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天冷站在院中时有风吹过刮得脸疼。
薛诺“伤重”无法外出头发也没束髻只随意用玳瑁簪挽起来。
沈却见风吹的她青丝飞扬取了自己披风罩在她身上又侧身替她挡着风:“冯源的事情我让人暗中查了只早年间御马监与他相熟的人没剩下几个你提起过的那几个人也都死了。”
薛诺正扯着几乎将脸盖住的披风领子闻言抬头:“都死了?”
沈却“嗯”了声:“几乎都是犯了错被打杀了要么就是被调去做苦役后因为各种意外身亡。”
“冯源入了司礼监后他在御马监那边的痕迹就被扫的一干二净也没查到他与你母亲有什么交集倒是照着你说的去查了胡志仪的案子发现了些端倪当初出来指证胡志仪的那人跟建威将军府荣家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
“荣家?”薛诺一时半会没对上号。
沈却说道:“荣广胜。”
薛诺顿时面露恍然:“他啊。”
沈却继续:“当年指证胡志仪的那人名叫蔡永根因与胡志仪同流合污在后来内廷清洗时也被判了斩刑但念其戴罪立功未曾牵连亲族。”
“你疑心冯源对付胡志仪是有人相助我便顺着那蔡永根亲族去查发现蔡家上下在蔡永根身亡之后就全部离了京城但是蔡家有一女却嫁入了洛南金家成了金家三老爷金林的续弦。”
薛诺看他:“金家和荣家有关系?”
沈却点点头:“金林的原配是荣广胜夫人的远房表妹。”
“……”薛诺嘴角轻抽“这关系可真是够拐弯抹角的。”
荣广胜是二皇子生母钱贵妃的表兄当年母亲还在时荣家便算是京中鼎盛的人家只荣广胜是武将鲜少掺合朝中争斗跟后来二皇子不争不抢有那么点儿异曲同工的味道。
荣家与二皇子关系极为亲近二皇子妃更是出自荣家。
能哄的金家帮忙让蔡永根出卖胡志仪当年帮冯源上位清除胡志仪的人是谁也就自然不言而喻了。
薛诺不由轻嗤了声她就说内廷是何等要地胡志仪掌管十二监也非一朝一夕那冯源就算是再有本事想要在短短几年时间就一路爬上来得了天庆帝信任甚至还将积威多年手的胡志仪取而代之无人相助怎么可能。
沈却心中也是有些复杂:“冯源入主司礼监那两年二皇子在外游学因为远离京城所以从未有人怀疑过他也根本就没人会疑心荣家那边会与冯源勾结。”
“那几年陛下憎恶太子因旧事屡次生出废储的心思又扶持三皇子、四皇子打压太子与朝中老臣逼得祖父节节退让若非那次宫中行刺之时太子意外救驾怕是东宫早就已经易主。”
薛诺闻言淡声道:“意外?”
沈却看她。
薛诺冷哼了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的事情。”
天庆帝前脚刚下定决心要废储后脚宫中就进了刺客偏偏太子还刚好救驾逼得天庆帝不得不压下易储的心思否则难堵悠悠众口而这京中能做到这一切又能帮助太子的恐怕就只有一人。
当年趁乱放走邱长青保下永昭府留下的势力这几年又一直留在京中与冯源等人周旋如今还救过太子帮着天庆帝稳定朝纲……
薛诺面露讥讽就是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惊喜”等着她。
“阿诺?”沈却总觉得薛诺眉眼有些戾气。
薛诺垂了垂眼帘:“二皇子什么时候归京的?”
沈却道:“年后太子坠马出事之后。”
薛诺后退半步倚在院中枯树上:“京中有冯源替他搅浑水挑起诸皇子和太子相争他只需与世无争事后再来渔翁得利即可。”
“这位二皇子最初怕是打算好要置身事外坐壁旁观等着京中天翻地覆之后他再来捡便宜怎料冯源不受他掌控又有人突然对太子下手他怕晚一步东宫之位旁落这才急匆匆地回京。”
二皇子助冯源上位为的是想让他助他夺权可冯源那人不好掌控未必想要反哺于他。
二皇子和荣家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沈却闻言若有所思:“你是说冯源与二皇子翻脸了?”
“翻脸不至于可冯源肯定不是全心全意帮着二皇子否则这朝权混乱这么几年哪还有三皇子、四皇子的事。”
薛诺将手缩回披风里面拨弄着腕上的木犀香珠:
“宁敬水之前让人送了口信说江毓竹体内被人下了药那病秧子不像是察觉不到的样子他跟冯源不和倒不难理解他本就没几年好活定远侯府又被冯源胁迫拉到了烂船之上他死前想要搞点事情反咬冯源一口替江家脱身也不奇怪。”
“这次九黎山猎场突然行刺还有年后太子坠马估摸着都跟江毓竹有关至于冯源他拿捏定远侯府跟西陵王勾结搅合京中。”
“他与二皇子之间怕也只是表面合作就像是江毓竹与他并非一条心一样……”
说着说着薛诺就忍不住皱眉。
江毓竹的心思好看穿目的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可是对于冯源她却总觉得他行事古怪叫人看不清楚。
要说冯源投奔了西陵王先不说西陵王能给了他什么就说这几年他深得天庆帝信任又手握重权他多的是机会利用皇室让京中大乱甚至也不是没有机会助西陵王削弱皇室入主京城可他没有。
母亲死后短短数年大业朝力衰退天灾人祸不断。
朝中贪污横行母亲当年以杀伐血腥强行镇压的朝堂也只剩个表面光鲜天庆帝根本压不住那些朝臣膨胀野心。
若说冯源和西陵王勾结是图谋权势地位西陵王能给的天庆帝也能给他。
若说勾结是为当初灭族仇恨可他又没有放西陵王入京。
天庆帝依旧好好的坐在皇位西陵王派来的探子他也只是留在京中传递消息诸皇子夺权他坐壁旁观朝臣争斗他也不曾插手若说是想谋逆机会太多太多可冯源一次都没动过。
连薛诺都有些看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