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得深沉。
室内更甚。
墨倾倒下后几乎同黑暗融为一体。可江刻隐约能看清她的身形轮廓弧线起伏长腿纤细妙曼且勾人。
江刻喉结微动嗓音略哑:“以前也有。”
墨倾头一偏。
她问:“什么?”
“以前也有。”江刻重复了一遍。
沉吟半晌墨倾洒然一笑说:“也是。”
时代在变。
人可没变。
墨倾将左手往后一折后脑勺枕在手臂她问:“你梦到了什么?”
“江延。”
“最近很频繁?”
“嗯。”
墨倾沉默了会儿。
最后她问:“聊聊?”
“聊什么?”
“江延啊。”
“不聊。”江刻语气淡漠。
墨倾笑笑:“我这次不凶你。”
半刻后江刻没吭声将手中的薄被扔到墨倾身上遮住了她的半身尔后在一旁躺了下来。
“或许你说得有道理。”墨倾忽然开口。
“什么?”
“江延在外人眼里的评价很假。”墨倾语调缓慢但很轻松如同随意地闲聊“我最初认识的他并非一个完美的人。”
她顿了下:“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变得刀枪不入、无所不能。好像是一夜之间克服了所有缺点可我当时不在。”
这些天她抛下了一切什么都没做四处游荡。
很长一段时间她在书上了解到这个社会而这些天的经历让她更真实地感觉到这一社会。
书本过于美好。
现实总有缺钱。
于是她不自觉地想起江延——过于完美的他是否也是修饰过的。
墨倾问:“你想起多少事了?”
江刻顿了顿终于开口:“他的战争经历八九成。”
“平城战役呢?”
“有记忆。”
平城战役是墨倾曾跟历史老师打听过的可是书上没有记载。
墨倾当时不在没有亲自经历。
平城一战无疑是最惨烈的一仗被困于城满地饿殍江延接连失去他的亲信最后仅有他一人坚守等来了救援。
“他经历了什么?”墨倾问。
江刻想到那场战役。
多出的记忆他总是无法代入可在这一刻他忽而心一揪如利刃刺入心脏莫名地狠狠地疼了一下。
缓了片刻江刻才说:“他们守了两周。第一周过去他就只剩一人了。”
“一周?”墨倾讶然。
她忽然侧过身裹着酒味儿的呼吸落过来她轻声问:“你确定?”
“你不知道?”江刻狐疑。
“对不上。”墨倾静默须臾“他说只守了一天一夜。”
“那他挺照顾你的。”江刻心里没来由泛酸语气有些硬“他一个人、一杆枪守一座城不眠不休长达一周。”
“真的?”
江刻不爽道:“他有一个怀表有你的照片没事就拿出来看。”
“哦我送的。”墨倾说“他说弄丢了。”
“不是弄丢的。他守了三天后把怀表扔了。”
“为什么?”
“没有希望才能赴死。”
江刻将这话脱口而出可说完后他自己都愣了下。
微微一顿江刻补了句:“我瞎猜的。”
他这么一说墨倾倒是来了兴致:“如果是你你会想什么?”
江刻不假思索地拒绝:“不想代入。”
墨倾趴在他枕边语气轻飘飘的:“就一次。”
她的气息如风软乎乎的微烫落到江刻的颈侧一股灼热的触感从皮肤蔓延到心脏忽的燃起一团火。
江刻眼里有了几分克制。
然而下一刻墨倾的手倏地伸过来落到他脸侧轻轻摩挲着像是恋人间的爱抚。
隐忍和克制在此刻如火山爆发江刻动了抓住她手的瞬间猛然侧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低声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黑暗里墨倾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懒懒一笑。
“啊。”
她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紧绷的弦在那一刻断开江刻压着她缓缓靠近:“我会想怎么拉更多的人陪葬。我会想这破乱世人不是人。我会想我怎么还没死。”
喉咙涌起一股酸涩江刻停了几秒字字顿顿:“我还会想以后不要再来这世上了它不值。”
墨倾忽然僵了一下。
江刻吻住了她的唇。
疯狂的恣意的粗鲁的像是在发泄可只有他知道他在克制某些喷发的情绪。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可是唯独在面对平城战役时他是切实有代入感的。
独守一周的绝望苍茫大地上似乎只剩他一人而他要面对的是一群凶恶残暴到失去人性的侵略者。
置身于那种处境连死亡都变得仁慈。
墨倾刚开始没反应没一会儿她渐渐回应他。
空气中弥漫着的酒味儿被火花点燃了一触即发转眼燃起了火焰。
如同此刻的他们。
他们清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又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是那样疯狂、激烈无处发泄于是全从肢体中展现出来。
墨倾忽然觉得痛碾压于全身每一处的痛跨越了一百年可痛感是那么的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