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九年的初冬。
这一年上海比以往时候冷得都要早一些。一连数天的绵雨又伴随着一场持续多日的寒流潮湿和阴冷夹杂在一起使得人们更加无法忍受。
这一天的午后绵雨终于止歇阴云在挣扎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没能抵挡住阳光的进攻败退下阵来原本是漫天无缝的阴云撕裂开一道口子久违的阳光便从这口子中钻了出来倾泻与大地。
人们争先恐后地把自家的被褥棉衣拿出来翻晒虽然气温还是冰冷但有了阳光就不一样了至少人们会因为阳光而感到希望。
两年前在这里发生的那场战争留下来的痕迹依旧但人们的记忆却已经模糊。时间这个治疗人类心灵伤痛的灵丹妙药已经将上海人民饱受摧残的心灵抚慰地几乎痊愈了。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接受日本人的压迫和奴役就连生活工作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人们也已经做好了被日本人统治的心理准备。
也就是在这一天的下午叶途飞带着肖忠河独孤玉二人来到了上海。
叶途飞对上海并不陌生几年前他在贾家汪觉得闷气离开了去的就是上海。那段时间叶途飞还混进了上海的青帮做了一个小头目若不是因为为贾春峰报仇叶途飞说不准在上海青帮中能混到像杜月笙那种身份。
进了城找了家旅店安顿下来之后叶途飞把那二人留在旅店独自一人去找聂恒资了。
叶途飞找聂恒资跟此次任务毫无关系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找聂恒资借点钱。
土匪营的家底子都在郭忠林的手上保管着叶途飞他们出来的又很匆忙身上几乎可以说是分文没有只是后来在韩鸿勋那里拿了点盘缠。
韩鸿勋也不富裕给的钱也只够叶途飞他们在上海生活个十天半个月的所以叶途飞想到了聂恒资。
几年前他在赌场认识了聂家六公子二人甚是投缘。后来高桥信逼迫叶途飞去香港搭救赵铭叶途飞借用了聂恒资的身份。为了保险起见还把聂恒资请进了日军的虹口基地。
起初聂恒资为了帮哥们也没说什么可是在小日本的虹口基地呆的久了心中自然生出了许多怨气。直到叶途飞带着赵铭到了上海才把聂恒资从日军基地中请了出来。
当时聂恒资没少冲叶途飞发火抱怨甚至还说出了割袍绝交之类的狠话。
叶途飞了解聂恒资的脾气根本没把他的那些火气话当回事。
果然当叶途飞出现在聂恒资的宽敞豪华的办公室的时候聂恒资表现出来了两年中罕见的喜悦之情。
他冲了上来不由份说就给了叶途飞当胸一拳外加一个熊抱口中嚷道:“姓叶的没想到你还活着啊我以为**的早已经化成黄土了呢!”
叶途飞在聂恒资的后背上使劲扭了一把聂恒资吃痛这才把叶途飞给松开。
“来上海怎么也不提前跟哥们打声招呼呀?我也好安排个车子去接你。”松开了叶途飞聂恒资从衣兜里掏出了雪茄给叶途飞递了过来。
叶途飞点上了道:“你让我怎么跟你打招呼?我那里别说是电话到了晚上都只能靠油灯取亮。”
聂恒资知道叶途飞当年当土匪的故事但他绝对想象不到用油灯取亮的景象会是怎样只当是叶途飞为了自己没事先打招呼而做出的借口。他笑了下打诨道:“这次叶老板来上海准备做点什么生意啊?我可事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再像上次那样把我扔到小日本那边我就杀了你!”
叶途飞笑道:“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叶老板现在已经是凶途末路吃都吃不上了还说做什么生意?”
聂恒资还以为叶途飞是在跟他开玩笑可是再一看叶途飞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连忙问其究竟。
叶途飞把路上编好的说辞说了一遍:“当年我把赵铭给救了下来原以为高桥信那个假日本会信守承诺让我的弟兄们过几天安生日子谁知道这个混账东西看我们不顺眼设了个骗局在对付那些抗日武装的同时把我们也给捎带进去了。弟兄们真的是走投无路只能拿起枪来跟那个高桥信死拼。我们就那点人那点枪哪里干得过小日本的正规军啊!没办法我们只能找靠山。可是又被共产党给算计了他们拉走了我的队伍还挖了个坑陷害我我差点没被他们给毙了!哎这不是想起六公子来了么所以就跑来上海投靠你来了。”
聂恒资蹙紧了眉头道:“共产党竟然是这种人?我听过他们的宣传口号喊得比谁都好听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叶途飞叹了口气道:“我也是糊涂一时啊竟然上了他们的当。”
看到聂恒资误解了共产党叶途飞有些于心不忍但他没办法这套说辞是经得起推敲的他不光现在要这么说以后还是要这么说而且还要说很多遍。
聂恒资的眉头随即便舒展开来脸上重新充满了喜悦之色:“这样也好!呵呵你小子以后没地方去咯就乖乖地留在上海留在我身边。妈的老子这两年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可不是把老子给闷死了。”聂恒资得意地说完这些又想到叶途飞在上海还没个落脚点于是又道:“阿飞你的行李呢?你这是住下了还是没住下啊?”
叶途飞道:“我就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小旅店住下的……”
聂恒资不等叶途飞说完就摆手打断了叶途飞:“小旅店?你说你住的是家小旅店?我的亲妈妈哩赶紧搬出来住到我那边去!”
叶途飞苦笑道:“可我还带了两个兄弟都住到你家里会很不方便的。”
聂恒资白了叶途飞一眼笑道:“小看你六哥了吧?我告诉你啊阿飞别看我只是花旗银行的一名小襄理但你六哥身后有个聂家嘿嘿这生意啊都自动找上门来推都推不掉。这两年你哥哥我赚了些钱动荡年月买房产最划算所以我现在光是别墅就有好几套你跟你那两个兄弟随便选一套住好了里面家具用什都是现成的我待会让人给你们添置点被褥什么的就足够了。”
叶途飞倒也不想跟聂恒资客气畅快地答应了聂恒资的安排应下之后叶途飞又突然向聂恒资伸出手来道:“光给我们添置被褥还不够啊还得向你借点……”叶途飞做了个搓钱的手势。
聂恒资大笑拍着自己的脑门笑道:“就是就是你看我把这最关键的给忘了亏得咱们俩还是最好的兄弟呢!”说着走到了办公桌前拿出了一串钥匙也不避讳叶途飞就在叶途飞的眼皮子下用钥匙加密码打开了办公桌后面的一只保险箱。
聂恒资数也不数一下随手拿出了几沓钞票扔给了叶途飞:“这钱你拿去赶紧到街上买几身衣服穿看你这打扮土得都掉渣了我想你那两个兄弟可能更土。”聂恒资说着又从保险箱里拿出了一只小皮箱来。
“现在上海最吃香的就是日元了这里面有十万日元阿飞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这十万日元变成三十万咱们俩一人一半。”
叶途飞接过那只小皮箱笑道:“无奸不商啊!放高利贷都放到自己兄弟身上来了。”
聂恒资也笑了道:“那我说送给你你会接受啊?”
叶途飞晃了晃那几沓现金摇头道:“这点小钱我倒是乐于接受。”然后举起了那只小皮箱又道:“这十万我可不敢笑纳太烫手。”
聂恒资大笑:“你的本事我聂恒资是了解的有了这些本钱一个月别说三十万就算变成一百万我都相信。”
聂恒资所说的叶途飞的本事指的是叶途飞的赌技。当初叶途飞在上海混青帮的时候被青帮大佬纪筱海所赏识当了纪筱海名下的一家赌场的主管。叶途飞生性聪明没多久便把赌场的那一套就给吃透了。
叶途飞跟聂恒资也是在赌桌上结识的那一次聂恒资从美国请来了一个赌术颇为高明的哥们来叶途飞的赌场玩一晚上赢了不少钱。纪筱海看在聂恒资是聂家六公子的份上不敢对聂恒资采取道上手段又不甘心被人家赢走那么多钱正在纠结的时候叶途飞上了赌桌。
一个小时后聂恒资带来的那个高手把赢来的钱全都留了下来。
聂恒资是存粹的玩乐之心看到遇上了高手也没赌气把赢来的钱全都输完了之后他收手不玩了笑嘻嘻地邀请叶途飞去宵夜。
叶途飞上赌桌前也没有多大把握一战下来也是颇为紧张。人在紧张的时候消耗最大所以赌局结束后他也觉得肚子确实饿了就爽快地答应了聂恒资的邀请。
一来二回这二人竟然成了最要好的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