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武富哑口无言柳琼儿才慢悠悠的说道:“郑恢投靠蔡铤时日不算长但蔡铤发迹之前曾作为王孝成的副帅出任过靖胜军的都监徐武碛、周景你们曾为靖胜军的将卒对蔡铤这个人的秉性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吧?”
这些事都是徐怀听王禀、卢雄提及然后再告诉柳琼儿柳琼儿这时候侃侃说来其他人当然是没有办法争她的话锋。
周景瓮声道:“我等不过是底层武卒即便徐怀他爹在靖胜军里都做到亲兵指使在这些士臣眼里也只是一介粗莽武夫平日都没有机会接触哪里知道他们的秉性?”
“好喽我也不在徐家主面前卖什么关子了”
柳琼儿笑着说道
“蔡铤从判军、都监等职到主持一军之帅臣再到经略西北诸军在西军近二十年争得无数战功以致别无悬念的执掌枢密院。然而细看西北形势我大越过去二十年间可在西边有多得一寸疆土?你会不会觉得这里有些蹊跷?王禀相公得罪蔡铤最狠便是弹劾他‘擅起边衅以逞私欲欺上瞒下二十载却无寸土之功’。我们假定郑恢已得蔡铤的真传又或者说他与蔡铤从骨子里是一类人才会得蔡铤的信任那郑恢的目的其实不难猜测。那就是他要在桐柏山掀风作浪风浪越大到时候也是他们自己将这些风浪摁下去是不是就变成了助他们在朝中快速晋升的功勋了?这些都没有新鲜的只不过是行蔡铤早些年在西军所行故计罢了而至于桐柏山会不会因此血流成河却不是他们所关心的。很不幸的是徐氏极可能是他们要踩的第一块垫脚石……”
听柳琼儿侃侃而谈众人也是心惊难以想象一介女流竟然会有如此见识。
“蔡铤旧时在西军风闻确实不佳。”徐武碛沉声说道。
徐武碛曾在王孝成帐前担任过亲兵副指使虽然也是不受士臣重视的底层武官对西军高层的传闻却多多少少比周景、徐武良、徐武坤等兵目更清楚一些。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徐氏能在桐柏山立足靠的绝不是天真浪漫怎么可能不明白借刀杀人、养寇自重这些伎俩?
何况他们能压抑住心里的怨恨亲自跑到新寨找徐武江他们商议对种种不利的情势过来之前又怎么没有过讨论?
“郭曹龄遇刺身亡有可能进一步激怒幕后之人但你们也要清楚郭曹龄不亡徐氏灭顶之灾就在眼前”柳琼儿说道“说到这里徐家主还怨恨我怂恿徐怀擅自行事否?徐家主这时候是不是能静下心来一起商议后计?”
“伯松、仲榆二位叔伯今日都到新寨来有什么决定还请示下。”徐武江面色沉毅的朝徐伯松、徐仲榆两人脸上看了片晌换了稍为客气的语气说道。
徐仲榆沉默不作声;徐武富、徐武碛也都黑着脸他们可说不出求人的话来。
徐伯松作为里正、北寨(大寨)耆户长也是徐氏老一辈最具声望的人物他咳嗽了两声说道:
“武富之前思虑不周详确实是有可能上了奸贼的当对武江你们的安置也有所不妥但他也是为了保全徐氏——现在徐氏所面对的形势已经不能再去追究以往谁是谁非了非要齐心协心才能渡过危厄
。这个郭曹龄遇刺身死只是暂缓了危机但同时也叫将来有可能爆发的危机更严峻。”
徐伯松说得轻描淡写徐武江皱着眉头沉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光想着旧事只能徒增烦恼。”
即便不考虑将要面对的严峻形势鹿台寨所能调用的人力、资源也是他们的十数二十倍他现在还没有资格跟徐武富置气。
“武江以前是我的不是。”徐武富语气虽说生硬也算是认过错了。
“柳姑娘所言我们在过来之前也有思虑。且不管郑恢这些人有什么图谋但他们身后的蔡铤官居枢密使又在西军主持军务二十载权势薰天私党又遍布天下我们不应该明着跟他们斗也绝不可能斗得赢。”徐伯松说道。
“是这个理。”徐武江点头应道。
“徐氏在桐柏山立足跟周遭大姓宗族、山寨势力也不知道有多少矛盾虽说很少明着去打去斗但也绝对会叫对方知道我们是不好欺负”徐伯松说道“对眼下的局势我们能想到的方法也无外于此。徐氏不明着斗所以表面上要一切如故州县及巡检司有什么差遣不能推搪的也要尽力敷衍但同样的徐氏也不容欺负更要叫一些人知道徐氏不容欺负。这时候歇马山就要变成一根叫人拔不掉的尖刺随时能扎出去也随时能扎得敌人鲜血淋漓。这样一来不管郑恢背后有多大的图谋不管他想要在桐柏山掀起多大的风浪徐氏只要能自保就能自始至终都立于不败之地……”
徐武富这时候补充说道:“即便虎头寨最初有可能会选择我们作为目标但只要在我们手头吃过几次亏相信他们也能明白杮子要挑软的捏的道理……”
“三伯所言是持重之计武江自当听从。”徐武江稍作思忖便点头答应下来。
事实上徐伯松、徐武富所说之策跟他们之前所计划的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就是要玉皇岭在明、歇马山在暗、互为援奥以应对随时会恶化的危机。
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徐武江之前是以不惜拖徐氏下水进行威胁而此时徐氏客观面临严峻的危机徐武富他们主动提出行互为援奥在配合上会更为积极。
“我闷气得慌出去透口气。”徐怀径直站起来说道。
徐武江特别是诸武卒都身居底层王禀能不能东山再起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徐灌山、苏老常怨他冒险行事徐怀都能理解但就整个徐氏而言乍看没有什么特别出挑的人物出现实力其实已经不弱了。
徐怀原以为这时候可以将王禀东山再起之事拿出来说道说道却不想徐伯松、徐武富过来满心想的还是自保他也没有心情留下来听他们商议那些自保之计了。
心里多多少有些郁苦徐怀走出屋里吹起口哨想要将这些郁苦排遣掉。
见徐怀竟然不耐烦的吹着口哨走出去了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徐怀这两年开窍许多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强横但性子多少还是有些倔;我们且不去管他有什么事叫柳姑娘去说服他便是!”徐武江说道。
他也是怕徐武富、徐伯松以后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差遣徐怀怕自己不方便直接拒绝便也都推到柳琼儿头上。
他这时候又将柳琼儿在铁石巷租赁一
栋院子作琴斋、雇徐武良、徐怀作工以及柳琼儿在歇马山坐第三把交椅之事说给徐伯松、徐武富他们知道。
徐武富、徐伯松、徐仲榆等人这时都认定火烧歇马山、要挟徐氏以及刺杀郭曹龄等事都是柳琼儿藏身幕后谋划哪里还敢轻视她?
只是听徐武江说徐怀诸事都听柳琼儿招呼徐伯松、徐仲榆、徐武富心里还是惋惜无比。
他们想象不出刺杀郭曹龄的凶险但与潘成虎贼众缠斗十数日徐怀的武勇是众目所睹实已经徐氏诸人之上了。
徐氏好不容易再出一员勇将竟然听外姓一个女子的号令叫他们心里怎么能爽?
然而他们看不透柳琼儿的虚实当下强忍住内心的不满不流露出来。
徐武碛眼神则是阴阴盯住柳琼儿叫柳琼儿心里直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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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怀坐在崖头看柳琼儿提着裙裾走过来又懒洋洋的转头看远空的晚霞焰天。
“你为何不提王禀东山再起之事?徐武富在州衙任吏多年王禀倘若能东山再起对他怎么都应该有一些诱惑力的何况徐氏此时都已经这样了!”柳琼儿问道。
“徐武富太聪明聪明得鼠目寸光不敢有逾越一寸的奢求”徐怀叹气道“眼下是徐氏共同的危机所以他们能低头过来跟我们虚与委蛇而徐武富但凡心里有一丁点的豪气我都要高看他一眼!”
“瞧你说的桐柏山里都是蝇营狗苟之辈有几人心里有任侠豪气的?”柳琼儿美眸横了徐怀一眼“而整个唐州官场有几个人不是巴望着王老相公早已横死好叫这里脱离漩涡?却不如武坤、武良叔他们有情有义。”
“仗义每多屠狗辈嘛”徐怀自嘲一笑又问道“他们商议出什么自保之策了?”
“潘成虎昨日往横峰山方向突围之前曾先派一批替死鬼往东南突围吸引乡兵的注意力——昨夜玉皇岭下了一场大雨逃到东南面山林里的贼人又冷又饿又陆续被迫逃下山来徐武江他们收拢了五六十人都拉去歇马山了!”
柳琼儿说道
“虽说这些人都是潘成虎看不上眼的弃卒还有很多人都是被胁裹入伙但歇马山毕竟人少没有资格挑挑捡捡不是?徐武富刚才也松了口许徐武江从鹿台寨暗中招揽一些人手过去家小也都可以并入新寨这边。宗族以拆借的名义再拿十万斤粮食出来支持新寨建设以及后续对狮驼岭的开垦暗中也要加快开凿衔接歇马山的通道;考虑可能会出现的最坏局面他们还想事先在歇马山储备二十万斤粮食……”
“徐氏还是有些底蕴的出手不算小气。”徐怀说道。
鹿台诸寨将小姓都算在里面总计四千余人徐武富一次性准备拿三十万斤粮食出来相当于整个玉皇岭所有人近三个月的口粮不是一笔小数目。
“也算是有些诚意徐武富还答应尽可能叫州县承认新寨的存在推举苏老常担任耆户长还答应筹一批兵甲给歇马山用”柳琼儿说道“我想着新寨这边需要有锻打修缮兵甲的能力徐武富也答应帮着置办诸事。”
“将打铁炉建到金砂沟去!”徐怀断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