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子的主人姓槐名睿三十余岁。其曾祖父曾在百年前做过宰相职位的中书令有国公爵位。
然而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到了槐睿这一辈虽然还住在位置优越的胜业坊靠着铺面、田地维持体面生活
但在官场中只能从户部小官做起。
槐睿官场失意情场上也没那么顺利——几年前传出他与城南一位有夫之妇赵三娘私通的消息那妇人的商贾丈夫成天到万年县衙门或者户部门外吵闹闹得沸沸扬扬。
槐睿没有死不承认或者把责任推卸给女方
而是毅然决然拿出两万贯财富给那个商贾要求对方与其妻子和离。
等到赵三娘和离后槐睿又为其举办了盛大婚礼正式将赵三娘迎娶过门。
一年后赵三娘重病离世槐睿也没有再娶还经常写一些悲戚诗句怀念亡妻。
他们两人的感情在世人眼中也从不道德的婚内出轨
变成了轰轰烈烈、至死不渝的爱情
反而令槐睿在长安坊间的风评变好仕途上也越发顺利现任户部金部郎中一职。
金部郎中掌管东西二市交易之事可以说是一等一的肥差甚至不需要用收受贿赂的低级方式就有大把大把的手段来合理赚到巨额财富。
‘感情还是个情种。’
李昂听着路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若有所思。
“槐大郎的母亲也就是槐府的老夫人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太清醒了需要人伺候。前段时间还总说什么做噩梦。”
“槐大郎为了让他母亲心安专门请了和尚、道士上门开道场做法事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要我说啊槐府老夫人就是怕槐家的家业没有人继承所以才做噩梦——槐大郎自从那位赵三娘死后就没有再娶妻或者娶妾膝下一直无子如果不从远亲家里过继一个可能真的要绝后。”
“是啊无子不行。”
在胜业坊墙外听着僧道颂唱声的路人们随意闲聊着话题很快就转到传宗接代、多子多福的方向上。
聊天中甚至还出现了李昂的名字说李昂是文曲星兼药王神兼送子仙下凡。家中挂一副李昂画像能增加夫妻怀孕概率等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在民间的形象已经是这样了么?’
李昂满头黑线默默骑马离去脑海中心思转动。
胜业坊槐睿
墨丝的感应就指向着那家宅邸。
如果那里真有异化物的话得弄清楚是什么东西才行。
李昂明面上的身份是学宫弟子兼大蒜素等专利权所有者。
在业务上和户部金部没有重合与槐睿的社交范围也没交集。
要进宅邸一探究竟而且不能暴露异化物的存在否则会被镇抚司收走
可能得用到特殊手段。
————
寒假要处理的事情少了许多李昂回到家后照例给墨丝喂了点金锭和玄铁等材料
等入夜后便步行来到胜业坊外的酒楼摆出一副情场失意、前来买醉的纨绔少年模样包了间面向胜业坊的高层包厢远远监视槐睿宅邸的动向。
“现在是戌正时刻也就是晚上八点槐家宅邸还是没有点灯。”
李昂望着窗外眼睛微眯。
冬季天黑得很早胜业坊里的大户人家这个时候都点着了灯火
等到亥正或者子初时刻也就是晚上十点、十一点左右才普遍熄灭油灯睡觉。
李昂又等了两个时辰直到午夜时分酒楼快关门歇业时
一辆马车由远及近缓缓驶入胜业坊在槐家宅邸的侧门外停下。
“嗯?”
李昂瞬间振作精神仔细凝视。
只见那辆马车停下后从车上悄无声息走下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其腰侧系着一件用布裹住的物体看起来像是朴刀。
随后车上又陆续下来另外三人
身型伛偻、拄着拐杖的老者
面如白玉、手执折扇的书生
带着面具、背负双刀的侏儒。
马车悄然驶离四人站在门下阴影中由魁梧汉子轻敲侧门
随着门扉在内侧开启这四人也步入门中身形隐没不见。
壮汉老者书生侏儒
四人行踪诡异鬼鬼祟祟难道
“因为长安城最近严查私人赌坊这四位为了打麻将专门到槐家宅邸?”
李昂脑海中突然蹦出不靠谱的猜想他摇了摇头将包厢的钱放在桌上下楼结账走出酒楼。
新年时节家家庆祝
为了防止火灾发生镇抚司、不良人、龙武军等部加大力度巡逻
不过这种程度的巡逻李昂远远就能听见脚步声临近一转身就躲进巷弄阴影处再翻身上墙借着建筑阴影躲避视线。
轻易避开巡逻队伍后李昂伏在房顶上默默唤醒墨丝。
沙——
大量墨色丝线从袖口、领口中蜿蜒伸出
转瞬间就覆盖了李昂周身编织出一件带有披风的、漆黑如墨的夜行衣。
为了隐匿身份他还专门让墨丝加了几层增高鞋垫看起来有成年人身高
同时还生成了龙头形状的面罩戴在头上
完全看不出来是他。
‘经过反复测试墨丝不会引起任何灵气波动也就不会被修士的检测手段察觉。
同时墨丝的坚韧性也远超凡铁刀剑劈砍也砍不断。
拿来当夜行衣绰绰有余。’
李昂无声无息地扶正了头上的漆黑龙头面罩悄然来到了槐家宅邸的房顶上方窃听下方动静。
“四位想必就是寇兄介绍的异人吧?今晚我槐家的安危就有劳四位了。”
下方的房间里传来谈话声响听内容说话者似乎就是那位金部郎中槐睿。
“槐郎中客气了。”
魁梧男子声音低沉中气十足“不过事先说好雇佣我们四位一天的价格总共是四千贯。不管有没有异变。”
“这是自然。”
槐睿松了口气“我槐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这点钱总还是有的。
那四位打算怎么做?”
“先讲讲老夫人的情况吧。”
白面书生淡淡道:“听说老夫人这段时间一直做噩梦梦到厉鬼噬身哪怕长安僧道一连办了几天的水陆道场也没效果?”
“是。”
槐睿苦笑道:“我母亲年纪大了记性好几年前就不太好一直忘事有时候连我这个儿子她也不记得。
一开始她说做噩梦一觉醒来后手上脚上莫名出现伤痕
我只以为是偶然或者是她的健忘臆想病又犯了。
后来发生得多了才觉得不对劲。”
书生又问道:“没有找镇抚司的人上门看过么?以阁下户部金部郎中的官职镇抚司的人应该也能请过来吧?”
“请来了但他们也找不出原因。”
槐睿低声道:“检测不到妖魔气息就只好把原因归咎于我母亲的臆想病。
说这些都是我母亲臆想出来的。
手脚上的那些伤口可能只是我母亲无意间擦破划破的——毕竟她患了健忘症记性很差。”
“所以阁下才通过寇兄找到了我们。”
书生点了点头说道:“镇抚司永远是这样只有事情发生了他们才会出现。
不过食君禄忠君事。
我们收了钱肯定要把事情办好。
这样老夫人已经饮过安神助眠的药茶了吧?”
槐睿点头道“饮过了。”
书生继续问道:“那宅邸里的仆役呢?”
槐睿说道:“现在正好过年已经让他们放假各自回家。家里剩下的三个仆役也是非聋即哑的老人早早就让他们睡下嘱咐过不要开门。”
书生道:“那就好。
庄老丈和我陪阁下待在老夫人卧室在卧室里布下阵法符箓如果有异类出现就能第一时间将其抓获剿灭。
魏兄去庭院驻守
孙兄在大厅等候。”
“有劳四位了。”
槐睿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在前方带路领着四人走向宅邸深处。
“”
屋顶上方李昂默默挑起眉梢。
听谈话内容似乎槐家的老妇人被噩梦纠缠槐睿请镇抚司查看无果只好去雇佣了四位“异人”来。
这四个异人应该不是学宫出身听气息均为中低阶的修士
而且肯定没有官方身份否则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
长安鬼市里出来的?
那个地方似乎就有这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人物。
李昂是正儿八经的学宫弟子清楚知道学宫每年要消耗掉天文数字般的资源来供养一整个学院的各级修士。
那些没有传承、宗门的低阶修士因为没有修行资源只能苦哈哈地当保镖、护卫乃至建筑工、雇佣兵私家侦探
一次赚个千百来贯来给自己购置符箓装备。
比如当初跟在焦成身边的两位剑修。
而槐睿谈话中的寇兄
应该是某种提供中介服务的中介人?
李昂眨了眨眼睛他是来找异化物的对于这几位异人和槐家的家事没什么兴趣
当即感应墨丝让墨丝指向异化物所在方向。
沙——
墨丝根根倒竖没有指向某个房间而是指向了渐行渐远的槐睿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