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并不是被软禁在皇宫内而是软禁在太常寺内的一座独院内两百名士兵专门负责看守他。
软禁的条件倒是不错四间屋子还有前后两座院子种满了奇花异草后院是一座假山池鱼靠墙矗立着一座八角亭修建得十分精雅。
吃喝住用都是上等待遇唯独不能走出院门。
除了兵器外他的其他行李也一并送来甚至还给他送来一箱书供他消遣解闷。
半夜时分后院传来‘哐当!’一声重响陈庆在熟睡中被惊醒他翻身坐起迅速抄起桌上的铜灯闪身躲在窗后。
等了片刻再没有任何动静陈庆这才慢慢推开后窗今晚的月色很浓把整个院子染成了银白色陈庆在院子看了一圈最后盯住了亭子在亭子旁边有一个黑色的长条物品。
郭宋轻轻一纵身跳出了窗户他向两边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这才一点点接近黑色物品。
最后取到了黑色长条物品又迅速返回了屋子。
确定屋子内无人陈庆这才打开黑皮一把两尺长的短剑豁然出现在他眼前旁边还有一张纸条。
陈庆拾起纸条凑近油灯细看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似乎是用左手所写。
‘当心刺客!’
陈庆暗吃一惊女真人会刺杀自己吗?
结论是肯定会就算不能从官方渠道获得自己他们也一定会采用卑劣的暗杀手段但不一定是现在现在他倒觉得自己是安全的金国在羞辱宋朝之时绝不会刺杀自己。
陈庆手执剑鞘慢慢抽出短剑只见寒光闪闪锋利异常。
送剑人虽然有点多虑不过有一把剑在手陈庆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吕绣自从在祖父寿辰上见到陈庆后她心中就多了一个身影多了一份牵挂她虽然受家庭文学气氛熏陶精于诗文绘画如果不出意外她的夫婿也应该是一个才学卓著、文质彬彬的年轻才子。
但从她懂事起就遇到了靖康之难国破家亡山河破碎她亲眼看见无数百姓在逃难哀鸣中痛苦死去亲眼看见漂浮在河面上被金兵射杀的百姓尸体。
而她自己也不得不跟随长辈颠沛流离数年居无定所像惊弓之鸟一样逃亡直到去年才终于在临安稳定下来。
正是饱经战乱吕绣的心态变了她心中的夫郎已经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也不是浑身凶悍之气的大汉而是文能定国武能安邦的儒将而是在大宋危难之时敢于挺身而出报国抗金的勇士。
这样的人有是有可惜年纪都太大了或者家中已有了妻子比如岳飞。
有人向她祖父推荐过青年才俊王薄此人倒是文武双全但整天留恋于青楼妓馆的温柔之乡这种人她从来不齿。
偏偏在不经意时她听祖父说起这么一个年轻人写了一手好字却能率领两千弱旅和数万金兵对抗无比悲壮手下将士几乎全部阵亡。
可当他发现给阵亡将士的抚恤被挪用时他宁可变卖自己家产也要给阵亡士兵抚恤。
这件事让别人看来是多么可笑而愚蠢时却深深震撼了吕绣尤其当她亲眼看见这个年轻人高大挺拔的身材俊朗而轮廓分明的外貌她扮作使女上茶时他就站在自己身边让吕绣忽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的芳心终于被拨动了陈庆这个名字从此深深刻入她的心中。
吕绣坐在小楼窗前正全神贯注绘制一幅‘霍去病西征图’年轻俊朗的霍去病身披盔甲顶着漫天大雪带着数千士兵向西方艰苦行军。
霍去病长什么样子吕绣不知道但她画笔下的霍去病眉眼间却多了几分陈庆的神采她清楚记得那双目光深沉的双眼。
“姑娘!”
吕绣的贴身使女莺儿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她跑得太快被凳子绊了一下轰隆一声凳子倾翻上面的书籍和茶盘散落一地。
吕绣正在全神贯注地绘制霍去病的脸庞巨大的声响让她措不及防手一抖脸线画歪了。
吕绣俏脸一沉极不高兴道:“你毛手毛脚做什么?”
使女发现自己闯了祸她吐下舌头小声道:“姑娘真有大事啊!”
吕绣细细补了脸线左看右看还是不行索性一赌气扔掉画笔不高兴道:“说吧!什么大事?”
“刚才春桃告诉我那个叫陈庆的将军被官家抓起来了。”
“什么!”
吕绣瞪大了眼睛“这个消息可靠吗?”
“老爷告诉夫人的时候春桃就在旁边她和我闲聊时说起的说外面都传开了说官家要用这个陈庆去换太后回来。”
吕绣心中又急又慌半晌问道:“祖父回来了吗?”
“我去看看!”莺儿转身跑了出去。
吕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传言是真恐怕也只有自己祖父才能救他可是祖父也未必肯冒这个风险啊!
吕绣心中焦虑之极该怎么说服祖父呢?
下午时分吕颐浩和往常一样回府了。
刚进门管家便告诉他门生徐蕴在外书房等候。
吕颐浩点点头“告诉他再稍坐片刻我马上就来。”
吕颐浩回内宅换了一身宽松的禅衣这才不慌不忙来到了外书房。
一进外书房徐蕴连忙起身行礼“学生参见恩师!”
吕颐浩笑着摆摆手“我们坐下说话!”
两人分宾主落座徐蕴连忙道:“秦桧已经在百官中发起联署相公知道了吧!“
“有所耳闻但不知具体效果如何?”
徐蕴叹了口气“效果出乎人的意料到今天下午已经有一百八十多名官员签名联署了恩师令人心寒啊!”
吕颐浩倒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他笑了笑道:“你怎么看?”
“学生问了好几个联署的官员他们都认为用一个统领换回太后很合算都认为无论如何应该满足天子的孝道这是他们原话恩师认为是这个原因吗?”
吕颐浩摇了摇头“真正的原因是朝廷官员从骨子里害怕金国他们是想通过这件事向金国释放善意然后促成宋金议和。”
“他们这样想未免太幼稚了吧!”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
吕颐浩负手走到窗前望着远方忧心忡忡道:“这才来临安还不到两年奢华之风又重新兴起私人游舫在西湖内比比皆是为名妓一掷千金但前线的将士却连阵亡抚恤都没有还不断有人上书要求正式定都临安。
种种迹象表明朝廷的求和派已经越来越占据上风陈庆事件就是最好的试金石把很多人的真面目都试探出来了。”
徐蕴急道:“恩师如果签字大臣过半官家就找到借口了陈庆很可能会被交易。”
吕颐浩没有吭声让他和大部分朝臣唱反调他也需要权衡其中的利弊。
这时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绣姑娘太老爷有客人你不能进去。”
但似乎没有拦住吕绣急冲冲闯了进来。
她向徐蕴施一礼“徐叔好!”
吕颐浩有些不悦道:“绣儿你怎么了?”
“请祖父原谅绣儿的莽撞绣儿的使女刚才在街上听到一个消息官家已经下旨将陈将军移交给金国使者这是真的吗?”
吕颐浩这才明白孙女的失态关心则乱啊!
吕颐浩笑道:“应该是谣传这个月是祖父执政事笔没有祖父的签字官家的旨意是出不来的。”
“或者不一定是旨意是手谕呢?”
“这件事不会那么快而且朝廷自有定论绣儿也不用太担心陈将军了。”
吕绣摇摇头道:“绣儿并不是为陈将军担心绣儿是担心祖父很可能这件事会让祖父背上历史罪名。”
徐蕴在一旁忍不住道:“绣娘这件事是秦相公在主导要背罪名是他背不是你祖父。”
“可祖父才是宰相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肯定是由宰相来承担历史功绩或者历史罪名哪里轮得到副相?”
说到这吕绣又有些伤感地对祖父道:“绣儿也知道天下百姓都在骂祖父苛捐严税盘剥百姓但这是祖父决定的吗?朝廷要筹措军费就只能向百姓加税这明明是朝会讨论通过的决议但最后罪名却落在祖父头上就因为祖父是宰相。
一旦陈将军这样的抗金将领被朝廷送给金国天下人若知道他们会骂秦桧还是祖父?”
孙女的一番话让吕颐浩震撼住了他忽然意识到秦桧这么肆无忌惮恐怕他也知道出卖抗金将领的历史罪名不会落在他一个副相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