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过亲情果然甄德率先说起了正题他沉吟道:“不久前殿下听从大将军奏事后、旨令中书监之事我们都很意外。”
此时郭太后感觉很疲惫身上没什么力气也稍微放松了下来便不想说话一时没吭声。而且她的心里挺乱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不过算算日子倒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这时叔父郭立的身影一动扭转上身向后面的窗户看了一眼。甄德会意也跟着转头看去。
中间这间屋子前后都是房间只有东侧墙上有窗户。窗户关着但是漏风的一直都有风灌进来垂帘也在随风轻轻飘摇着。
一时间几个人都没说话冷场下来后屋顶传来的“沙沙……哗啦”的雨声更加明显了仿佛忽然间才弥漫在屋内。
因为有雨声而且甄德父子在垂帘外面、也离了一段距离所以三人谈论的声音不算很小。
郭太后眼前、仿佛看到了这样一个画面:窗底下猫着一个宦官贴着墙在侧耳倾听宦官多半是大长秋的中宫谒者令张欢。然后在庭院里的某个地方又有另一个人在躲着悄悄观察着张欢。
这是很可能出现的景象。
宦官们的法子看起来笨倒并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容易被发现;而是人们常常找不到更好的法子当时机出现时、只有选择做与不做。
中宫谒者令张欢在太和年间(明皇帝)就在中宫当值了他并不是外臣安排进来的人。不过郭太后听说最近几年张欢与大将军府的人来往较多有可能会被收买。毕竟如今皇室衰微到不像话即便是宦官也可能有二心。
不过这样也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密谈上面估计没人能想到、还有更难以置信的事正在发生。
其实仲明事先也没与郭太后商量否则她可能没胆子答应。到现在她还緊张害怕到不行。
这时叔父郭立开口了他把声音压得小了一些“大将军对殿下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郭太后话还没说完
忽然住嘴了。她不禁闭上了眼睛放松的身体也再次绷緊跪坐的姿态更端正了。
叔父郭立“哦”了一声点头回应。
郭太后尽力稳住呼吸不动声色道:“明皇帝待郭家不薄我们家、能有今天的家势几乎全靠明皇帝的恩泽。忠心大魏的臣子理应厚待以为天下人榜。大将军进宫所奏之事、说得确实有道理并非我想倾向于大将军府。”
一番话她说得非常努力终于没有出现异样。没办法该说的话、总得说清楚。
甄德听到这里垂下头没说话。
叔父郭立则道:“原来如此。”
什么大魏国家社稷叔父等人显然没放在心上即便明天魏国就改姓、他们心里估计也毫无波澜大家都在为自己考虑罢了。
果然甄德好像想明白了他抬起头沉声道:“大将军毕竟也算宗室其府中常走动者、也有不少远宗他们对郭家不怎么理会。倒是太傅府时常有些帮助见面说话也很客气。”
“咳!”叔父郭立咳嗽了一声。应该是嫌甄德的话、太直白了。
于是父子二人又开始转弯抹角旁敲侧击地说重新谈起了家常。这种方式不相干的话便比较多很费时间。
郭太后只好感受复杂地、继续与他们谈论。三人至少又谈了半个多时辰。
估计叔父郭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便是郭太后毫无倾向大将军府的打算。他们这才满意、起身揖拜告辞郭立又说了一句:“殿下不时可以回来走动一家人也得经常来往阿。”
“好。”郭太后几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平稳地说出了一个字。
叔父郭立等人走出南侧的房门甄氏也送了出去。郭太后这才如释重负般地长长叹出一口气仿佛骨头都没有了一样、软软地跪坐在榻上。这样的谈论、实在太费神她要在如此状态下思考各方关系、做出恰当的回应确实耗费了全部精力。
甄氏很快从外面返回了房内反手把门闩上。她好
像比郭太后还緊张靠近坐塌便弯下腰小声说道:“君快走罢。”
接下来的短暂时间里郭太后只能匆忙地、悄悄说了两句简短的话没有机会多言。
这时西侧卧房的门再次关闭郭太后与甄氏一时间面面相觑。
甄氏的目光打量着郭太后然后垂足坐到塌边她靠近之后悄悄说道:“我真是服气我都快不认识姐了。”
“我有什么办法?”郭太后有气无力地小声说道“先不说了回宫再说。”
甄氏从袖袋里拿出手绢轻轻揩着郭太后鬓边缘的汗珠。郭太后的皮肤非常白头发乌黑清秀鬓发边缘与肌肤交界处那细短如绒毛般的几根发丝看起来别有一番美好。甄氏悄悄嘀咕道:“这么冷的天气姐站起来、我再察看一下。”
于是郭太后艰难地挪动身体垂足在坐塌边上把脚伸进鞋履中想站起来时蹆竟然一軟差点没坐下去幸好她伸手扶住了坐塌。
她沉下心咬着贝齿终于缓缓站了起来。
甄氏仔细地看了一会又退后两步看总算轻轻点了一下头走近后又耳语道:“只有脸色不太对姐稳一下心神再出去。我去卧房一趟。”
于是郭太后又等了一阵子便去南侧打开了木门走了出去。
甄氏送到上房门外的檐台上弯腰躬身揖拜说道:“妾恭送殿下。”
郭太后转头看了一眼宫女拿打伞一遮她便保持着庄重平稳的步伐不慌不忙地走上了旁边的马车。她目不斜视从余光里暗自数了一下人这才稍微放心了下来。
此时郭太后仍有点难以置信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当事情过去之后、成功地没有出事她在极度緊张害怕之余竟有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快意。仿佛便是某天游园、走了很多路忽然疲惫地歇下来反而会有一种畅快的心情。
车轮动弹之后她便端坐在马车里微微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