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欧阳女颤抖着纤纤玉手在卖身契上签字画押时朱浩让马掌柜把十五两卖身银拿来。
卖身事很大需要有人做见证十五年身契属于这年头卖身契中的标准年限跟卖儿卖女的出舍书不同这需要事主本人签字并找人做见证以存照。
事急从权没时间去找什么见证人马掌柜当个旁观者便可随后就是带人到官府过籍。
欧阳女昨天就把身边人安顿妥当如今眼看契约签好那婆子本想与自家小姐抱头痛哭一场可看到马掌柜和朱浩就在旁边婆子只是抹着泪说了一些要留下陪伴的话。
“难得脱离苦海为何要留下?是我没用家父留下的产业才不过一两年工夫就败得干干净净父亲未能留下子嗣我会努力延续欧阳家香火……”
马掌柜在旁边看着暗笑。
你不过一介女流家破人亡后自己都卖身为奴了还谈什么延续家族香火?谁给你的勇气?
其实欧阳女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提醒身边人现在还了你们自由身你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留下被债主找上门来你们就要成为我们欧阳家资产的一部分那时想跑也跑不了吃的苦可就多了。
一旁的马夫道:“小姐这是心疼我们回乡后我等会置办一些家业勉强过活。若将来小姐东山再起用得上我们我们随时会回来侍候。”
话说得漂亮但既然已经获得自由身干嘛要为奴为婢?
一群人哭哭啼啼……
……
……
朱浩回到房间等待。
半晌后欧阳女身边几名贴身家奴悉数交待完毕带着遣散银匆匆上路而那些手里掌握欧阳家购货和销售渠道的掌柜、伙计则悉数留了下来暂时到朱浩提前安排好的民院落脚等候下一步安排。
这也是之前商定好的朱浩要的是欧阳家的商贸体系、人脉和人手这些人的卖身契将转给朱浩除了日常照顾欧阳女的那些人不要剩下涉及欧阳家生意的人都不能擅离职守不过他们的主人变成了朱浩。
“欧阳小姐回头让马掌柜带你去官府过籍之前未问过你的姓名……”
房间内只剩下朱浩跟欧阳女二人。
但眼下已不再是生意合作伙伴而是主仆关系之前还能面对面坐着说话现在就只能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闺名一个菲字父母称呼菲儿虚岁十六……”
女子未出嫁闺名乃是秘密。
但现在朱浩作为欧阳菲的主人情况就不同了朱浩等于是其“再生父母”。
虚岁十六也就是今年才十五岁完全就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前世这年岁的孩子还在读初二。而在大明有些已嫁人生子其余的也待字闺中等着出嫁可因为父母早丧又没有兄弟姐妹帮衬家族生意只能由她一个弱女子承担……
怀璧其罪败光家业情有可原。
朱浩道:“这边会给你安排好住所不过以后不会再有人伺候甚至有可能……”
“我……明白。”
欧阳菲不太适应身份的变化。
之前还是千金大小姐吃饭住店出行全有人侍候哪怕她只是出身商贾之家没什么社会地位但自小娇生惯养现在却变成要伺候别人。
朱浩微笑着点头:“明白就好住客栈成本太高我那边有个学堂你先搬过去住吧。”
欧阳菲恭顺地问道:“不知我几时去见夫人?”
朱浩有些诧异:“什么夫人?你是跟我干活跟我娘无关再说了我娘只负责账目上的事平时如何运营要进购和销售哪些货都是我跟老马说了算。”
“那几时开始贩运琉璃镜到南京售卖?”
欧阳菲顿时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明明说好加入进来一起做生意怎么感觉要被人养在私院回头将她变卖呢?难道说这个稚子处心积虑就是为了骗自己卖身为奴回头再把自己转卖给成国公府?
之前还有选择权力现在根本是身不由己。
朱浩摇摇头:“琉璃镜生意不可能让你接手这涉及我跟苏东主的协议但是我可以把别的货物交给你们欧阳家的生意渠道售卖……欧阳小姐以为自己价值几许?要不是为你家的贩货渠道我作何要买你呢?”
欧阳菲一怔。
想了想觉得朱浩的话有几分道理。
这年头就算卖去秦楼楚馆那也要有才艺的需要从小培养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你一个商贾之家出身的小姐除了身材和样貌外一无是处以为在风月场上能混出名头?
还有就是卖给成国公府……
话说以成国公府的飞扬跋扈他们会付钱?人家就是想强占本身成国公府还欠着欧阳家上千两银子不还呢。手里掌握权力明明张张嘴就能办成事为何要大费周章用钱解决问题?
买个奴婢伺候人都不会这样的女人在人市上没多少价值当然那些觊觎她美貌的人除外但又不是镶金嵌玉也非带回家过日子能价值四五十两银子就算不错了。
以眼前稚子的处心积虑会为了区区四五十两银子大费周章?
“想早些赚钱赎回家族产业就要主动放低身段用心做事。我打听过你的底细你知书达理对算学尤为精擅不会浪费人才让你去做体力活亦或是有损你尊严的事情可日常账目清算、管理和招募培养人手等等都需要你亲自操持不会的你则要用心学争取可以早日独当一面。”
朱浩的话让欧阳菲感到一种莫名的屈辱。
我本是大家族的当家你现在让我去做学徒?
“好了你跟老马去办过籍之事我先到王府走一趟下午我们见面时再谈。”
……
……
欧阳菲正式成为朱浩的奴仆。
作为一个文明人朱浩一向推崇人人平等但如今他手上却捏着不少人的卖身契偶尔拿出来看看都觉得甚是荒唐。
不过朱浩明白想要推进大明的文明进程单凭一个人的力量不够需要有“自己人”辅佐而这时代对身边办事者最有约束力的东西大概就是卖身契了……没这东西存在如何保证这些人能跟你向着同一目标前进呢?
给一家一人的平等自由不是他的目的重要的是积蓄力量促成时代的变革。只要在这过程中不要以主人的身份随意欺压手下那就足够了。
王府内。
朱浩回到学舍难得的是刚考过县试的袁汝霖也来了两位先生范以宽和唐寅都在陆松、京泓、朱三和朱四这四个同学也没谁缺席课堂人员难得这般整整齐齐。
“想必你们知晓了朱浩和袁汝霖在前日县试中过关接下来还有几场考核王府已跟儒学署那边打过招呼暂时不去参加了。”唐寅笑着说道。
大明的县试有一点好处除了第一场的四书文考试外后续几场可以选择性参加。
但要是通不过第一场其他一切免谈实际上后续参加考核的一共就四十个名额类似于儒学教谕署的内部考试已不需要对外张榜公布成绩……就四十个人都知道谁过关了公布与否还有意义吗?
后续几场考的是五经文、策、论、算术等杂项。
大明科举一直到清初科举中对于试帖诗、赋并不考核也没有什么“圣谕广训”这种官方制定的用于洗脑的背诵读物考察更接近于考核应试者的才能一直到满清乾隆年才恢复唐宋时诗赋的考校。
明朝科举评定成绩的关键就是四书文的好坏。
眼下朱浩因为考中县试案首有一定争议王府为了避免朱浩去参加后几场考试时被士子围堵刁难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干脆让朱浩留在王府备考三月的府试。
唐寅续道:“府试考校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因为邝知州将会在三月底前卸任府试提前至三月中旬也就是三月十五进行留给朱浩和袁汝霖备考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你俩可要加把劲咯。”
朱四不解地问道:“唐先生不是说朱浩已考中县案首后续考试不参加也能得生员功名吗?”
“哈哈。”
唐寅笑道“就算考中县试案首也得参加府试且必须认真作答若是文章写得太差主考官有权剥夺进学的资格……”
这话分明就是在点醒朱浩。
别以为你考中县试案首就可以高枕无忧规矩是说县试案首可以照例进学但没说一定可以进学若是府试主考官邝洋名或是院试时的主考官、本省提学张邦奇看你的文章不爽还是能把你刷下来……
朱浩却知道唐寅是在吓唬他。
县试案首可以进学得生员功名朝廷制定这条规矩是为了保证每个县每次院试时都有一个“保底”名额。
大明各承宣布政使司很多州府下辖各县教学水平参差不齐有的县教育质量就是不行出头的读书人少学塾先生就少能教好弟子的名师更少如此形成恶性循环而每次院试录取的生员数量又有限为了避免有的县在某次院试时颗粒无收就定下这么个规矩。
毕竟府试是各县儒生一起考不再分县只有县试才是本县读书人内部竞争。县案首既是一种荣耀也是为了保证教育公平原则……
其实从某种程度而言也是一种不公平!
你县教育质量不行凭啥一定要确保你县拿走一个生员名额?你让那些本身在这个考生才学之上却被硬撸下去的其他县考生怎么想?
其实安陆州……
本身并不存在这个问题下辖两县教育质量相对落后的反而是京山县但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敢打破所以朱浩的生员名额几乎是稳拿的出现变故的可能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