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雄点拨时间虽短徐怀感受却完全不一样。
要想对筋骨肌肉的控制提升到全新的层次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苦练但这种找对门径、窥得堂奥的感觉实在是不差。
这么想的话牵涉到这种事里也不全是坏处。
徐怀心想他要有卢雄这样的身手或者说他掌握伏蟒拳能到卢雄这般境界实力或许还要更强一些他又何需畏惧三五名见不得光的刺客?
而天下之大又有什么他去不得的地方?
见卢雄眼里都是困惑跟惊讶少了许多顾忌的徐怀沉吟片刻问道:“午时在驿所公廨院子里我瞥了一眼官告文函说王老相公是贬唐州居留但能否可以不去泌阳城而留在淮源镇呢?淮源镇也算是唐州的地盘。”
刺客以及幕后的蔡铤不大可能会善罢甘休。
泌阳县城乃是唐州州治所在城中有六七万民口居住过往商旅也多刺客真要再一次动手仅凭卢雄一人是很难保护王禀安全的。
而在淮源镇特别是军寨之中关系就简单多了刺客很难渗透进来;倘若刺客敢强闯军寨巡检司百余武卒也不是摆饰。
更关键的一点徐怀他对泌阳鞭长莫及。
他也细想过刺客不大可能会先找他但王禀在泌阳遇刺后刺客还是有可能找到他灭口。
要是能叫王禀、卢雄他们留在淮源他除了多少能抓住主动权外平时还能继续接受卢雄的点拨。
“大人贬唐州居留要受州衙监管能不能留在淮源要看知州陈实的决定!”卢雄沉吟说道。
他何尝不知道泌阳鱼龙混杂但王禀留在哪里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要是明早王老相公突发恶疾卧床不起陈实有没有可能让王老相公先留在淮源军寨就地养病?”徐怀问道。
卢雄眼睛一亮。
淮源巡检使邓珪今天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
蔡铤监理军务近二十年直至执掌枢密院门生故吏遍布枢密院以及诸州禁军、厢军系统影响也能往最基层的都巡检司、巡检司渗透。
不过在唐州知州陈实以及州衙、泌阳县衙诸文官却跟蔡铤没有瓜葛。
他们犯不着跟蔡铤对着干但王禀横死唐州不仅会成为他们仕途上的污点也有可能会叫他们沦为朝中派系斗争的牺牲品。
当然蔡铤一定要致王禀于死地知州陈实、泌阳知县程伦英等人能接受的底限大概就是王禀死于“意外”而这个“意外”最好还是发生他们的视野之外才能理直气壮的推一两名低级官吏背这黑锅。
当然卢雄也深知王禀的为人为难的说道:
“蔡铤、王庸戚等人为逞私欲又担心御史台会封驳常勾结内宦怂恿陛下御笔书旨令御史台言官不敢封驳——大人不计个人荣辱屡逆上意令他们谋算难成。这次也是与蔡铤在某事上争执甚烈大人屡抗御笔最终被他扣以‘不恭’之罪流贬唐州。大人做这些全不计荣辱、安危。他要是能留在淮源自然
是好的但我担心大人不会答应诈病!”
徐怀对朝中故事却知之甚少甚至对王禀的为人官声如何都不甚了了。
不过他回想鹰子嘴崖前的情形王禀确实有求死以免牵涉他人之意暗感要说服王禀配合诈病留在淮源却是不易。
“我可以现在就去街市买些泄药回来你酌情放到老大人的茶水中?”徐怀又问道。
卢雄瞪大眼睛满头问号:徐武江等人怎么会将眼前这少年当作憨货?
徐怀见卢雄从来都没有想过用这种手段说道:“去泌阳有一百三十余里十七叔叫徐心庵找一家马队同行没有意外会分作两程。我现在就去准备泄药明天一早就随镇上的马队出去夜里会在玉山驿歇脚到时卢爷必须做出决定。”
“可是你背后那人如此建议?”卢雄不确定的问道。
“……”徐怀心知他吐露实情不可能取信卢雄只会节外生枝便说道“他却是想王老大人留在淮源才方便暗中照应但要怎么留却是我临时起念。或许我这办法也有些荒唐卢爷可有其他善策?”
卢雄之前是没有想过用这种手段迫使王禀留在淮源但他也不是墨守成规之人。
倘若要留就要争取留在淮源军寨之内动作宜速不宜迟。
玉山驿位于淮源与泌阳城之间距离两边各六七十里当世称之中“一程”。
淮源巡检司这边百余兵卒日常操训还能坚持徐武江等人看似职级低微却在尚武的淮上都有相当不弱的身手更不要说邓珪还是正儿八经的武举出身军寨里又有强弓劲弩三五刺客想要强闯军寨无异是自寻死路。
巡检司虽然隶属于枢密院体系但在地方上主要还是受县尉司及州兵马都监司节制(受制于文臣)就算邓珪愿意地方势力出身的徐武江等人也肯定不愿意做替罪羊坐看王禀在军寨遇刺的。
而玉山驿除了几名疲弱驿卒外地方也要比淮源军寨小多了还是容易被渗透。
“你此时能出军寨?”卢雄有些迟疑的问道。
“可以。”徐怀说道。
徐武江以及其他都头、节级这时都在河东街市喝酒有人甚至夜不归宿他随便找个借口去河东街市不要说出军寨了都能找到渡船过白涧河——要不然这早春时节洇水渡河还是挺冷的。
“好你快去取药。”卢雄说道。
“卢爷身上可有钱财?街市是有抓药的铺子抓两味泻药也不值多少钱但也得要钱不是……”
徐怀即便也跟着吃一份兵饷但饷银也都是荻娘替他攒起来他平时不用考虑吃穿用度囊中真是非常的羞涩。
见卢雄诧异的盯过来徐怀也感到不好意思但他也不能为两味泄药去抢药铺不是?
“十七叔总当我不懂事钱物之事不让我插手我也乐得不插手。”徐怀解释道。
“哦、哦、哦我这里有些银两你看够不够?”卢雄从内襟兜里取出一把碎银锞子递给徐怀。
“不需这么多。”徐怀说道。
“你都先留着我
要守在大人身边后面有什么事还都要麻烦你。”卢雄说道。
“那也成。”徐怀说道。
徐怀也不耽搁将银锞子塞怀里径直往军寨大门走去。
抱着铁枪缩在墙洞里打盹的守门武卒听徐怀说去军寨去找徐武江便嘿嘿笑道:“徐节级家的那头母老虎又发威了?看来徐节级今晚要陪我们守墙头了!”
徐怀出了军寨河对岸的渡口还停着一艘渡船就是专门做巡检司将卒的生意徐怀喊船过河跑去药铺买了一包泄药交给到卢雄手里前后都不用半个时辰。
与卢雄分开后徐怀回到住处这时候徐武江满口酒气却精神抖擞的跟徐心庵走回来。
“这么晚你跑去哪里了?”徐武江问道。
“夜里睡不着就在寨子里转了两圈。”徐怀说道。
“真是憨货下次带你一起去吃酒但你不能愣头愣脑的逮住猪蹄子往死里啃”徐武江哈哈笑道从怀里取出一只荷叶包塞过来说道“拿去啃吧!”
徐怀打开老荷叶包却是一块熟羊肉怕是有半斤重。
柳树林里接受卢雄点拨的时间不长但出军寨走一趟徐怀就有饥肠辘辘之感——徐怀对幼年的事记忆不多但饥饿感总伴随左右平日里没有油荤他一顿吃上整斤的麦饼、粗粮饭也都顶不住半天。
然而在当世日常想要有肉吃却是太奢侈了。
徐武江进了后院传来他跟苏荻小声嘀咕的说话声。
这栋院虽小前院没有厢房垂花厅正对面、坐南朝北的倒座房却有三间房。
徐武江身份毕竟低微在军寨里只能算是小兵头一个平日交际也简单荻娘照顾大家的起居食宿没有丫鬟仆佣前院不需要单独留门房、会客厅因此徐怀与徐心庵都有单独的房间。
徐怀回到房间靴袜也没有脱和衣躺床上思量今天发生的诸多事将一块熟羊肉三五下啃尽站到窗前推开窗户。
被檐头遮住徐怀站在窗前看不见夜空之中的明月但月光照在院子里廊前有两株石榴树正吐嫩芽却也依稀能辨。
长夜漫漫徐怀又寻思起柳树林里卢雄所讲授的要点双腿虚立在这夜深入静之中更细微的去感受伏蟒桩势“提”与“撑”的要领。
坚持小半个时辰后他感觉有些疲乏才停下练习却是要比平时轻松一大截。
徐怀右臂侧甩尝试着使出鞭锤势能感觉到侧肘横扫与沉肘撞击两势之间的连贯性是要明显好一些了。
刚入门往往是进步最明显的。
不过徐怀连着将侧肘横扫、沉肘侧击这两势比划十数回就觉得右臂外缘的筋肉酸胀难受起来。
徐怀暗感他对身体筋肉、骨骼掌握到底是没有多深厚的基础要是强行这么练下去怕是会伤到筋骨。
当然都已经窥得门径只要适应新的练法将这些融入以往所学的伏蟒拳及刀枪之中每天都会有不同变化的却不需要急于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