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辕上下都以为收复大同指日可待刘世中、蔡元攸这次召集大规模的军议除了云朔地区的后续安排以及后续出兵配合河北军对燕蓟的攻势外还要讨论如何收编大同守军”范雍在文事上要强过更善治军作战却无处施展才能的王举因此在都部署司任吏更得幕司大吏的偏爱因此也能知道更多的秘密蹙着眉头说道“在今天之前断然无人想到兵部郎中前往大同劝降会遭射杀。而这么重要的会议曹师雄、曹师利及大将孟平等人一个个都‘偶染风疾’拖病不来此时想来他们确实是在岚州等待变局的发生啊!”
“你们既然也料定形势如此而刘世中、蔡元攸对你们也居心叵测、不怀好意为何要过来参加军议?”王举蹙着眉头疑惑的问道。
“刘世中、蔡元攸早就怀疑我的身世举荐我出任天雄军第十将都虞侯也是不怀好意但他们这些人朋党勾结掌握滔天权柄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本质上却还是依附于大越朝的”徐怀说道“我不怀疑他们大局已定之时会对我下手但我料定他们一定会把事情搞砸又何惧他们跟我玩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
徐怀年龄未及弱冠就得任都虞侯。
朔州因为汉民悉数撤出不立州县衙门仅设巡检司统辖阳口砦以外的防务但名义上所管辖的范围却要远远超过一般意义的巡检司。
因此徐怀兼领朔州巡检使意义上也非比寻常。
这注定他在河东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王举、范雍在都部署司当然也有听说他种种传闻。
只是之前这些传闻与徐怀的身世纠缠在一起蔡系又有意暗中推波助澜使得桐柏山众人看上去居心叵测他们也没有当真。
卢雄前两天刚到应州他们也刚刚确认徐怀的身世心里都陷入将与亲旧相认的欣喜之中还没有心思去细想这种种传闻。
此时听徐怀、卢雄说及种种秘辛事他们心里也是掀起轩然波澜也才真正认识到桐柏山众人所面临的局势是何等的险恶。
然而面对如此危局、恶局徐怀却又是如此风轻云淡、从容不迫这叫他们蓦然间想起十数年前也曾有一人平素言谈举止透漏出来的从容自信也是能如此的安定人心。
“十七年前赤扈人尚未崛起大越都已将云朔收入囊中一小撮奸佞小人坏我三哥性命迫害我王氏一族不提还白白将大好形势葬送掉真是可恨啊!天亡大越啊!”王举悲声叫道。
“你是料定大同覆辙将再现此来应州希望能再挽狂澜?”卢雄看向徐怀蹙紧眉头问道。
“不两者情势完全不一样”徐怀摇了摇头说道“天雄军溃
灭于大同城哪怕没有一兵一卒逃脱出来河东局势都不会崩坏——萧林石此前也是迫不及己才行险计并没有能力反攻河东。但是这一次骁胜军、宣武军倘若在恢河北岸被赤扈人歼灭一方面赤扈人的野心膨胀起来能在极短时间内集结更大规模的骑兵南下另一方面曹师雄等人投敌与大同守军甘为赤扈人的前驱整个河东都将飞快陷落赤扈骑兵的马蹄最快可能仅需要三个月就能践踏黄河两岸的土地。我知道不受刘蔡等人的待见但此次过来仍希望与骁胜、宣武两军诸将见上一面不是有其他的妄想而是想着他们在被打溃之后知道从西山借道可以逃回泾原、鄜延等地重整旗鼓以便朝廷下诏勤王时西军还能提供更多的有生力量!”
年初离开岚州时虽然卢雄也赞同应高度警惕赤扈人的野心但对局势的判断也远没有徐怀这么悲观。
然而到这时特别是大同守军都毫无顾忌射杀前去劝降的兵部郎中刘俊自断南附大越之路卢雄又怎么可能还以为徐怀此言是杞人忧天?
河东能战之兵几乎都集结到应州来了一旦骁胜军、宣武军在恢河附近覆灭加上曹师雄又带着他所掌控的天雄军数部投敌整个河东所剩的整编禁军就剩阴超、文横岳两部。
就算阴超、文横岳二人有些气节不从曹师雄投敌但他们手下仅有三千兵马外加完全不值得依赖、多为老弱病残的厢军、乡兵凭借忻州、太原等城池能抵挡多久?
这时候有扈卫走到廊前通禀:“朱芝过来求见军侯!”
“快请朱芝过来”徐怀安排扈卫去请朱芝同时又与堂叔王举及卢雄、范雍等人说道“经历大同战难朱芝性情有所改变但骨子里世家子弟的臭脾气很难短时间内尽数磨灭立场也未必能坚定诸多秘辛事还不能叫他知悉。等会儿还要请七叔与范爷暂以靖胜军故人自居言语可能会有所怠慢请七叔莫以为怪……”
“这个我们省得。”王举说道。
王举当下先叫二子王宪、王峻及女婿范宗奇暂且回避他与范雍要留下来看朱芝会带来什么新的消息。
“真真气煞我也!”朱芝刚走到廊前人还没有走进客堂就愤恨的叫嚷起来说道“刘世中、蔡元攸都是软骨头、怂货一个他们竟然想要隐瞒刘俊为萧孽残贼射杀的真相却是刘衍这些人多少有些骨气先与他们闹腾起来。我是实在忍受不了便先退了下来……咦卢爷你怎么在应州?”
“相爷忧云朔战局未尽如意特遣我过来走一趟也是刚刚到应州遇到两个故人与徐怀见上面。”卢雄避重就轻的说道。
朱芝也没有多想还陷在悲愤之中看王举、范雍二人面生以为他们就是卢雄在应州遇见的故人拱拱手便径直在
徐怀身边坐下愤声抱怨道:“天雄军溃灭于大同刘世中、蔡元攸两厮可以推卸说葛怀聪逃得太快没有给他们出兵增援的机会但这次我是真真看清楚他们的面目。”
“你先坐下来喝口茶歇歇气刘衍他们到底是如何闹腾的你说来给我听听”徐怀看桌案有一盏未饮温茶端给朱芝止渴问道“郭仲熊他又是什么主张?”
他们走进这宅院与王举、范雍他们相认诉说诸多秘辛不知不觉间都快两个时辰过去了外面天色都暗了下来。
到这时候刘世中、蔡元攸都没有派人接见于他想来他大概仅有一两次的机会在正式的军议会场见到他们。
徐怀也料到他即便亲自到应州来与刘世中、蔡元攸及刘衍诸将谋面的机会不会太多而王举、范雍在都部署司的地位也不甚高他想要更清楚了解行辕之中发生的事情还得靠朱芝通风报信。
“郭仲熊还能叫人高看一头他说此事欺瞒即便消息严丝无泄将卒也会相疑——刘衍、陈渊、曲景等将则主张立刻出兵渡过恢河……”朱芝急喝过两口茶将他到行辕后所见到刘世中、蔡元攸与诸将吏的争吵原原本本说给徐怀、卢雄听说道“我这次随军出征我父亲说桐柏山卒悍勇能战你若与刘衍等将一起请功必能再建殊功!”
“朔州两千弱旅刘世中、蔡元攸是看不上眼的。”徐怀淡定说道。
“你要是担忧刘世中、蔡元攸忌你身世不敢重用你领兵作战我看大可不必”朱芝急道“那两个怂货怕强攻不下大同还损兵折将你真要请战他们都还巴不得呢而西军也并非没有敢战将吏!”
“那行待拜见刘世中、蔡元攸时我提一嘴试试看他们应不应”徐怀不想跟朱芝无谓的争辩什么便顺着他的语气答应到时候会找刘世中、蔡元攸请战又跟他说道“朱郎君派了两名家将随你到应州来照顾你的周全但都殒于大同你身边已没有人照顾周全——范爷乃是卢爷的至交好友此时乃河东都部署司武吏你直接找刘世中或者谁便说范爷乃是你父亲的故交要将他借用到你身边任事凡事也能有个照应!”
朱芝性情还是急躁但念着朱沆的情分徐怀不可能不管他的生死。
而此时范雍等人都还是都部署司的武吏在大变发生之前也不可能说直接跟他们前往朔州较为合适的安排就是让范雍等人先紧跟着朱芝备好快马、刀弓待到形势彻底混乱也方便让他们护送朱芝逃往朔州。
至于能否力挽狂澜徐怀已经不再心存一丝幻想了。
除非骁胜军、宣武军此时能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放弃应州撤回雁门关去要不然无论怎么选择都是败局、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