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之人,谁都想一步登天,成就天师境界。为了这个目的,不知多少人前仆后继,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最后真能顺利晋阶天师的又有几人?
境界能够提升到识曜大圆满已经极不容易了,想要再晋阶一步,就像张坎文说的,虽只一线之隔,却是天堑!多少人终生停留在识曜大圆满的境界难以提升?
说是一层窗户纸,实际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严格说来我是幸运的,吸收了那太岁体内庞大的巫炁之后,我的修为大进,体内所存的巫炁数量更是有普通的识曜大圆满境界之人的数十倍!怕是比起那些阳神天师都不遑多让。
更重要的是。我心里很确定,大道之门我已经推开了,只要我愿意,随时就能晋阶天师!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我早已跨了过来。
对我来说,天堑不在于修为,而在于身上的两道苗疆祖蛊。
一世苦修到头来却为人做了嫁衣,这种事任谁遇到都不会甘心。所以,在没解决身上的隐患之前,我是不可能强行提升到天师境界的。
我自认为自己拥有足够的仁爱之心,可割肉饲鹰这种圣人行为,我不可能做得到。
小王励的性命很重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救,甚至牺牲一些自己的利益,冒一些风险,我也在所不惜。可这不代表着,我会不顾身上的隐忧,为了救他不顾一切。
我终究不是那样的圣人。
只是这样一来,我心中难免生出些许愧歉,站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只能等着祭祀恶灵快些回转,帮我解决掉身上的麻烦。只是我却没有多少底气,祭祀恶灵来历神秘,向来见首不见尾,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心里实在没底。
张坎文见我半天不说话,眉头微皱问道,“周易,你是不是没有信心?”
我摇头苦笑,却也没多提自己身上的困境,只是开口叹道,“境界突破之事。向来只看机缘,有没有信心却是没太大差别的,而机缘二字,最是飘渺,我实在也说不准且不说我,我记得张大哥你身上的《正气歌》古本,可以助你短暂到达天师境界,届时你动用那古本之力,可否能催动文山砚?”
当初在殷商王陵时,张坎文曾多次用《正气歌》古本,短暂进入天师境界,先前我没想起这件事,此时说着说着,心里却是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想到此处,我心里略略安稳了一些,若是这一招可行,那就再好不过,我心里也无需那么纠结。
只可惜,事情并不像我想的这样简单。
张坎文听了我的话,立刻便摇头道,“若能如此,我先前何须生出杀掉小王励的心思?那邪物修为十分高绝,用文山砚将其镇压,也不过只是我的一个想法,究竟能不能成功,我也拿不准,最多只有七八成把握而已。
哪怕不考虑这点,镇压的过程也绝不会一蹴而就。我耗费一页古本只能助我达到两个时辰的天师境界,说是天师,实际上比真正的天师境界还相差不少。而这文山砚又是通灵法器,催动它需要更加磅礴的道炁,届时以我这个伪天师的修为,根本远远不够。
所以周易,想要救小王励。还是得靠你晋阶天师,方才有一线希望!”
借助外物,跟真正到达天师的确是不一样的,而且相差颇大。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实际上,方才那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内心还带着一丝幻想罢了。
这种幻想彻底破灭之后,我却也不再想那么多了,因为担心打击到张坎文,我也没提自己面临的困境,只是淡淡说道,“毕竟还有时间,我一定会尽力晋阶到天师境界。”
张坎文跟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从我怀里接过了小王励,开口道,“时候不早了,你又一路舟车劳顿,早些休息吧,明天我们再来看小王励。”
此时天色的确很晚了,跟张坎文道了一声晚安之后,我便举步离开,谁知到了门口,我刚一开门,抬眼就看到王永军和王坤夫妇三人。
他们三人此时正蹑手蹑脚的往外走,我冷不丁的走出来,他们三人都是一怔。身子顿在那里,脸色都微微带着几分尴尬。
早在刚才谈话的时候我就听到门外有些动静,不过因为未曾感觉到有道炁波动,我也没在意,不想却是这一家子跑来偷听我和张坎文的谈话。
“这周大师,我们,我们”
王坤挠着头,脸色有点发红,偷听被抓到现行,此时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臊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其实几人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只不过此时我已经是准天师的修为,步伐也比普通人快得多,从屋里出来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他们根本来不及逃离。
“周大师,张大师,你们刚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感谢你们两位能倾力救助王励,我王永军在这里谢过了!王坤,过来,给两位大师磕个头,感谢两位大师救命之恩!”
王永军是老江湖,这会儿也没再多说偷听之事,反倒是拉着王坤朝我和张坎文下跪。
待王坤夫妇也跪下之后,王永军才又道,“还请周大师和张大师勿怪,先前王励伤到张大师一事,我们一家子也都很害怕,心里怎么也想不到理由,这次见到两位密谈,我实在是没忍住是我太过唐突,冒犯了两位大师”
王永军面色苍白,又是感激又是愧歉,
同时还带着几分惊惶。说完之后,更是把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从当初来到深圳解决苗疆蛊女那件事开始,这些年我跟王永军的接触很多,在他心里,我怕是早就成了神明一般的人物。
而张坎文在广州这边名气也颇为响亮,估计在王永军心里,我俩是仅有能救小王励的人。所以,这个驰骋商海多年的商道巨擘,竟然亲自下跪磕头求救。
没有子嗣的王永军一直视王坤如己出,小王励更是被他当成亲孙子一般。
“两位大师请一定救救小王励,不管花多少钱,我王永军都不皱一下眉头!”
王永军说着说着忍不住老泪纵横,哭了起来。
到了他这个岁数,钱财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就是家人健康,天伦之乐。
初为人父母的王坤夫妇此时更是哭的稀里哗啦,泪水流的不计成本,尤其是王坤老婆,早已哭成了泪人。
我怀里的小王励就是他们的所有希望,对眼前这个家庭来讲,没什么东西比这个被孽障附身的婴儿更加重要!
以前我曾看过这么一个说法,说怎样才能证明一个人留在世上走了一遭?
金钱?总有花完的时候;房产?总有推倒重建的时候能证明一个人来这世上走了一遭最好的证据就是留下子女!
香火是可以生生不息,像个接力棒一样一代接着一代传递下去的。
如今我怀里这个正在熟睡的婴儿,就是传递眼前这个家族接力棒的香火!
我可以理解初为人父母的王坤夫妇要是没了这个孩子,心里会受到多大的打击;我可以理解年过半百的王永军要是失去了这个孙子,内心会是多大的悲痛。
我自己不也刚刚遭遇过家庭巨变?
树欲静而风不止,眼前三人梨花带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的双亲,勤劳憨厚的爸爸和喜欢唠叨的妈妈,当初陆家那群杂碎威胁我的时候我的父母不也如此?
当初为了救我,我的父母不停的跪在地上给陆家那群杂碎磕头,他们不也是为了救我的性命?
做父母的对子女其实没有任何奢望,只是希望子女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现在眼前三人的心里估计跟我父母当初心里所想也差不许多吧!
我此时怀里还抱着小王励,连忙把小王励递给王坤夫人,这就赶忙拉着王永军:“王叔叔,快起来,地上凉。我跟小王励很投缘,一定会尽力救他的!”
张坎文看来也是大受感动,连忙搀起几人:“你们也是糊涂,我是小王励的师傅,正经受了他拜师之礼的。你们想救他,我又何忍看他死去?”
“我王家在这里感谢两位的大恩大德了!”
我们两个好不容易这才把三人拉了起来,王永军激动的不行,甚至还说要是我们能够治好小王励,不惜拿出一半家产来感谢我们。
我和张坎文都是修行之人,对钱财不甚看重,对他这话并不在意,好生安抚了好久这才让几人的心情重新平复下来,抱着孩子走开了。
看着这一家子走的时候那落寞的身影,我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对天下苍生来说,小王励如今是个大威胁,他胸口那个凹坑里可能住的是一个修为极高的妖孽,任由其出世,往大了说,涂炭生灵都不是没有可能。
可对于王家人来说,小王励只是个呱呱坠地的婴儿,是他们家族唯一的希望。
且不说王永军一直以来对我帮助很大,就是冲着这个爱哭爱笑的小王励,我也一定会尽全力护他周全。
只是身上的蛊想到此处,我不由又是一声长叹。
张坎文倒不似我这般纠结,只是胡子拉碴的脸上更多了几分坚定,感慨道,“无论如何,我也会拼尽全力。只是任重道远啊!”
他与我不同,就像先前他宁可杀掉小王励,也不愿让小王励体内的邪物出来祸乱人间一样。若是我俩此时的处境交换。我相信,他一定会选择舍身取义。
人与人不同,我倒不会因此羞愧,只是内心的歉意更深,同时心头还有一种无助。
张坎文愿意舍身取义,但却没有办法。我有办法,却做不到舍弃生死。世间之事,大多如此,徒呼奈何。
沉默偏科,我们两个的心情都有些沉重,没再说话,各自都回了自己房间。
风水玄学店重新修建之后,内部结构也更改了许多,特意给我准备的房间很大,用的是中国传统风格装修,巨幅的山水画屏风c鎏金的墙面c精致的木床,地面也不是用的现代地板,而是铺的古代的青砖;
客厅圆桌上放着一套玲珑的茶具;原木书桌上摆着一套笔墨纸砚之类,连柱子上都雕撰着各种精致图案,显然用尽了心思。
此时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倒没心思四下欣赏,进了门我便脱掉鞋子,躺在床上,继续寻思解救小王励之事。
到现在我对小王励体内寄存那邪物也了解不多,除了知晓这东西修为高超以外几乎一无所知。不过这倒也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我能不能晋升天师。
在床上沉默的躺了一会儿。我爬起身,走到镜子旁,除去上衣,观察起了身上的麒麟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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