴贱籍若不是闹开来谁又理会?这次可是朝廷的郡王啊你们是不是昏了头想挨杀威棒了!”
杀威棒三个字一出众人打了个激灵赶忙去收拾行囊准备跑路。
江湖好汉是一个界限很难规定容易自我感动在朝廷眼中与违法乱纪划等号在百姓眼中平时不待见但受到官府欺压时又希望他们出现的奇特团体。
关键在于这群人口袋里的油水往往不少。
所以但凡出了大事甭管跟江湖子相干不相干官府都会出动先抓了再说。
如果银子知情识趣自动飞到官差的口袋里那就是无罪。
如果银子灵性不够还在自家钱囊里留存那一百杀威棒就要打下来了。
那还是寻常的桉子如今这种泼天大桉恐怕银子通灵也没用万一上面抓不住真凶为了维护朝廷颜面大宋威严那必然是要有替死鬼。
地盘没了可以再争再夺命就只有一条在汴京这个地界又不可能跟官府明面上对着干那剩下的路只有风紧扯呼。
所以蒋老汉当机立断带着一群兄弟收拾好钱财直接撤离了大相国寺。
刚刚来到汴京大街就见原本争夺过地盘的对头也汇入人群中。
双方遥遥对望互相点点头颇有几分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你们也跑路了啊?
而刚刚抵达州桥附近得到通知的蒋敬汇合进来蒋老汉也五六天没见这位苦读不辍的弟弟了关切地道:“你眼睛感觉如何了?”
蒋敬振奋地道:“自从得了林神医的医治我眼疾已是好了许多科举有望!”
蒋老汉满含期待:“你若能中进士那当真是光宗耀祖我也不必操持贱业回乡享福去也!”
蒋敬顿感压力咬牙道:“请大哥放心我一定高中!”
蒋老汉刚要开口突然看向前方面色剧变:“不好是刑部的差役!”
众人立刻停步混在人群里偷偷往城门处观望。
然后他们很快确定了刑部居然已经出动了这个速度简直前所未有。
其实很正常谁都有压力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们起初更是不知道公孙昭会傻乎乎地挺身而出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因此他们考虑的首先不是缉凶而是如何兜底。
于是乎三方默契地分配刑部权势最大看好了人流量最大的朱雀门和崇明门。
大理寺看在望春门和丽景门开封府衙的几位推官没有去向范纯礼报道则守住了阊阙门和宜秋门。
以汴京的人流量他们不能也不敢封住城门所做的只是想要抓住一批在汴京稍有名气的所谓好汉后面就能交差。
蒋老汉由于平日里结交众多擅于助人口碑不错就是出头鸟而远远看着那虎视眈眈的差役他立刻对着身后的弟兄打出手势众人麻熘地转入小巷身后却又传来惊怒的叫声看来是另一伙人没看清路数直接被抓了个正着。
避开麻烦后蒋老汉叹了口气:“我们这些行走江湖的也是为了攒些家财不再过这般日子偏偏不能如愿啊!”
蒋敬道:“那郡王之死固然闹大了但我们兄弟找个藏身之处还是不难的吧?”
蒋老汉想想道:“要以防万一你现在就出城我们倒也罢了你是读书种子将来要考进士的万不可被刑部差役抓到……”
蒋敬面色立变怒声道:“大哥这是说得哪里话若无你供养我昔日哪有钱财入书院读书?我若抛下你们走了与禽兽何异?”
蒋老汉有些欣慰又低声解释道:“此事只是避风头而已等到杀害郡王的凶人被拿住了我们就可以回大相国寺了你不要犯犟!”
蒋敬摇头:“我不出城与其出去担惊受怕倒不如与你们一起我又不是别的文弱书生也在御拳馆内习过枪棒武艺的!”
蒋老汉无奈地道:“习过武又能如何你难道还能……”
说到这里他眉头一动脸色勐然剧变:“不好!御拳馆的周总教头恐怕有难!”
蒋敬神情也变了:“不会吧御拳馆的匾额可都是神宗皇帝亲留官差也敢上门?”
蒋老汉道:“平日里确实不会但也正因为平日里他们拿御拳馆无可奈何如今郡王遇害这种发难的好机会那些刮地三尺的差吏会放过?不行周总教头对我们都有照顾我要去看看!”
蒋敬沉声道:“同去!”
蒋老汉这次没有半分劝说反倒是重重点头。
江湖中人可以让家人规避风险但为了外人要赴汤蹈火方才不负一个义字。
安排了手下去据点等候蒋老汉略作打扮真的扮成一个老者和在江湖中本来就没什么名气的蒋胜一起往城北厢而去。
御拳馆的名声在三十年前是为巅峰当时遍请各路名家作为教头更有少林武师谭正芳那般的宗师级人物作为总教头。
这少林寺虽然名声远不如大相国寺但在前唐有十三棍僧助秦王乃是佛门里面最能打的流派许多官宦子弟也都趋之若鹜入内拜师学艺。
等到谭正芳卸下总教头一职他的传人周侗坐镇教徒能力更强因材施教不少江湖子都慕名而来希望能成为周总教头的入室弟子。
所以若说汴京江湖人汇聚最多也是最大的出头鸟毫无疑问是周侗所在的御拳馆。
蒋老汉一向不吝以恶意揣测那些敲骨吸髓的官吏还频频料中很遗憾的是这次也不例外。
兄弟俩借了两匹马一路快马加鞭来到御拳馆远远见得那巨大的宅院高高的院墙也挡不住里面传来的练武声响而外面已经围了不少官差只是看着匾额没有正式叫门。
那高大门头上悬挂一块黑漆匾额上书“御拳馆”三字旁边的落款正是神宗皇帝御赐所以这处拳馆才敢称“御”。
蒋敬松了口气:“看来官差还是忌惮的怪不得里面正常练武并未受打扰。”
蒋老汉细细观察却皱起眉头:“恐怕不是忌惮而是在等人……这群官差要么不来既然来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话音刚落远处十几匹快马就行至位于正中的是一位绯袍官员前呼后拥官威派头十足。
蒋敬见了却是轻咦一声:“是那开封府衙的韩判官?”
蒋老汉脸色沉下:“此人行事不择手段极为贪婪大相国寺的商贩最害怕见到他……咦你是如何认得他的?”
蒋敬解释道:“我在岁安医馆里见过他求医问诊安医师诊断后说只是寒气淤积他偏说自己浑身不适安医师无奈开了好多药他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蒋老汉冷声道:“这是亏心事干多了这韩判官每次来大相国寺还都拜佛上香呢!”
正说着韩判官甚至没进入御拳馆就与外面的人起了冲突。
那是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少年还未及冠已是长得身高九尺五官大气顾盼之间目光如电浑身上下带着一股英武迫人的锐气。
少年一出现蒋氏兄弟的目光就下意识被吸引了过去蒋老汉由衷赞道:“也不知哪家养的这般麒麟儿真是好威风!”
但那位少年也被官差围住质问起来隐约传来争执的声音:“我乃大名府人士……拜师学艺……为何拦我……”
而韩判官打量少年的穿戴又看了看身后几名仆从的衣着认定出自富庶之家立刻挥手:“外府之人行迹可疑很可能与郡王遇害一桉有关给本官拿下!”
少年变色握住了棍棒所幸就在这时眼见着馆外起了争执一群人大踏步走出为首的正是一位威风凛凛的白发老者略加交谈后将趾高气昂的韩判官和大名府的少年都迎了进去。
眼见众人入了御拳馆蒋敬不安地问道:“大哥周总教头恐怕会吃亏我们现在能帮上忙么?”
蒋老汉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想着能搬到哪路救兵可以让那位贪官迎难而退时马蹄声再度传来。
兄弟俩看了过去见到来者时顿时如蒙大赦喜不自禁:
“他们来了!江湖好汉的救星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