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粮秣不缺街巷纵横又不利敌卒推进我有四万军卒背水一战绝非无望坚守到刘帅督援军赶来但久候援军不至诸将忧迟则生变执意要走我强留之也不近人情”
朱沆此时见着既无能也无骨气的葛怀聪诸将已是深恶痛绝强抑住内心的愤慨勉强放缓语气说道
“汉蕃对立深重刘世中、蔡元攸为帅虑蕃虏难以降服以劫掠侵之我便忧有这一败遂秘令院卒在此修登城道以备不时之需——诸将欲走可不动声色、藏匿声息静待明日夜深人静假称攻其北城将三五千精锐兵马调入此间出城西撤。这样大家回去后多少能有一个交代!当然之前行辕距离胜德门太近可以便于指挥的名义先将行辕撤到北城墙下也不虞敌寇会察觉到什么……”
大雪还在簌簌降落火把照亮的范围极为有限但葛怀聪等人还能看清楚登城道的轮廓。
葛怀聪等人面面相觑又都拿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朱沆。
朱沆知道他们在想着什么无非是怀疑他之前坚持要天雄军固守西城却早早就心怀叵测偷偷给自己准备好退路罢了。
“走登城道可上城墙三五千兵马怎么从城墙下去?”葛怀聪沉吟片晌问道。
“监军使院也秘密打造云梯三十余架、绳索两三百条不需要从别处搜集倘若行动够迅速的话一个时辰足以叫五千兵马越城而出!”朱沆说道“为造登城道左右院落都已经拆空只要外围加以警戒五千兵马也都可以先秘密撤入此间待整顿后鱼贯登城而出!”
越城而逃最怕是混乱。
大军崩溃之时即便内城有上百架云梯但在人人争逃的混乱之中在敌军惊觉到杀透过来之前能有一两千人登上城墙就相当乐观了更不要说出城才是逃亡的开始。
监军使院这边的部署完美解决掉越城之前的混乱。
等大家都登上城墙再沿云梯、绳索而下却是要便利得多即便有些混乱不过是多摔死一些人而已。
他们之前想着惶然逃命也不是没有想过会被问罪但这时真要能多带三五千精锐返回岚州即便还会被问罪怎么也要好过最终仅有三五百溃卒得脱。
“迟则生变倘若叫敌寇察觉到这处登城道提前在城外布下兵马我们再想脱困就难了”
朱沆主张明日再走这样他们就能多出一天暗中准备得更充足岚州厢军都指挥使葛槐则主张现在就走迫不及待说道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即刻将人马调来应该能赶得及出城远走!”
“这大雪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要是拖到明日夜里雪深过膝我们出城又没有马匹又如何能快速走过雪地?”
“大雪降下援军更无望赶到此时应当机立断万不可再优
柔寡断!”
葛槐揭开话匣子诸将便你一言我一语议起来最为核心的就便是当下就走绝不可再拖延下去。
至于走哪些人大家也很公平就是将最嫡系的亲卫营走。
除开朱广武已死外天雄军在大同共有以葛怀聪为首的七名禁军都指挥使、都虞候六名厢军都指挥使、都虞侯再加上朔州清顺军曹师利、孟平二人每人身边都有二百到五百不等的亲兵扈卫总计加起来约不到四千人。
他们个人对亲兵扈卫多少有些顾念他们要是有子侄族人在军中也基本上都会安排在亲卫营里。
而将这些嫡系亲兵带走不仅逃亡途中面对敌兵追击时有人庇护更关键是他们回到岚州之后多多少少还有些底气面对朝廷的问责。
“既然诸将都觉得当赶在这时就走我也不执意。是我在这里预留了退路为堵天下悠悠之口也当是我为诸将殿后”朱沆抑住内心的叹息平静说道“不知道葛将军是陪我留到最后一批再走还是先出城整顿兵马?”
“这么多人乱糟糟出城没有人在外面弹压是不行的。”
谁知道兵马调集起来会不会闹出什么动静叫敌寇察觉?
一旦叫敌寇察觉或者消息不意走漏大军啸闹惊扰起来很可能最后几批人就走不了。
葛怀聪怎么可能会陪朱沆留到最后?
“那好为防止消息泄漏大家都不要再离开这里各派一名嫡系心腹回去假称要奇袭北城将人马调过来就可以了。谁要是这时候还想着将掳掠来的财货、胡姬一并带走结果搞得乱糟糟一团莫要真当我这个监军使院判是吃素的!”
朱沆厉色说道。
“当是如此每人各召一名心腹进来传令不得私语吩咐!”葛怀聪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德性他自己都得忍痛将两名胡姬扔下自然不会允许别人在这时候坏事。
朱沆又说道:“为了尽可能拖延时间在最后关头我需要驻守附近的解忠等将都能听命于我不能叫他们有任何的懈怠、傲慢还要先请葛将军将虎符交给我!”
“……”葛怀聪犹豫起来。
“虽说葛将军出城后我作为监军使殿后便有权节制诸部但未必能压制住解忠等将听到动静后跑来一探究竟。到时候我不能借虎符将他们震慑住消息提前走漏负责殿后的监军院卒想脱身就难了还请葛将军理解。”朱沆寸步不让的坚持说道。
葛怀聪说道:“行我出城之时便将虎符交给你还会另写一道军令着解忠等指挥使皆听你号令行事——”
葛怀聪是小心谨慎之人朱沆找他到这里来议事他身边就带了百余扈卫先将左右的院子控制起来但北城墙以及西北角楼还在监军使院卒的控制之下。
葛怀聪这时候就想着脱身也不想在
这些细枝末节去跟朱沆争执什么。
岳海楼神色阴沉地眺望夜幕下隐约模糊的北城墙他不禁有些怀疑但他同时也很清楚葛怀聪等人迫切想逃他此时想说什么话不会有一点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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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时善法寺大殿里叫十数支大烛照得透亮。
萧林石身穿狐裘坐在铺满杂乱文卷、图册的长案前面容已难掩憔悴、疲乏。
为方便军情传递大殿门洞开寒风往里直灌吹得烛火直摇。
十数甲卒安静的守在殿前;大殿数名军吏冻得手脚通红正马不停蹄的汇报、整理各处传回来的军情。
在各个对峙战场上即便对面毫无动静萧林石也要求每隔半个时辰传递一次军情过来。
“西城有动静了”一名武将走进来都顾不上将大敞解下快步走到案前任积雪抖落在大殿里说道“好几处都有人马往西北角转移的响动看来确如大帅所料他们早就在这里准备好翻城逃走的通道而他们也果然不敢拖延到雪深之后再走。大帅我们应该即刻点燃篝火发起夜战!”
萧林石摇了摇头说道:“城中都按兵不动着武尚即刻率部驰往秋林渡在那里伏击逃敌!”
“武尚那里仅有千余骑兵于秋林渡拦截未必能将逃卒完全截住啊!”那武将说道。
“让他们逃走两三千人又有何妨?”萧林石苦笑道“总比我们多付出两三千人的伤亡要好啊——我们昨日就觉察到那里可能有问题为何不加以防备不就是想着围十阙一促使敌将从那里逃走使越军不战而溃吗?我们契丹已经不能再大出血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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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没有与朱沆在一起他身边有徐武坤、吕文虎两人就足够。
徐怀与徐武碛站在第五战棚里盯着南北城一堆堆微弱的篝火大部分值守的蕃民健锐都在街垒后围着篝火而坐或饮酒或高声说话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他们高昂的士气甚至还有人在篝火前载歌载舞起来。
“蕃民完全没有觉察啊!”徐心庵盯着南北城的动静叹了一口气说道。
“有没有察觉就看他们有没有在葛怀聪他们逃往朔州的途中设下伏兵就知道了现在看不出究竟来!”徐怀说道“葛怀聪他们撤差不多了我们这就陪同朱沆郎君去见解忠——倘若不能说服解忠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都没有一个时辰!”
解忠其部紧挨着监军使院天亮之后解忠再迟钝也会察觉到葛怀聪等人已从北城墙逃走。
而天亮之后敌寇散布在城外的侦骑也必然能看到葛怀聪他们贴着武周山北麓西逃但他们只要能稳住解忠用其部继续控制监军使院外围理论上西城至少还能多支撑半个或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