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瘟疫渐渐过去新戏终于排好。
袁宗皋走的当天《战长沙》这出武戏就要在安陆上演。
戏台因为长时间未曾用过戏班的人正抓紧时间收拾此时戏票已开始售卖于三正在跟朱浩讲有关来日戏票的销售情况。
“……一票难求听说雅间和相对靠前的位置被黄牛炒到了二百文一张这比咱唱《白蛇传》时情况都要好。”
朱浩笑道:“首演嘛热闹一点很正常如果这出新戏反响不好回头就没这么卖座了。”
正说着戏园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就见一名年轻男子带了两名随从跟戏班的人争吵起来。
那年轻人态度嚣张:“没戏票了?这怎么可能……不过几吊钱爷给得起明日五张票小爷要请朋友来看戏非得最好的位置不可……一贯钱够不够?”
五张票就一贯钱?
朱浩很想说兄弟你可真大方。
你去黑市买票不就这价嘛?我给你临时加座都行……这演一场别到最后赚个几十两银子那才叫开门红呢。
但朱浩也就一想规矩还是要的这只能说明新戏太过火爆这些买不到票的人便跑来捣乱。
于三正要过去维持秩序朱浩拉了他一把笑道:“别理会让他闹吧。”
于三惊讶地道:“浩哥儿那位好像是……朱家人?”
“呃?”
朱浩一怔。
却在此时对方报出身份:“也不打听一下小爷是哪家的!小爷父亲乃锦衣卫副千户马上就要回安陆履千户职你们一个小小的戏班居然敢轻视我?小心回头小爷把你们戏台给拆了!”
这下朱浩明白了对方正是大伯家的儿子朱家第三代长孙朱彦龄。
“浩哥儿您……”
于三不理解朱浩居然连本家兄长都不认识?
朱浩笑了笑道:“有两三年没见过一时竟没认出来……你知道我们三房人跟朱家的关系并不亲近。”
于三听到这儿也就释然了。
朱浩虽然才思敏捷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孩子让一个孩子记住几年没见的堂兄是有点困难再说那是朱家的家事关他于三毛关系?他才懒得探寻其中缘由。
“那浩哥儿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于三请示。
朱浩道:“我认不出他他更认不出我了……看他那嚣张跋扈的样子我过去认亲岂不是自讨没趣?连我娘都不知这生意是我的他凭什么知道?我先走了。”
于三眼见朱浩要走赶紧问询:“那戏票……”
朱浩想都没想便回答:“不给让他自己想办法!”
……
……
从我这里拿戏票?
想得美!
就算一贯钱买五张票我也不卖小爷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回到家。
朱娘和李姨娘居然也在谈论来日城里有新戏上演之事。
朱娘谈论时没避开儿子还有意说跟儿子听。
“……以往城里唱戏咱守着铺子走不开没时间看戏现在终于空闲下来……明日这戏听说很多人都想看不如我们一家子也去瞅瞅……小浩你要读书不如这样吧我们买明日晚场的票等小浩从王府出来一起看。”
朱浩道:“娘外面都说明日两场戏的戏票早就卖完了黑市一张票得一百文去了好的位置更要二百文就这也要听?”
朱娘还没反应过来旁边李姨娘大惊失色:“这么贵?那戏班的东家一肚子坏水居然想出卖票这一招……这哪里是看戏简直是抢钱啊!”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
可问题是……
姨娘你搞清楚好吧?
你说的那个一肚子坏水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你这么骂我真的好吗?
又不是我上来就卖这么高的价只是有人恶意炒作你不能拿炒作后戏票的价格来衡量原来的价格毕竟愿意花钱买高价票的人是少数。
黄牛党做的就是高端生意普通看戏的就是买张票进去听听要转手基本也是平价甚至还要亏些钱。
你有票想要转手未必能二百文一张卖出去。
朱娘笑道:“价高一点没关系于三不就在给那东家做事?戏班跟我们一道去南昌路上多有照应我们去捧场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有于三这层关系想来戏票不会真要一百文以上吧?”
朱浩急忙道:“娘就算咱要听也可以以后再去明天都是一群戏迷等着看首演戏票价格肯定高等过几天一张票连十文钱都不用不急于一时。”
李姨娘也点头赞同朱浩的观点:“浩少爷说得没错让谁赚钱也不能让那黑心东家赚咱以后再看吧。”
间接又把朱浩骂了一顿。
朱浩为避免自己靠戏班赚钱的事败露这种背地里的骂只能忍了别说李姨娘估计城里很多想听戏又买不到票的背地里不知骂了他多少遍如果这点脸皮都没有趁早别出来混了。
朱娘想了想颔首赞同:“那就等过两日吧。”
……
……
翌日清早。
王府门口很热闹。
袁宗皋前往南昌出任江西按察使王府同僚都来送行就连王府读书的几个孩子也在唐寅带领下出来送别虽然只能站在后面远远看着。
朱三和朱四显然不把袁宗皋的离去当回事还在那儿疯闹连同陆炳都在人堆里钻来钻去。
朱浩找了个位置相对高一些的地方往各处人堆看了看心想平时真没看出来兴王府属官居然这么多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可真不容易啊!朝廷财政在各地藩王上的支出向来都是大头。
削藩?
推恩令?
都是扯澹。
根本问题是大明承平已久皇亲国戚的数量不断增加这些人等着朝廷出钱养活根本就没想过自力更生。
封建王朝素来都是王侯贵族代代传承只有读书人才讲究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铁打的王侯流水的书生……书生再牛逼也只能考进士当上首辅位极人臣等退下来不过是后辈中萌个中书舍人或是监生子孙仍需自强……
读书人以为自己了不起到头来只是为王侯服务。
朱浩想到自己的前途不过是正在重复一个书生要走的路对兴王府兢兢业业的袁宗皋不也是如此?
想想都觉得悲哀。
……
……
袁宗皋坐上马车离开。
唐寅回过头对几个孩子道:“好了回去上课吧。”
袁宗皋这一走唐寅轻松不少毕竟王府中真正能碾压他可以称之为“前辈”兼“老师”的只有袁宗皋一个。袁宗皋走了谁能撼动他王府中的地位?你们一个个无论从才学到见识都是渣渣!
几个孩子回到学舍院一路护送的陆松自行离去。
唐寅让几个孩子复习功课他把朱浩叫到跟前按昨日约定准备教朱浩四书文。
“这是题目这是范句你……”
唐寅作为南直隶解元写文章方面自然有资格小觑朱浩因为他觉得朱浩见识再多也不可能写出四书文来。
朱浩简单把题目看过并没有去看所谓的范文。
回到座位上题目很简单出自《论语》“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大意为孔子说不要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而应该担心自己不了解别人。这是教导读书人要耐得住无人知的寂寞要多查人观事而非怨天尤人总有一天会一朝闻名天下知。
朱浩大笔一挥随便写了几句。
没有破题和承题只是起讲草草几句完事。
起身走到讲台边把作业交给唐寅朱浩便准备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如约完成四书文仅仅是不想让唐寅纠缠他。
此时唐寅刚把教桉拿出来都还没看上几句就见朱浩来交卷……唐寅先用古怪的神色打量朱浩这才把朱浩所写句子拿过去端详俄而皱眉。
“没头没尾的你到底写了什么?”唐寅板着脸准备教训朱浩可抬头看到朱浩那张倔强的小脸语气自然而然弱了下来。
话是这么说但朱浩的笔锋还是很老练的他居然从朱浩的文章中看到了对自己的劝谏……是我多疑了吗?
这小子不可能提前知道我要出什么题目吧?
“我现场出道题你去写出来。”
唐寅从朱浩所写几句话中没法判断朱浩的四书文到底是什么水平见朱浩交卷太快又准备给朱浩出一道题。
朱浩道:“先生这样是不是太过难为人了?”
“再写一篇就行尽你所能……如果有不会的我教你。”
说完唐寅还冲着朱浩点了点头随即挥毫泼墨:“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
“呵呵!”
朱浩看到这题目不由笑出声来。
唐寅皱眉:“你笑什么?”
朱浩装作没事人一般:“没有没有论语题嘛看着熟悉想笑也就笑了……陆先生你让我写这一篇?”
唐寅看着朱浩脸上残存的笑容心里来气板着脸道:“先前看过你写四书文的功底不赖。今天你把这道题目完完整整写出来若写不好就得留堂为师一点点教会你你将在为师的帮助下写就生平第一篇四书文……”
“好啊。”
朱浩未拒绝望向唐寅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促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