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迈入虎年兄弟们新春快乐)
从横城岭秦井驿往东到自北往南蜿蜒流淌的沁水河虽说也是坡岗起伏地形却要比东面深壑断崖密布的乌岭、横城岭平缓多了也有大大小小的村寨座落其间朝夕耕种田陌纵横交错。
要不是血腥残酷的战争降临此间直如“鸡犬相闻、往来种作”的桃源之所但此时的鸡鸣狗吠却是为坡岗山谷间行进驰聘的骑兵所搅。
徐怀驱马登上一座坡岗能看到北面不远处一座位于长坡上的村庄好些村民正从寨墙后惊恐的探出头来张望着这边即将铺陈开的血腥战场。
敌军进入沁水河谷已经有超过十日但其从泽州出发沿沁水而上从沁水城东古渡越过沁水兵围沁水城沿途劫掠主要集中在沁水以东此时还没有腾出手对西岸河谷的村落坞寨大肆进行劫掠。
这或许给人一种假象只要沁水守军快快投降城头变换大王旗太岳山里很快就会恢复平静只不过换一家官府交粮纳赋罢了。
也因此十数日来沁水河谷西岸的村落坞寨只是想着结寨自保没有谁想过要联合起来更不要说主动出击去牵制敌军、增援两三万军民被围困的沁水县城了。
周景、王章封锁秦井驿之后也曾派人到最近的两座村落希望能征用百余寨勇作为辅兵协助打造器械、进攻驿院但都遭受拒绝。
即便晾出景王的旗号派出的人手连这些村庄都没能进去就被驱赶回来了。
王章等人对此感到愤愤不平周景他们则淡然视之。
徐怀的心境也是古井无波平静的看待这一切。
自古以来抗争者从来都是少数。
就连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都卑躬屈膝到这地步、只想着摇尾乞降这些大多数甚至都没有走进过县城的村民能指望他们在真正遭受侵凌之前有多高的觉悟?
这些村民是需要引领者的。
徐怀视线很快从北面的村庄收了回来转头往南看去。
在横城岭到沁水河之间徒步的甲卒要是偏离官道想要翻越一座座坡岗往来秦井驿、沁水城会非常的困难登高爬坡是极耗体力的一件事但骑兵进出要相对自由得多。
翼骑营数支小队骑兵已经在乌敕海、史琥等人率领下占据驿道两侧的坡岗但每支小队骑兵仅有十数二十人看上去更像是虚张声势、搞空城计。
而在秦井驿方向厮杀声隐约传来间有锣鼓齐鸣、人声惨叫虽说隔着一道坡岗看不清楚那边的情况但能想象得到围攻驿院的激烈战况。
八百番骑听着人数不多但连人带马占据驿道及两侧约近二十丈宽度的浅坡前后分作三队仿佛绵延约两里许的黑色洪流往秦井驿方向扑去。
看到番骑往西挺进并没有明显的犹豫与迟疑不定王章咂着嘴说道:“王宪兄在秦井驿前那么卖力的表演似乎没有必要啊这些蠢货完全没有想到我们在秦井驿挖了一个大坑等他们跳进去啊!”
王章随徐怀所登的坡岗乃以横城岭以西的最高点能将秦井驿尽收眼底站在他们的位置朝西看去就完全能看到秦井驿方向传来的厮杀声纯粹是翼骑营百余人马在那里单方面声嘶力歇的表演。
然而看八百番骑毫无知觉的往前猛扑认定秦井驿正遭小股敌军强袭王章就觉得他们有些部署多余了。
“战略上要藐视一切敌人没有什么敌人是不可战胜即便纵横天下的赤扈铁骑也不例外从长远说来都是可以积蓄力量打败的。不过我们在战术上就是制定、执行具体的作战计划时则重视一切敌人包括眼前的云州降附军在内——因此所有可以提前准备的战术动作包括斥候、诱骗、误导以及敌强我弱之前避其锋芒都是必要的。”徐怀将王章、王华、史琥、史雄、周永、周全等人留在身边充当侍卫绝不是要享受他们的贴身保护与侍从在正式成立军事学堂之前徐怀也只能通过言传身教的方式帮他们弥补在军事基础理论方面的缺失。
徐怀的声望与他的年龄无关与他的出身无关是靠一场接一场近乎奇迹般的胜利奠定的是靠他仿佛天授一般的妖孽学识及洞察力奠定的。
除开王举、徐武碛、徐武坤、周景、郭君判、范雍、潘成虎、朱承钧等一批经验老辣的将领外徐心庵、唐盘、殷鹏、韩奇、唐青、沈镇恶、燕小乙、袁垒、乌敕海等一批后起之才都令王章自愧不如——这些人对徐怀都毫无保留的信任、尊重王章对徐怀的指点也不敢心存怠慢。
这时候在秦井驿东侧的第一道坡岗后韩奇亲率百余骑兵驰出在通过坡岗顶部的驿道及两侧斜坡上列阵看上去似要螳臂挡车将八百多增援而来的番骑挡住为袭夺秦井驿院争取更多的时间。
韩奇此举实则是要引诱前阵已经抵达坡脚下的云州番骑发动冲锋。
敌骑也果断不负众望吹角呜呜的吹响起来摆放在马鞍前的小鼓“咚咚”快速敲响听到冲锋命令的前阵翻骑两百多人很快就将速度拉起来往坡岗冲刺过去后阵番骑也呼喝着往前驱进。
除了经过历朝修缮的驿道外两侧的坡岗也没有多陡数百番骑扩散开来就如洪流逆上。
即便此时在出现在秦井驿东侧的强袭人马已经超过之前所传信报的数倍统兵的番将仍然没有起疑心或者说他认定强袭秦井驿的人马分数批抵达人数超过此前的信报很是正常也远不足以遏制他们的冲骑。
他有这样的心态主要也之前汾水沿岸传来的信报误导了他叫他以为这段时间进入汾水活动的小股人马就是来自秦凤路或熙河路的西军。
而事实上哪怕是赤扈西路军的帅帐一直以为都判断在他们东路军撤出河淮之后越廷但有一点骨气就会随时调西军大举渡过黄河沿汾水北上解太原之围——
这时候有一部前哨兵马穿过太岳山往沁水县境杀来统兵番将断定是西军前锋某部不正跟之前预判以及这段时间传来的信报对应上吗?
而在巩县北部与苗彦雄、郑怀忠所率西军援师进行对垒的主要就是萧干所部云州番兵。
西军虽说装备精良将卒操训也熟练但进入巩县战场之后西军将卒懈怠怯战萧干麾下诸将两三个月来感受都极深;而且两支西军精锐在赤扈人的铁骑之前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契丹立国迁居云朔的契丹本族主要受群牧司管辖萧林石最后掌握的那点精锐兵马一部分是从云朔本族抽调的精锐一部分是附庸的番民健锐。
而第一次北征伐燕期间大同(云州)守军之中汉军最先就不战而溃残部也不受萧干、李处林等人信任最后为萧干、李处林倚重固守内城的乃是大同番兵及勃海兵。
云州(大同)番兵在第一、第二次北征伐燕期间战斗力非常拉垮都不是大越天雄军、宣武军的对手。
然而说到士气、信心以及战斗力也没有那么多的玄乎多打几次胜仗肯定就会有长足的进步。
云州番兵自投附赤扈人以来一路南下攻城拔寨都无败迹又肆意奸淫掳掠将人性暴虐的那一面彻底渲泄出来士气、战斗力可以说是得到长足的长进。
而在巩县云州番兵与数倍于此的西军援师对垒都不落下风对西军更是建立起充足的信心。
现在“西军”前锋兵马人数可能在数百到千余之间(再多秦井驿前后的峪道无法展开)正对秦井驿发起猛攻统兵番将率八百精锐番骑而来为什么不一举将其击溃为自己捞个行军千户的功赏?
番将亲自举起令旗挥舞喝令左右健锐前冲八百番骑分作三段像洪流一般很快占据坡岗的东侧坡面但冲锋在最前列的番骑在视野越过坡岗阻碍看到另一侧的时候立马就惊觉到情况不对。
不仅秦井驿并没有受到强攻之前占据坡顶列阵的骑兵早一步往两翼散开而就在他们前方十数步三队甲卒持长矛大盾弓弩正严阵以待这时候骤然“呜呜”吹响号角盾兵举起重盾一步一砸宁可压下速度也要保持阵形的稳固长矛手端持利矛从盾阵间刺出防止番骑直接冲击过来弓弩手在其后纷纷扣动机括、拉满弓箭将一支支利簇往敌阵射去。
已经建立起信心的云州番兵战斗力却是有极大的改观冲锋在前者都是贪功暴虐的悍卒看到这种情形心虽慌乱却也咬牙举起刀矛驱马往前砍杀刺捅两股人流很快撞到一起。
徐怀朝身边侍卫叫道:“举起令旗传令左右坡岭骑队即刻发起冲锋围歼云州番骑”
只要在坡顶下马而战的两百甲卒能守住锋线八百番骑就会被死死压制在东侧坡沿驿道分布的狭长浅陷带之中。
他们这时候从两翼发起冲锋哪怕就只有两三百精锐骑兵也能直接将云州番骑阵列搅得稀巴烂为西坡列立的四百骑兵主力杀入战场创造更佳的杀戮环镜就有可能赶在天黑之前将这支云州番骑尽数歼灭为守陵军东进打响第一仗。
徐怀也是再次检查颈腋间的甲盔系带皮索确认无误后则从牛二手里接过长刃锋锐的马槊带领他身后的这一队骑兵往前方坡下的浅陷带冲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