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仚出宫的时候身后跟着两架大车。
四轮大车的车轴被压得‘嘎吱’直响。
封闭的车厢里正是泾阳卢氏镇族三武石碑以及邺国公一脉《业火明王怒》佛雕。
一路出了皇城南门门前广场上三千全副武装的羽林军正骑着一水儿的血蹄乌骓静静的列队等候。
这是胤垣从羽林军中拨给卢仚的三千亲卫。
卢仚也没想到胤垣居然会给这三千亲卫全都配上血蹄乌骓。
在这三千亲卫的前方三十六名甲胄鲜明的神武将军一人持节一人打着九曲青罗伞其他人分持大纛以及金刀银剑等诸般仪仗昂首挺胸的凝视着卢仚。
卢仚看着他们举起右手握拳轻敲心口。
三千零三十六名精锐齐齐还礼一旁一个隐隐有金石撞击之声的声音传来:“仚哥儿天阳公好威风好气派。”
卢仚看了过去就看到数十丈外列阵的三千苍狼骑前卢旲正背着手看着自己。
卢仚在秘史监耽误了蛮长时间看卢旲这模样他显然一直在这里等着卢仚。
卢仚跳下马大步走到卢旲面前向卢旲抱拳行了一礼:“伯父。”
上下打量着卢旲卢仚心中骇然。
记忆中卢旲身高八尺左右比卢仚要矮了一截。
但是在北界城驻扎了几年卢旲居然长到了一丈左右犹如一截铁塔杵在面前身上气势更是比当年离开天恩侯府时强大了无数。
卢旲也上下打量着卢仚。
“出乎意料。”卢旲缓缓道:“本来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一份彩礼。准备你今年满了十六和白家履行婚约时让你风风光光办一场。现在看来倒是用不上了。”
“我还准备了一份军籍准备你成亲后白家丫头有了身孕就带你去北界城在军中混一个前程出来。以后慢慢提拔总不会让你比羽林中郎差多少。”
“当年貅伯和旵哥如何对我的我会一一的报答在你身上。”
“只是没想到啊。”
卢旲握拳轻轻的砸了砸卢仚的肩膀:“天阳公?吓死个人。”
“我当年被狼群差点咬死豁出去性命搏了一个救驾之功你可好这么轻轻巧巧的。”
卢仚很谦虚的笑着:“侥幸而已。”
卢旲深以为然的点头:“的确是侥幸。但是单靠侥幸是走不长远的。”
“你以后准备如何?”卢旲绕有深意的问道:“一心一意做你的天阳公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娇妻美妾俊俏侍女尽情享受这世间顶级的荣华等到百年之后一摊枯骨?”
卢旲轻笑摇头:“我知道天子肯定给你安排了事情一如当年给我的安排一样。”
“但是仚哥儿你应该有更高远的追求。”
卢旲看着卢仚的双眼笑道:“不能做井底之蛙!”
卢仚看着卢旲笑道:“伯父何以教我?”
卢旲沉默片刻他上前一步几乎是贴着卢仚凑到他耳朵边将声音压成了一条细线:“可愿长生否?”
一道莫名的凉气从天灵盖直冲脚掌心卢仚浑身寒毛直竖骇然看着卢旲。
当今之世武道凋零开经境武修高手寿不过一百五十。
卢旲哪里来的底气敢问卢仚‘可愿长生否’?
卢仚闭着嘴屏住呼吸直勾勾的盯着卢旲。
卢旲拍了拍卢仚的肩膀低低道:“最近镐京乱的很。九阴教啊死士杀手啊邪祟鬼魅啊很乱很乱。不过一切才刚开始。以后这镐京城啊会更热闹。”
“当然也更危险。”
“自家侄儿伯父能关照就关照了。”
“以后出行小心些。若是对刚才伯父的话有意就去侯府找我罢。”
“我这次回镐京大概率是不会回北界城了。我是你伯父你是我侄儿都是泾阳卢氏后裔也都是天子近臣你我理所当然要同气连枝、携手进退。”
卢旲点点头转过身一步跳上了狼王轻喝一声三千苍狼骑簇拥着他一溜烟的顺着驰道直奔东边安乐坊的方向去了。
“可愿长生否?”卢仚看着卢旲远去的队伍突然乐了:“看样子我在秘史监的揣测没错啊这世道要变天了。”
“镐京城要乱了?不会这些日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你有关吧?我的伯父大人!”
卢仚笑着跳上坐骑和那些新下属招呼了一声三千亲卫、三十六神武将军仪仗队纷纷上了坐骑紧跟着卢仚顺着南门前的驰道一路笔直向南飞驰。
等到卢仚、卢旲都跑得远了。
皇城南门上方的城门楼子里胤垣和鱼长乐转了出来笑吟吟的看着卢仚远去的队伍。
“查实了?白长空家的那一把大火?”胤垣笑得极其嘚瑟。
“陛下花了两天时间扎扎实实的查查实了的确没有任何一人知道这火是怎么起来的但是几乎顷刻间燃遍整个蓝田园……除了天阳公那神出鬼没的身法老奴想不出镐京城内还有谁能做到。”鱼长乐也笑得极其之灿烂。
“给天阳公记上一笔功劳。过些天你去看看他给他说有些事情要坚持的做认真的做长期不懈的做当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来做。”胤垣摸着下巴悠悠道:“可惜了恨不能在场欣赏白家君子们光着粉团四处乱跑的风采。”
寒风中胤垣和鱼长乐笑得嘴都合不拢。
一路南下眼看着前方路口向西拐就是通往雨顺坊的运河石桥。
石桥桥头一座高有九层的酒楼顶部坐在轮椅上的朱?一只手打着夹板绷带另一只手则是端着茶盏喝着茶看着下方的大街。
“师兄别急那卢仚在镐京根基浅薄出了宫他能回去的地方就只有他的那所谓的勘察司衙门。守在这里定然能守到他。”
朱?嗓音发哑轻咳了一声昨夜被熊泰斗一拳打断的肋骨又隐隐作痛。
他忍着痛看着面前坐着的浑身上下一片雪白的中年男子苦笑道:“不过他毕竟是陛下刚刚封的天阳公虽然是幸进佞臣一类毕竟爵位放在那里师兄下手还要有分寸些。”
朱?很无奈。
昨夜他本就不该在丞相府。
眼前男子巫水出身东神州昊剑宫是齐胂的卫队长。
前面说了朱?天资聪颖武道天赋更是绝佳他拜师云游镐京的昊剑宫大剑师从他那里学了昊剑宫的秘传‘养吾剑’。
巫水的师尊是朱?的师叔从这份上说两人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
齐胂被守宫监捉拿巫水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配合调查’以他东琦伯世子的身份在镐京城太后不开口谁能难为他?
没想到齐胂就是被太后当做‘捉鬼’的‘鱼饵’丢进了‘羡鱼阁’。
巫水着急啊。
他所属家族是东琦伯的世代家臣他受东琦伯的命令保护齐胂如果齐胂出了事巫水担待不起他的家族同样承受不了东琦伯的怒火。
所以巫水急急忙忙找上了朱?以同门师兄的人情哀求朱?找朱崇这个丞相希望能够将齐胂从皇城里捞出来。
结果可好。
齐胂死了而且连尸首都没一具一大早的齐胂被守宫监的人送回崎芳园的时候只是一坛子火化后的骨灰!
这下好了巫水没办法向东琦伯交待了。
他的妻儿老小都在东琦伯的领地中他绝无可能丢弃家小就此浪迹天涯吧?
他得有个交待。
太后惹不得。
天子惹不起。
乐武不能惹。
余三斗、鱼长乐他打不过。
所以……他向朱?咨询对策却得到了另一个人的热情回应。
坐在朱?身边的朱钰挥洒着小折扇‘呵呵’的笑了起来:“?弟什么话?齐胂世子之死巫师兄是必定要给东琦伯一个交待的。”
“但是这个交待得有一定的份量。”
“巫师兄跑去杀一两个守宫监的监丁力士甚至是校尉以巫师兄的实力杀之如猪狗易如反掌。但是那些人够分量么?东琦伯会满意么?他会不会觉得巫师兄是敷衍了事糊弄他这个主君呢?”
“仔细斟酌还有谁比卢仚更合适的目标?”
“新出炉的‘公’若是论爵位说句过分的话比东琦伯都要高了两等用一名‘公’为世子殉葬这份量这诚意足够让东琦伯满意了。”
“要说后果他毕竟是一个新出炉的‘公’根基浅薄无权无势无后台完全就是靠天子的宠信这才幸进得爵的一个下三滥小瘪三。他若是死了谁会给他撑腰谁会给他报复?”
“陛下?陛下的脾气我们都懂九曲苑外的事情他不会管。”
“泾阳卢氏?呵呵莱国公视他如仇会帮他?”
“天恩侯夫人会帮他?”
轻轻挥动着折扇朱钰目光诡谲的看着一身死气沉沉的巫水:“放一百个心罢我的巫师兄啊我朱钰说的巫师兄就算当街杀了卢仚只要能及时离开镐京就绝对平安无事。”
“难不成谁还会为了一个卢仚去得罪封地数万里拥兵数百万的东琦伯么?”
朱?抿了抿嘴看了看朱钰不说话了。
大家是嫡亲的堂兄弟朱钰执意用巫水这把刀去杀卢仚那么朱?总不能拆他的台。
至于说巫水能不能杀了卢仚。
或者说巫水杀了卢仚后会有什么后果。
朱?抿着香茶静默不语。
卢仚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仪仗队和三千亲卫大队血蹄乌骓顺着宽阔的驰道一路奔来蹄声如雷声势颇为惊人。
眼看着马队就要冲上石桥桥头酒楼顶层巫水一声长啸化为一道白影破窗而出凌空一点寒光激射宛如天星坠落疾刺卢仚天灵要害。
这一剑狠辣无比巫水集中全部精气神只求一剑击杀卢仚给自家主君一个交待。
寒气破空袭来卢仚下意识的举起右手轻轻一挥。
膻中穴中一点归墟仙元爆发出无量黑光顷刻充斥全身卢仚以归墟仙元催动惊涛手一股比往日强横百倍的恐怖巨力带着滚滚旋转暗劲奔涌而出。
一声巨响巫水手中长剑炸成无数铁粉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