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武江出身贫寒他长大成年之后勇武过人又任侠豪爽跟随徐武富到泌阳闯荡数年小有积蓄后他家才在南寨附近置办二三十亩薄田;徐武江都怀疑他爹能否记得自己的生辰时日更甭提办寿了。
苏荻赶回玉皇岭要给徐武江他爹办寿族人也无怀疑。
听到刚从悦红楼赎身的柳琼儿都叫徐武江请来祝寿好些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南寨徐武江老宅榆树下铺开一张锦毯柳琼儿坐在古琴前神色慵懒地弹拨琴弦看似随意但铮铮锵铿仿佛月下清泉溅落苔石说不出的悦耳。
苏荻在桐柏山也绝对要算难得一见的秀色要不然徐武富也不会因她跟徐武江生隙但苏荻与其他鹿台诸寨的漂亮女子衣饰普通是一方面常年辛苦劳作手脸肌肤都难免粗糙同时体形也更为矫健。
柳琼儿从悦红楼赎身出来但丽裳锦饰有着村寨所未见的繁美从未经历风霜打熬的肌肤是那么的雪白、柔嫩身姿又是那样的柔柔弱弱。
而柳琼儿的步态以及颦眉莞笑在悦红楼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能经得起挑剔每一个细微动作无不透露出妖艳贱货般的诱人美态。
乘马过青柳溪时还有些狼狈柳琼儿这时候又细心收拾过一番坐到琴架子前就跟仙女似的看得徐氏族人目瞪口呆人也是越聚越多。
徐怀都后悔了柳琼儿坐院子里就能将武卒家小都吸引过来何苦以办寿当借口?
徐武江父亲略识笔墨却没有经事这时候看到徐武江在信中说他们受邓珪陷害不得不从青溪寨脱身藏匿起来便慌了神。
“爹爹邓珪只是巡检使并不能一手遮天等熬过这劫武江他自有脱身之策只是这时不能轻易乱了阵脚——而心庵、徐四虎等武卒也是武江与邓珪相抗的根底我们断不能叫邓珪派人来将他们的家小捉走。”苏荻说道。
徐怀将刀抱在怀里靠着门框而立看徐武江他父亲的反应知道问题不大。当然不可能将所有的真相都如实相告当下也只要徐武江他爹能稳住心神配合他们行事就好。
徐武江有兄弟姐妹但都没能养活大现在徐武江是家里的独苗他娘牵了两羊进院子满脸疑惑的探头进来问老汉:“你生辰时日真是今日过寿我怎么就忘了?”
“你个死婆子要是每年给我煮几枚鸡蛋过寿都不至于忘了时日。”徐武江他爹骂骂咧咧的说道。
“徐怀你来宰这只羊应该是够用了!”徐武江他娘招呼徐怀做事。
徐怀在院子里抓住肥羊四蹄抽出腰刀往脖子一抹血喷涌数息转而汩汩淌了一地待肥羊不再挣扎徐怀才撒开手但院子里喷得到处都是血……
“你个憨货你看把这院子糟蹋成什么样子?你快走开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徐武江他娘气得大骂。
“武江他娘你跟这憨货置什么气这些事吩咐我们来做就是!”
徐武富有意纳苏荻为妾这事徐怀他不知道是他以前看不出来也没有人跑他跟前嚼舌头但徐氏族人大体都是知道的。
徐武江后来到巡检司去在族人看来也是徐武富迫不及待要将徐武江从眼皮底下遣走不让他再插手宗族及本家在各地的买卖防止他坐大。
这两年来其他族人跟徐武江家疏远起来但对那些编为巡检司武卒的却跟徐武江家走得更加亲近;听到徐武江他爹今天办寿这会儿已经有几名武卒家小放下手里的事赶了过来帮着给那只肥羊剥
皮剔骨不敢再让徐怀沾手搞砸事。
当然也有一些武卒家小看时辰还早这时候放不下田间耕作需要苏荻亲自跑一趟请过来。
徐怀故意乱搞一通见大家果然都嫌弃他来便脱身赶去北寨。
绝大部分族人都不会疑心办寿这事但将嫡系收拢回玉皇岭、决意出卖徐武江等人的徐武富又怎么会不起疑心?
北寨门是鹿台北寨乃至整个玉皇岭的门户正对着青柳溪上的木桥这段寨墙筑得坚厚外寨门两侧还建筑有两座防匪箭楼。
徐怀来到北寨门照规矩要守寨门的庄客不知道跑哪里偷闲去了他就直接爬绳梯走上近三丈高的箭楼将两三百步纵深的寨子尽收眼底。
寨子里最为富丽堂皇的宅子当然是本家徐武富所居的大宅青砖黛瓦、重院夹巷粗粗看过去有近百间屋舍;然而徐武富妻妾成群却仅有两个儿子长大成人。
此外徐伯松及其子徐武青一脉在徐氏也是强支除了在玉皇岭占有上千亩私田徐氏在淮源、泌阳等地的骡马市、粮栈等生意他们都有很大的话语权。
鹿台诸寨里正以及北寨耆户长都是族中比徐怀长出两辈的徐伯松。
徐怀近来都还没有机会接触徐武富、徐伯松、徐武青以及被徐武富依为左膀右臂的徐武碛及其长子徐恒等人。
他现在并不知道受陈桐蛊惑出卖徐武江是徐武富一人的主意其他人暂时都还蒙在鼓里呢还是徐伯松、徐武碛等人对此都有共识?
要是后者事情就要更为凶险。
“你这憨货跑箭楼上作甚?”有一个短衫汉子看到徐怀跑到箭楼上拿刀鞘敲木柱子喝斥着要徐怀下来。
“你一惊一乍的叫嚷什么!”另一名黑脸汉子伸手拍了一下短衫汉子的后脑勺不满的骂道“徐怀操你婆娘了还是操你女儿了?”
短衫汉子知道徐怀他爹徐武宣虽然病死十多年了但徐武坤、徐武良这些当年跟随徐武宣从靖胜军回来的人多少还念着旧情。
他也就是看到徐怀顺口喝斥两声没想当徐武坤的面真给这憨货脸色看当下又嘻皮笑脸的说道:
“我婆娘现在胃口大得狠我看她巴不得想勾搭一个后生败坏家风。”
“武坤叔!”徐怀招呼寨墙下的黑脸汉子。
“听家主说老十七率武卒去守青溪寨了你怎么没有跟着过去还跟荻娘跑回寨子来了?”徐武坤爬上箭楼疑惑的问徐怀。
“十七叔要给他爹办寿我们就回来了。”徐怀窥着徐武富及长子徐恒等人从远处往这边走来。
“就这?”
徐武坤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徐武江葫芦里卖什么药。
虎头寨贼匪异动两次劫杀走马道桐柏山各大姓宗族都有惊扰。
巡检司邀集诸大姓宗族议事想要组织乡兵进剿;而徐武富从泌阳回来还将淮源、泌阳两地的人手都撤出来也是声称要集结乡兵准备剿匪。
徐武江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思记得给他两巴掌都打不出一个闷屁的老爹办寿?
“找你也问不出什么事我找徐武良、荻娘问去!”徐武坤他们落过草、从过军即便返乡后都没能出人投头只能投附本家谋生但眼界见识怎么都不是寻常乡人能及的当下就想着去找徐武良、苏荻问一声。
徐武坤转身要离开箭楼才看到家主徐武富、大公子徐恒以及徐武碛朝这边走过来。
“你这蠢驴跑这里放肆来了箭楼是你放肆的地方?快给我滚下来!”徐恒走到箭楼下语气恶劣的训斥道。
“九叔公今日
六十大寿十七婶说十七叔在巡检司当值是为宗族出力昨日又得差遣去青溪寨拒匪家主应该对九叔公大寿有些表示特地叫我过来请家主去南寨!”徐怀站起来眼睛盯住箭楼下的徐恒看过片晌又看向稍远处的徐武富瓮声说道。
“要请我父亲过去吃酒你这蠢货怎跑这里来?”徐恒气骂道。
“十七婶说我到这里家主便会过来去别地反而找不见家主。”徐怀说道。
徐武坤听不懂徐怀这话的机锋徐武富、徐恒父子做贼心虚怎么可能完全无感?
徐恒脸色阴晴不定的朝他爹徐武富看去他不知道苏荻差使徐怀跑这里来说这番话是徐武江单纯对他们没有帮着说话心里不满呢还是看出些什么明堂来了?
徐武富原本对办寿这事就有疑心听人说徐怀跑北寨门箭楼来想着从他这里容易套到话才走过来的这会儿也是不动声色的问道:“荻娘既然着你来请我我也到了这里你怎么还不下来?”
“好咧我下来了!”徐怀跃过围栏便纵身跳下。
这叫徐武坤、徐武碛等人都吓了一跳。
当世可没有什么玄妙无常的轻身功纵高跳低讲究过人眼力与判断讲究对腿脚腰胯等处筋肉的精准控制但即便如此徐武碛、徐武坤都不敢说他们纵身从近三丈高的箭楼跳下绝对不会受伤。
徐怀天生力大却身手笨拙这是大家公认的。
看到他突然从这么高处跃下叫他们怎么不惊就担心徐怀不小心摔伤。
然而徐怀就算能直接从三丈高处跃下也不会在徐武富、徐恒父子面前展现出来。
他纵身跃出箭楼围栏先双脚落到围栏外侧的木檐上身子再往前一窜伸手抓住横在身前一丈开处的那根榆树粗枝压弯枝桠的同时也止住身体的坠势。
待身体下降到距离地面一丈多高徐怀再松开手稳当当落到徐武富跟前拿刀鞘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下来了大家走吧!”
徐武富愣了片晌徐怀这笨货拿的是刀鞘拍他要是刺客拔出刀纵下他这一刻岂非已身首异处了?
“不得对家主无礼。”徐武碛手握着刀柄冷冷盯住徐怀训斥道。
“家主要我下来怎么无礼了?”徐怀盯住徐武碛问道。
徐怀知道从靖胜军归乡的徐氏老卒里徐武坤肥壮肥壮的对他最为和霭而在嫡支武字辈里排行第九、脸色发黄像个病夫的徐武碛地位是仅次于他父亲的;但徐武碛也是徐氏上一辈人里唯一能在刀枪弓马上叫徐武江折服的。
徐武碛他家在玉皇岭也没有什么田宅回乡后他与其他大多数老卒为谋生计都依附于徐武富。
不过徐武碛不像徐武坤、徐武良等人平日里对徐怀就不念什么旧情对其他族人也不讲什么情面背后大家都叫他冷面虎。
徐武碛在振武堂教授拳脚刀弓异常严厉;徐怀以往笨拙动作稍有不到位真是没有少挨徐武碛的棍子还是那种鲜血淋漓的抽以致徐怀现在看到徐武碛心里都有下意识的畏惧。
然而徐武富却需要徐武碛这种人协助御下诸事都倚重他。
而从刚才徐武富与其子徐恒的反应里徐怀能看出来真正决定牺牲徐武江的仅仅是他们父子二人但徐武碛暂时并不知情很多事他只是遵从徐武富的命令行事。
徐武坤的地位要更低一些就更不清楚内情了这时候走过来打圆场唬着脸训斥徐怀:“你这家伙不知轻重就跳下来摔出个三长两短就知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