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到了45卢币。”
“嗯……嗯?”
“45卢币。”
“好的。”
卡伦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小金库随身携带但平时衣服口袋里还是会揣个几百卢币。
递过去一张50面值的卢币
司机收了微笑道:
“多谢您的慷慨。”
“嗯?”
卡伦只能点点头接受了“5卢币”变成小费找不回来的事实。
下了车
出租车开走了。
这打车费可真贵啊。
50卢币够一个四口之家一日的生活开销了而且是早中晚三餐至少都是基础搭配的那种;
从皇冠舞厅到明克街也不算远。
这一刻卡伦找回了当初上大学打车时盯着计价表上的红色数字从起步价一步步往上跳的感觉。
茵默莱斯家的灵车没停在门口的路边证明叔叔他们还没回来。
“唉……”
看着眼前的这栋被称之为“家”的建筑卡伦心里又复杂了不少。
“警察局报告意外不是异魔……”
那个穿灰色裙子的女人话中关键词在卡伦脑海里不停地回响。
刚刚发生意外的舞厅来了两个人可以接到警察的通报这意味着他们具备着某种官方的身份最后又牵扯到“异魔”。
这个世界看起来是很正常的;
至少从报纸与书籍中是可以得到正常的结论。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人都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在出租车停下之前卡伦一门心思的都是想离开这个家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当然这个生活得靠自己的努力去逐渐使得其变得“富裕”和“从容”。
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这看似正常的世界表皮下确实存在着一股暗流。
家里的爷爷一直在权衡着到底杀不杀自己可目前为止爷爷所做的实际行动无非是“圈禁”自己只要自己不主动逃离“罗佳市”就不会触碰禁忌。
而外面却像是一个“猎巫”的世界。
“你怎么可能不是异魔!你怎么可能不是异魔!”
霍芬先生在病床上的嘶吼依旧在耳。
左手再度攥紧;
虽然卡伦并不清楚“异魔”的详细概念但自己这种“借尸还魂”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敲掉了他骨子里的底气。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原装货。
所以
外面
还值得出去么?
与外头危险的未知对比起来
好像爷爷的形象一下子就变得……和蔼了许多。
最应该杀死自己的时候就在自己刚苏醒的那几天。
而在那几天爷爷没有动手杀自己看似是在犹豫和权衡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是会和自己和解的同时也会逐渐“适应”与“习惯”;
毕竟卡伦又没像是一个不懂事的熊孩子每天在家里撒泼打滚亦或者沉着脸看谁都像欠自己一万卢币而是懂事、听话、乖巧。
爷爷的“怒气”与“杀意”伴随着时间流逝必然会慢慢地降低自己在这个家里其实是越住越会更安全。
这时
卡伦看见狄斯的身影从西边走来穿着神父的衣服。
卡伦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目不转睛。
一直到狄斯脸上也浮现出些许疑惑之色在卡伦面前停下了脚步。
“爷爷您回来了。”
“嗯。”
卡伦推开门和爷爷一起走入家中。
“父亲您回来了。”
“嗯。”
玛丽婶婶随即又看向卡伦道:“你叔叔从医院打电话回来了让我留意你是否回来了他说当时有其他丧仪社的灵车也赶到了为了防止被截单他就没等你先开车去了医院。
等他回来我会好好地骂他的那条街刚出了意外还死了人肯定很乱他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那儿。”
平日里玛丽婶婶对卡伦是刀子嘴豆腐心;
在爷爷面前时连嘴都会变成豆腐。
“婶婶我已经成年了一个成年人怎么会连家都不知道怎么回呢不管我在哪儿我都能循着家的味道回来的。”
狄斯走到沙发那边坐了下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玛丽婶婶轻轻拍了拍卡伦的肩膀然后去二楼厨房准备茶点。
卡伦在狄斯对面的沙发坐下将皇冠舞厅的事告诉了爷爷;
等说到发现被藏在舞台下方的尸体时
刚端着茶点摆放好的玛丽婶婶也不由得捂住嘴防止惊呼出声。
这倒不是玛丽婶婶故意想在公公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淑女柔弱一面
是
她是已经成长成了一位优秀的殓妆师但这并非意味着她的胆子一下子就变大了。
她不害怕那些尸体是因为她已经把他们当做了自己另一种“顾客”熟悉了之后对尸体就没那种畏惧感了;就像是养蛇的人不会害怕蛇一样。
可这种变态连环杀手谁又能笃定对方不会对自己出手保不准自己哪天也能成家里的“客人”了。
卡伦将尸体细节描述完后又将自己和杜克警长“交流分析”的内容和盘托出。
原本这段内容会被他保留的毕竟他想暗地里发展一些关系与人脉但遇到那对出租车上下来的男女后卡伦改变了想法。
爷爷
您看
您的孙子不仅会做饭能做心理咨询还能帮警察破案。
“天呐卡伦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玛丽婶婶在旁边发出惊呼脸上挂满了不明觉厉的神情“你是怎么做到的?”
“简单的说就是代入吧。”卡伦尽可能地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不仅是向婶婶解释也是在向爷爷一起解释;
毕竟
狄斯不可能像婶婶那样发问:天呐我的孙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把自己代入到凶手的角度根据凶手留下的线索与细节去反推出凶手这么做的……心理原因。”
狄斯喝了口红茶
淡淡道:
“你能很容易地代入凶手的角色?”
“……”卡伦。
这话很容易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靠齐。
卡伦马上解释道:
“爷爷婶婶其实是这样的一般来说越是觉得自己是艺术家的凶手他的心思反而越是好猜也就越是容易代入。
有些人会觉得自己很特别:
比如喜欢孤独不喜欢交际。
但九成以上的人都不喜欢交际剩下的那一成交际很厉害的人里大半若是有的选也喜欢一个人待着静静。
比如多愁善感内心充满惆怅容易对人和事物产生共鸣内心中一直有着一种倾诉欲想记录和留下来。
但大部分三十岁左右一事无成的人无论男女都会误以为自己是个天生的作家。
越是追求高调越是追求特殊越是认为自己该高调与特殊的人他们反而越是普通。
所以他们的思维反而很容易代入。
当他们突破了人性囚笼开始杀人获取快乐时他们已经从人转变成了野兽野兽哪里有多少是真的聪明的?”
卡伦一口气解释了很多说完后喝了一大口茶。
狄斯闻言若有所思道:“很新颖的理论。”
“所以我以前看的电影和小说里面很厉害的坏人都是骗我的?”玛丽婶婶问道。
“任何事情都是有特例的婶婶不过文艺作品为了突显戏剧性和冲突性普遍会把坏人进行那样的描述。”卡伦拿起茶壶半起身先给爷爷添茶继续道:
“真正的智者会懂得克制杀戮。”
玛丽婶婶拍了拍胸脯道:“是的是的肯定是好人里聪明的人最多。”
家里的电话铃响了玛丽婶婶走过去接了电话:
“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嗯。”
挂下电话
玛丽婶婶脸上洋溢着笑意
但看见自己公公还坐在那里她开始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笑意可这发自内心的喜悦是很难完全控制住的导致玛丽婶婶的表情有些僵硬。
“父亲梅森刚刚又从医院来了电话那位被送去抢救的伤者抢救无效死亡了他的家属已经同意了由我们来承办丧事。
梅森他们会在傍晚时把遗体给拉回来。”
“这么晚?”狄斯问道。
“因为还在等另一个死者的家属过来是一个脑袋被削去半截的医院那边联系他妻子时他妻子依旧坚定地认为自己的丈夫这会儿在维恩出公差。
梅森想要在医院里再等等她顺便把这一单也敲定下来。”
人刚离世时其实身边亲人的脑子一般是有些“麻木”的仿佛一下子就成了“提线木偶”失去了思考能力;
再者还有一种让死者早点完成一个体面的丧事好入土为安的思维惯性在所以基本上在这个时候哪家丧仪社能抢先一步接触上很大可能就能接下这一单。
狄斯点了点头道:“好你做准备吧。”
“好的父亲。”
玛丽婶婶去了地下室开始做迎接客人的准备。
卡伦见狄斯还坐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下没敢离开。
“你不害怕么?”狄斯开口问道“看到那种场景。”
“不是很害怕。”卡伦回答道“这阵子有点习惯了。”
“你好像还有话要说?”
“没有了爷爷我和您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
“哦。”
狄斯站起身
“我回书房了。”
“好的爷爷。”
卡伦站起身看着狄斯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后才重新坐回了沙发。
其实他先前真想问狄斯关于异魔的事顺便再把那辆出租车上一对男女的事也一起问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时候;
有些窗户纸哪怕薄得几乎透亮但它依旧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卡伦很担心自己开门见山地问了之后
爷爷很耐心地给自己讲解“异魔”的概念
向自己细心地介绍这个世界不为普通人所知的另一面
再帮自己分析那一对男女隶属于什么组织承担什么责任拥有哪些权利;
而等到讲解结束之后
爷爷一边发出叹息一边站起身:
“既然话已经说开我就不再自欺欺人了异魔受死。”
在人心拿捏这方面卡伦是专业的他不想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去把狄斯要杀自己的挡板给亲自拆除这可比上次自己去地下室找莫桑先生“谈心”要危险太多太多;
作死和找死的区别卡伦还是分得清的。
“喵……”
卡伦低下头发现普洱不晓得什么时候匍匐在沙发边。
这几天普洱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像是生病了。
卡伦伸手将普洱抱起来。
普洱没反抗也不再有以前那种傲娇的姿态反而有种逆来顺受的颓废感。
在卡伦的印象里这只猫的神情一直很丰富。
“呜呜……”
客厅门口角落位置大金毛把下巴贴在地砖上露出艳羡的神色。
霍芬先生还没出院它依旧住在茵默莱斯家但家里的大人和孩子似乎对宠物并没有太大热情谈不上讨厌但也懒得去撸它。
也就卡伦每天会抽出点时间带它在附近溜溜弯逛逛。
卡伦向大金毛招了招手大金毛马上站起身伸着舌头很开心地凑了过来主动将脑袋放在卡伦手掌下面。
猫在膝盖上放着狗在旁边靠着面前茶几上红茶余香袅袅所处的位置又是自家的独栋大别墅。
卡伦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自己虽然没有能力去改变客观存在的现实但现实仁慈至少允许了自己可以选择一个舒服的睡姿。
能力……
卡伦忽然坐起身
原本躺在卡伦膝盖上的普洱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失去了被摸狗头待遇的金毛也凑到了跟前重新把脑袋凑到手掌下面去顶了顶。
杰夫的梦
莫桑先生的哭泣
自己是否也有能力让那位舞台下面的被害者也起一些反应?
如果他能说些什么那么凶手是否就能直接被确定了?
社会对法医行业一直流传着一个评价那就是他们能够让被害人“说话”。
而如果被害人真的能实际意义上说话
那绝对是这世上所有凶手的噩梦!
可是……
卡伦再次看向自己左手手掌他已经忘记了这是自己今天第几次特意去看这道疤痕了。
先不提这个“能力”自己还没弄明白就算自己真的有且掌握了这个能力用这个能力去帮警察破案抓凶手么?
“警局、报告、意外、不是异魔……”
疯了吧呵呵。
“卡伦。”
“婶婶?”
玛丽婶婶从地下室里又上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盒子递给了卡伦目光则一直看着楼梯口。
“这是?”
卡伦接过盒子打开发现是一块手表牌子是“门罗”这不算是奢侈品但价格也不算低这块价格在两千卢比左右。
在写字楼里工作的白领喜欢配这款表。
“谢谢婶婶。”
卡伦以为是婶婶买了块表送给自己谁料婶婶却直接摇头道:“不是我送你的是修斯夫人托人捎来指名送你的。”
修斯夫人?
火葬社的那位老板娘。
玛丽婶婶再度压低了声音道:“虽然我和修斯夫人的关系很好……”
这个卡伦那天就看出来了修斯夫人当面调侃梅森叔叔是去翻其他女人的窗台摔的跤这其实也算是帮自己的闺蜜警告她丈夫。
“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修斯夫人这个人她有些……有些博爱你还是不要过多的与她来往知道么?”
玛丽婶婶和梅森叔叔一样很担心年轻气盛的卡伦会被修斯夫人勾勾手指就钓走。
可能这对于修斯夫人来说是打发无聊与排解孤寂的一个乐子但对于男孩子而言则是纯情被玩弄的代价。
毕竟卡伦十五岁了是可以顶穿铁板的年纪;
有多少男生在这个年纪能抵御住少妇的诱惑呢?
玛丽婶婶这是为自己侄子不惜说自己闺蜜的坏话了。
先前因为卡伦是和狄斯一起回来的所以玛丽婶婶可不敢当着狄斯的面把手表拿出来。
“我知道的婶婶。”
那位修斯夫人是把自己当凯子钓了。
“那这个表请婶婶托人给我还回去吧?”
“表不用还了你就收下吧心里清楚就好回礼的事我来负责就当我们姐妹间送礼物了;不过你现在还是打个电话过去道一声谢谢礼貌一下。”
“好的婶婶。”
“号码簿上有号码。”
“知道了。”
卡伦拿起电话同时翻开电话机旁边的号码簿;
因为有业务往来的原因所以修斯火葬社的号码排在前列很容易就找到了。
电话拨通
等了好一会儿对面都没人接。
兴许是在忙?
卡伦挂了一下电话又重新拨了一遍号码;
“咔嚓……”
这一次很快被接听了。
卡伦问道:“喂你好请问是修斯火葬社么?”
电话那头有声响却没有人说话。
卡伦又问了一声:“喂你好?”
“你打扰到我艺术创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