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亏是最有钱的人,送的东西,皆价格不菲。
和龙眼一般大小的满满两匣的南海东珠,静静地流转着温润的光华。珍珠头面和翡翠白玉点翠珊瑚珍珠宝石各式挑簪让人应接不暇,闪烁着璀璨的光芒c足足有五尺高的珊瑚盆栽
对此云夕的想法是,她的嫁妆又多了些存货了。这里有不少东西,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虽然刚刚在离开的时候,楚息元恩准她在皇宫内可以乘坐轿子,但云夕还是选择了走路。她身后,跟着两个宫女,六太监。六个太监,是负责帮忙拿赏赐的。
那堆东西,总不能让云夕自己拿回去吧。
从人数来看,云夕今日所拿到的赏赐的确不少。
宫里的人也不是瞎子,只怕她今日被召进宫,并且得了丰厚赏赐这事,很快就要传出宫外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云夕却看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选——苏婉。苏婉身边跟着两个宫女,闲庭信步,悠哉地欣赏着花朵,嘴角噙着一抹怡然自得的浅笑。
她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苏婉转过头来,也看到了她,惊诧的表情从她脸上转瞬而过,然后温温柔柔笑了笑,“杜姑娘。”
苏婉的相貌并非顶美的那种,但是笑起来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京城中的其他姑娘,并非没有容貌胜过她的,偏偏在缥缈的气质上,就是输给了她一筹。
云夕嘴角勾了勾,“苏姑娘。”
凤凰县一别后,他们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见面。云夕总觉得,苏婉的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她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变化,她也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如果说以前的苏婉是一潭清澈的泉水,能够一眼望到底,那么现在则是幽深的湖面,远远望去,似乎很清澈,近看则发现见不到底。
细想一下,却也不是不能理解。倘若经历了被最信任的心腹背叛,却一点改变都没有,那云夕才会真的瞧不起她。她不讨厌聪明人,只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呢,苏姑娘。”
苏婉柔柔一笑,“我们也算相识一场,叫我婉儿就好。”
云夕从善如流改口,“婉儿。”
苏婉笑了笑,比起刚刚,这个笑容似乎多了几分的真实性。
“花园中的开得正好,难得进宫一趟,若是辜负了这难得的美景就不好了。”
云夕听出她分明有什么话想同她说,颔首道:“我初次进宫,还是婉儿为我介绍这里的风景吧。”
苏婉领着她慢慢走着,说道:“现在正是海棠花盛开的季节,不如过去看看?”
云夕和她并列走着,其他的太监和宫女远远地跟着她们,这距离既可以看见她们两人的一举一动,还不会听到两人的对话。这些宫里服侍的人都是人精,自然知道这些贵人们就算没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也不希望有人听到。
前面不远的地方,种植着一片的海棠花,红色的花朵在枝头上争奇斗艳,飘落的时候,仿佛红色的雪花落下。
风一吹,偶尔夹杂着花瓣落在人身上,就连衣袖似乎也沾染上一些海棠花的香气。
云夕的声音很轻,却依旧无比清晰地钻入苏婉儿的耳中。这法子还是云深教她的,以内力发音,凝成一线,除了她说话的对象,旁人根本听不见她说话的内容,同她以前在武侠中所看过的传音入耳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那丫鬟红杏呢?”在知道红杏的背叛后,苏婉已经应该不会傻到留下她吧?
苏婉嘴角抿出微笑的弧度,“念在她服侍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我打算送她一场滔天的富贵,也算是成全了她处心积虑的算计。”
或许是因为知道云夕会武功,耳力过人,苏婉的声音也配合地压低了不少。
说实话,她们两人这样光明正大地在这边欣赏风景,根本不会有人认为她们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云夕怔了怔,感觉苏婉的确变化了不少。以前是一朵白莲花,现在外表看上去还是纯白无暇,内心却已经染成了墨色。
苏婉突然拉着她的手,“你看,这棵海棠树是不是很有意思?居然是歪着呢。”
云夕也十分配合地和她一起欣赏了起来。从外表看来,两人的确像是在一本正经地赏花。
忽然之间,一个宫女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她在苏婉的面前停下后,脸色急切,“不好了,苏姑娘,出事了!”
苏婉有些疑惑地皱眉,这个表情无辜得让人心怜,“这里是皇宫,哪里会出事?”
从衣着来看,这位应该是三等宫女才是。
宫女咬了咬下唇,说道:“你带来的那丫鬟红杏,她c她”
她眼中闪过一丝的鄙夷,欲言又止的,显然下面的话实在难以启齿。
苏婉露出恰到好处的紧张,“红杏从小服侍我,和我情同姐妹,她,她不会是冲撞到贵人了吧?我过去看看!”
云夕扬了扬眉,明显嗅到有好戏上演。这时候她若是直接走开的话,只怕会错过很有意思的戏码。她上前一步,说道:“我们虽然认识不算久,但也算得上一见如故。不如我也一起去,就算到时候需要求情的话,好歹能多一个人呢。”
苏婉郑重其事地谢了她一把。
云夕心中却清楚,只怕她这感谢,主要还是为了她以前的提醒。
云夕加上苏婉身边跟着的人,人数也不算少,可谓是浩浩荡荡,十分扎人眼球。特别是云夕身后那些太监,手中可还拿着东西呢。虽然他们不曾抱怨过,可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让他们累了一把,云夕还是每人给了一个荷包,荷包中装着十两银子的银票。
这荷包还是她进宫之前,张嬷嬷让她带上的,说是方便她打赏。
荷包里装银票和装银子的触感十分不同,收到的太监和宫女轻轻一捏就知道,有了额外的进益,再加上云夕明显受宠爱,不但没有抱怨,反而态度越发殷勤。
最后他们在一个宫殿前停下,宫殿前已经围了不少的人,为首的宫中姑姑,见到苏婉过来,眉头皱起,“苏姑娘,您刚刚是去哪里了?”
苏婉柔柔道:“我先前走得累了,便到宫殿里歇息一下。只是在里面坐久了,有些闷,所以才出去走走。当时我那丫鬟睡得正熟,我想说这一带也没什么人经过,便让她继续休息。姑姑,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是红杏冲撞到哪个贵人了?若是如此,我替红杏向那贵人赔罪。红杏真的没有坏心眼的。”
她这一番话,不卑不吭,有理有条,还凸显了自己对丫鬟的爱护,那姑姑都露出了为她不值的表情。
苏婉见他们说话,脸上越发急切,抬脚就要走入殿内。
姑姑连忙拦住她,叹了口气,“苏姑娘止步,里面可不是你们这样未出阁的少女能看到的。”
云夕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只怕那红杏不知道同哪个人做起那种丢人的丑事。苏婉她只怕事先就知道了这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刻意设计的。
她故意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有什么不能看的?里面不是只有婉儿那丫鬟在吗?”
姑姑不由看向云夕——这是云夕第一次进宫,这姑姑自然是没见过她。
苏婉介绍道:“这位是明县主,原本要出宫的时候,我们两个正好遇到,因为久别重逢,所以就一起去逛了下花园。”
姑姑点头表示明白,也一起拦下了云夕。
“两位小姐,那里面真不是你们可以看的。我刚刚已经派人将这件事禀告给陛下了。”
她使了个眼色,吩咐手下宫女将里面的红杏拖了出来。
只见红杏衣衫不整,凌乱的衣服下,隐约可以看到身上红肿的痕迹,眼神迷离,似乎还没清醒过来。这模样,一看就是过的样子。
云夕嘴角抽了抽,突然佩服起了苏婉。才一段时间不见,小姑娘进步得不是一般的快,连在皇宫里都能算计人了,厉害!
苏婉大惊失色,脸上的血色褪去,“红c红杏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姑姑咬了咬牙,恶狠狠道:“我们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这贱婢勾引二皇子,行那等下流之事。”
云夕觉得吧,说不定是那二皇子强迫这红杏的呢。二皇子就是原先的废太子。
对于这种情况,云夕那叫一个喜闻乐见。红杏是她厌恶的人,废太子是云深的仇人,这两人凑一堆正好呢。她心中多少确认只怕这真的是苏婉的手笔,默默在心中给她点赞。
这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传来,转过头,然后一片的人都跪下了。
天子楚息元来了。
显然之前就已经有人向楚息元通报过这件事,楚息元威仪的脸上蕴含着怒气,只是隐忍不发。
他目光扫过意识依旧还没完全清醒的红杏,冷笑一声,“这就是勾引二皇子的那婢女?来人,让她清醒一下。”
好!真是好的好!堂堂的一国皇子,却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在废弃的宫殿中,同一个小婢女做出这种丑事,楚息元自然是怒不可言。再说了,虽然二皇子的太子位置被废,但是他也曾经是楚息元寄予厚望的人,在知道这件事,他越发的失望。
他旨意刚下,立即有嬷嬷上前毫不留情地对红杏左右开弓。
几个巴掌下去,红杏的半边脸便肿了起来,整个人也清醒了过来。
当她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时,不由发出一声的惨叫。
一个太监手疾眼快地拿布塞住了她的嘴巴。
至于苏婉,则是强自镇定,为红杏求情,“陛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解,红杏绝不是那种会勾引二皇子的人,一定是有人陷害她的!”
楚息元冰冷的眼神扫过红杏,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具有穿透力的眼神,让红杏全身都僵住了,他声音像是冰渣子一样,冻得人骨头都觉得冷,“是不是误解,等下就知道。”
一会儿工夫,两名内侍拿出两个杯子,其中一人跪下道:“陛下,我们只在里面找到这两个杯子。这两杯子,其中一个杯壁上被涂抹了催情的药剂。”
苏婉忍不住发出一声的惊呼,她呐呐开口:“我走得累了,就在殿内休息,因为有点渴的关系,红杏便去端了两杯水过来。我们一人喝了一杯”
苏婉一脸后怕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连细节都不曾放过。
众人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
听苏婉这么一说,怎么像是红杏为苏婉给挡了这一劫?倘若喝下那掺杂催情剂的人是苏婉,只怕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的便是苏婉了。
众人心中也不由推测起来,到底是谁那样恨苏婉,非要这样算计她不可。名节对一个女孩子何其重要。若是太子还没被废的话,苏大学士的孙女给她做侧妃,勉强也是可以的。可是现在二皇子被废,苏家哪里会傻到把自家的姑娘推入这个火坑之中。可是若是苏婉不小心被算计,真的和二皇子行了苟且之事,就算不嫁也得嫁。
楚息元的脸笼罩着一层的冰霜,气势震慑得众人一句话都不敢说。
先前就被叫过来的太医,很快也从那屋子走了出来,低头说道:“陛下,那宫里残留的熏香,具有催情的效果。”
楚息元的脸更黑了,这样的话,明显是有人在算计。
他眼神扫过红杏,立即有人将红杏嘴里的布给拿了下来。红杏此时也清醒了过来,在那边抽抽噎噎的,“小姐,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楚息元寒声道:“你那两杯水,是怎么拿来的?”
红杏声音带着哭腔,身体颤抖如漏筛,“我,我我看到小姐口渴,就去厨房要了两杯水,喝完后,有点困,我就睡了。”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一边流泪,一边看向苏婉,眼中恨意被她很好地掩盖,只余下恳求,“小姐,救我啊!”
楚息元道:“你那水,是谁给你的?”
红杏抽泣着说道:“我只记得是个瓜子脸的宫女。”
瓜子脸的宫女,随便抓一大把。他们总不能将整个宫的宫女全都喊过来,让红杏一一指认。再说了,大家心里也十分怀疑:说不定那人根本就不是宫里的人呢。
楚息元让人将那小厨房里所有伺候的内侍和宫女都叫了过来,红杏果真摇头表示这里没有当初给她送水的宫女。
这事似乎就这样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就在这时,二皇子楚钰醒了过来。在整理过凌乱的衣衫后,便过来向楚息元请罪。
楚钰同楚息元五官有三分的相像,只是眉眼笼罩着似有若无的阴翳。不过想想也是可以理解,太子之位都被废了,皇帝也没有再立他的意思,这时候不憋屈才怪。
楚钰看上去情真意切,“儿臣知晓自己唐突了苏姑娘,愿意以侧妃之位迎娶她,对她负责。”
云夕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楚钰这话,怎么就像是事先就知道里头的是苏婉?不少人更是忍不住想道:不会是楚钰看上苏婉,却知道苏家不可能把好好的嫡女嫁给他这个废太子为侧妃,索性坏了人家的名节吧。
有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一个。只是在天子面前,谁敢说出这样的心里话。
楚息元神色莫测地看着楚钰,楚钰张了张口,正要再说些什么,猛一抬头,撞进楚息元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
他有些不甘地垂下头,袖子下的拳头也不由地握紧了起来。
楚息元慢慢道:“你说,你愿意以侧妃之位迎娶苏家姑娘?”
楚钰点点头。
楚息元收回目光,平静的语气下酝酿着滚滚波涛,“苏婉,你的意思呢?”
苏婉磕了下头,语气带着几分的沉痛,“陛下,红杏在我身边服侍多年,与我情同姐妹,只是在外人眼中,她终究只是一介奴婢,以侧妃的身份嫁给太子,终究不妥。”
云夕注意到苏婉说“奴婢”两个字时,红杏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恨和阴霾。
“苏婉愿意同红杏结拜成姐妹,让她能以苏家的义女身份嫁给太子。想来父亲也定是十分愿意的。”
楚钰也不是傻子,在苏婉开口的时候,就注意到她整齐的仪表,同旁边衣衫不整的红杏形成了鲜明对比。他脑海忽的变得一片空白,恍惚间想起自己进了那殿内后,直接就同殿内的女子做起了那档事。殿内光线昏暗,他竟是没注意到对方的脸
回想起这一幕和自己刚刚说过的那不打自招的话语,楚钰感觉自己像是被绑着一块大石头,不断地往下沉。一口血堵在喉咙中间,不上不下的。
楚息元冷笑了一声,旋即说道:“很好,苏家义女苏红杏才貌双全,与二皇子良缘天作,今特赐予二皇子为侧妃,择其良辰吉日礼成。”
侧妃并非侍妾,虽然比不过正式,但也能带上一点的嫁妆,选好吉时,然后一台轿子送入王府中。侧妃
以前楚钰还是太子的时候,是住在宫里的。被废了以后,楚息元便选了一个府邸,封为端郡王,让他搬出皇宫中。
因为一时失言,楚钰不得不接受这个旨意,娶一个丫鬟做侧妃。
苏婉也跪下谢恩,“多谢陛下恩典。”
至于红杏,她的表情却不像是特别开心的样子。
楚息元有些意兴阑珊,然后挥挥衣袖离去。
等他离开后,大家才感觉气氛不是那么压抑了。
苏婉更是感动地执起红杏的手,说道:“红杏,我们相伴多年,你能有这样的造化,我也十分为你感到高兴。”
红杏偷偷看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楚钰,回忆起先前他温柔的抚摸,脸颊不由一红。
楚息元年轻时本来就是难得的俊美男子,曹皇后相貌也不差,作为他们的儿子,楚钰的皮相是没的说的。
红杏原本的不甘心和怨恨顿时减少了许多,反而多了几分少女的羞涩。虽然没有成功让苏婉这个贱人身败名裂,可是以她身份能够给太子当侧妃,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日后只要苏婉嫁得不如意,还不是得被她压着。这么一想,她心中的气又平了几分。倘若楚钰能够成为天子,那么她最少也会被封妃
楚钰看着在那边娇羞状的红杏,红杏虽然也算得上是清秀小佳人,但是往苏婉和云夕两个难得的美人旁边一站,顿时被比成了狗尾巴草。
他倒是想说和苏婉说点什么表达一下心志,苏婉却已经拉着红杏的手,一脸关切,“等下你随我回去,我将这件事告诉爹爹,让他认下你当义女。到时候我也捡出几样好的首饰,给你当做嫁妆。”
别看苏婉每一句都看似同红杏主仆情深,可是却无时无刻在点出红杏丫鬟的身份。
楚钰一想到这点,便又想要呕出一口鲜血。
这简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叫一个憋屈。
旁边的宫女太监看在眼中,越发觉得苏婉果真是温柔善良的好姑娘。
云夕看着这一场闹剧,忍不住想乐,她也不慌不忙补刀:“嗯,婉儿也可以让家里的嬷嬷好好给红杏恶补一下那些宫里的礼仪。”
红杏以前虽然也会所谓的礼仪规矩,但是她那时候学的是奴婢的礼,等嫁过去后,自然不能如此。
红杏不明所以,心中还觉得苏婉和杜云夕是傻瓜,被她骗得团团转不说,还真心为她考虑着,心中不由自鸣得意了起来。
在成功气了一把废太子,又看了一场好戏后,云夕带着自己那些赏赐,心满意足地回家去。
皇宫里人多口杂,加上皇后又失去了宫权,根本没法勒令下面人闭嘴,于是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传的沸沸扬扬的,整个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件事。
至于云夕进宫,并且拿了丰厚赏赐的事情,也被这件事给彻底掩盖。
因为当时楚钰的表现,导致大家都觉得,这是二皇子看上了苏婉,所以算计了她一把,没想到却是苏婉的丫鬟替了这一劫。
不过红杏原本只是一个丫鬟,现在却能成为郡王的侧妃,不少人还是觉得她这是走了大运,在那边羡慕她不已,尤其以那些丫鬟为甚。要知道,太子虽然被废,但现在好歹也被册封为郡王。郡王的侧妃,那最少也得六品官员之女才做的。低于这个身份,进去的,也就是侍妾通房罢了。
苏婉的评价也不断地拔高,毕竟她当时当着大家的面表示要认了红杏做义妹,也好提高她身份,不至于嫁进去后被人看不起。
云夕回去后,将那些赏赐收了起来,顺便同大家说起了宫里的这件事。
她这边可是第一手的八卦,大家自然听得津津有味。
大家的观点都是肯定是楚钰为了娶她,这才设计了她,结果反倒被她逃过一劫。云夕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推测:皇宫内的事情,苏婉看似最大的受害者,可是云夕却觉得,她只怕是事先就知道了这事,只不过推波助澜外加祸水东引了一把。
只是苏婉并没有算计无辜人,更多的是为了自保和报复,所以云夕即使知道,也不会说出来,为她招惹是非。
很快的,接下来发展的事情便应验了她的观点。
没等大家议论完红杏的事情,另一个更大的炸弹便再次投到了京城里。
苏婉被天子楚息元指婚给三皇子楚龄为侧妃。
三皇子楚龄是京城中有名的刚正不阿的王爷,一向只讲规矩和法律,不讲情理。先前他舅家的表弟在京城中惹事,苦主鉴于他身份,不敢报案。最后是楚龄亲自拎着表弟去顺天府伊的。
还有他爱妾的娘家仗着受宠,收受贿赂,最后这妾室更是被他直接贬为侍妾,再也没进过她院子中。
不管人家是不是作秀,但至少对外的确是表现出这样的一面。
自从楚钰被废后,大皇子楚隆和三皇子楚龄便凸现出来了,只是比起楚隆的礼贤下士,不近情面的楚龄身边依附过来的人并不算多,却也不算少。特别是他还被陛下封为雍郡王。
苏家,一个义女成为废太子侧妃,一个成为雍郡王的侧妃,这两边又势如水火。记性好的人,可没忘记先前废太子的门人弹劾童超欺君的事情。童超可是三皇子未婚妻的表弟。
自那之后,两位皇子见面也只保持着最基本的礼仪罢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起了热闹,这苏家先前是支持废太子的,现在一个义女成为太子侧妃,另一个成为三皇子侧妃,也不知道苏家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云深抿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嘴角带着一抹的笑意,“这苏婉,可真是个人才。”
云夕在他面前坐下,手里捧着一杯西瓜汁。西瓜汁鲜榨出来后,再装入玻璃杯中,上面还放着一些的冰块,冰块在红色的汁液上漂浮着,散发着微微的凉意,看上去就十分有胃口。
云夕喝了一口,感觉透体的清凉。她先前曾经有过痛经的经历,导致现在夏天想吃冰喝冷饮都不容易,一天最多也就是吃一份。
她听着云深刚刚那句赞叹,忍不住疑惑道:“难不成苏婉是主动要嫁给三皇子做侧妃的吗?”
以她对苏婉的了解,对方应该不是那种愿意当人妾室的人啊,不然当初就不会抓住温梓然这一根稻草。
云深点点头,说道:“她这一举动,可将她爹苏盟给害死了。你应该知道,苏盟先前是因为太子的缘故,才得了那位置,就算因为楚钰被废,势力大不如前,他也被揪出了工作上的差错降职了。只是近日,或许是因为同楚钰结成了什么盟约吧,楚钰废了不少的力气,让他重新成为了大理寺少卿。”
云夕了然道:“楚钰应该是看上了苏婉,想要纳她为妾。但是一方面,苏婉是苏家嫡女,她爷爷苏盛又护着她,定是不肯让自己的孙女嫁给他。可是若苏婉被坏了名节就不一样了。楚钰看上苏婉,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容貌才情,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支持苏盛的支持。苏盛是翰林院掌院学士,门生无数。若是得到他的支持,在文人之中的势力大增,保不齐还有希望搏一搏那虚无缥缈的位置。”
云深眼中浮起了深深浅浅的笑意,“不亏是云夕,就是聪明。”
他还没解释太多,云夕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他继续道:“苏婉对苏红杏早有防备,苏红杏这些年来一直顺利将她掌握在手中,对她不免有些轻视。在皇宫中,苏婉顺着他们的想法,歇入那内殿。只是在关键地方,却收买了人手,将两人喝的水给换了,导致楚钰他们功亏一篑。”
“明面上,苏婉可是苏家的嫡女,苏盛最宠爱的孙女,京城名媛,可是苏红杏,却是服侍她的丫鬟。苏婉嫁给楚龄为侧妃,她的婢女,也嫁给楚钰为侧妃。两相比较之下,不就显得楚钰身份远远不如楚龄了?”
堂堂一个皇子,侧妃却是一个奴婢出身的人。
云夕补充了他的未尽之言,“原本苏盟投靠楚钰,以苏婉作投名状,如今苏婉却嫁给楚龄,楚钰只怕会觉得苏盟这是后悔了,另择高枝,以他的郡王身份,以及手中的势力,想给苏盟制造一点麻烦,再简单不过了。”
“就算苏盟现在想通,要重新投靠楚龄,以他这种蛇鼠两端的做法,楚龄性格又刚正不阿,只怕厌恶极了他。他的做法在别人眼中,就是两头下注,只怕名声也会彻底坏了。”
这样看来,苏盛怎么做都讨不了好啊,前面是死路,后面是悬崖。
把自己的父亲坑成这样,苏婉也的确是够厉害的。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苏婉说过的那句话,心中忽的一动:“苏红杏,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下轮到云深惊讶了,“你还真猜出来了啊。苏红杏,其实是苏盟的外室之女。”
云夕不由为苏婉有些不值,多少明白了她的心情。根据年纪来看,苏红杏出生的时候,苏婉的母亲刚去世不久,也就是说,在她母亲缠绵病榻的时候,她那自诩对母亲深情款款的父亲却同别的女子厮混,甚至有了孩子。这些年来,更是没少做出对亡妻深情的模样来欺瞒世人。
“苏红杏的生母,越氏是罪臣之女,原本是要随她兄弟姐妹一起被流放的。只是苏盟昔年对她一见钟情,竟是让那越氏诈死离开,将她养在外面。只是越氏的身份见不得光,连带着她所生的一双儿女甚至无法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苏盟便将女儿红杏带进府里,安顿在苏婉身边。苏婉性格柔善,对身边人一向很好。在苏府中,苏红杏一向过着副小姐的生活。”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苏红杏只觉得,她和苏婉同样是父亲的女儿,一个是备受追捧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个却得当奴婢伺候她,自然心里不平衡,想将苏婉踩在脚下。”
云夕厌恶地皱眉,“她却没有想到,若是在外头,她的日子可不会比在府里好过,而且还得隐姓埋名,将来想要婚配一个稍好的亲事都困难。苏盟既然将她安排在苏婉身边,想必肯定打算日后将她收为义女。”
也难怪苏婉会说,她认苏红杏为义女,她父亲定是十分愿意的。
云深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苏婉从京城回来后,便接收了她爷爷的一些势力,也调查出这些陈年往事。另外,苏盟不愿再娶,为的便是那越氏,只是在外面却拿着苏婉的母亲做幌子。世人以为他对原配情深义重,甚至冒着绝嗣的危险,也不想续娶其他人,却不知道根源是在越氏身上。”
云夕叹了口气。虽然她和苏婉有过不睦,但是在苏婉离开凤凰县之前,两人便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她甚至有些欣赏苏婉的决断。乍一闻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些事情,也有些明白,为何十分厌恶做妾的她,为了报复父亲,甚至愿意牺牲自己。
她虽然也可以捅出越氏的事情,可是却会因此将整个苏家拖下水,苏婉或许恨苏盟,却不会恨苏家,自然不会选择这个方法。她要报复的人,也就是苏红杏和苏盟罢了。
至于红杏,即使嫁给楚钰,只怕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一个婢女,却成为了他的侧妃。楚钰只会觉得红杏的存在是污点,甚至会怀疑计划失败是否是红杏的私心所致,红杏本身又不是那种国色天香的人物,楚钰会对她好才奇怪呢。
只是想起那宛若空谷幽兰的女子,云夕终究有些惋惜。
等云深离开后,她吩咐银丹,“将我花房中的其中一盆天逸荷搬出来。”天逸荷,其实是兰花的一种品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花色金黄没有丝毫的杂色,荷瓣c黄色素心无论喜欢什么品种兰花的人,都能在其身上追寻到梦寐以求的美,因此也被誉为是稀世珍品。
银丹好奇问道:“姑娘,难不成你这兰花也想送去参加今年的兰花展吗?”
京城的兰花节是有名的一个比赛,苏婉最初在京城一鸣惊人,便是因为培育出了一株传说中的天逸荷。那个时候,甚至还有人愿意出价二十万两买下这天逸荷。
同白漪如将牡丹拿来抬高身价的做法不同,苏婉却是真心爱兰的人,这天逸荷又是她呕心沥血培育出来的,哪里愿意卖出去,自然是小心翼翼养着。
只可惜后来那株的被她的下人失手摔坏。
现在想来,只怕那盆遭殃的兰花也是红杏下的手。
京城的兰花展,规模可不比楠州的牡丹节差,一年中有两个展日。一个是三月,一个是九月。毕竟不同品种的兰花在不同时间开放。若只有一个时间的话,实在很难将所有的名品一网打尽。
她静静地看着这盆,说道:“将这天逸荷送去苏婉,就说是我送给她的添妆礼吧。”
或许对其他人来说,天逸荷,黑色牡丹,都是绝无仅有只出现在传说中的品种,可是于她而言,也就只是比寻常的牡丹兰花贵了点。用异能培育的话,一点难度都没有。再说,她手中的天逸荷,可不止这盆,花房中还有两盆呢。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楚息元故意的,苏婉和苏红杏两人出嫁的日子都十分接近。苏婉是明年的十月初八,苏红杏则是明年的十月初十。
她想了想,又写了一张纸条,放在花盆上,纸条上只有两个字:珍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苏婉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她能做的便只是祝福她一路走好。
苏家。
苏婉对着云夕送来的那盆天逸荷怔怔出神。在那盆花被毁了后,她后来再怎么培养,也培育不出一株的天逸荷。
朝思梦想的东西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感觉到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她想要伸手碰触花瓣,在碰触到的前一秒,又缩回了自己的手。
她眨眼眨去水中的水雾,嘴角缓缓勾起,笑中含泪,美到了极点。
再是铁石心肠的男子,也无法拒绝这样的一个笑容,只可惜,能欣赏到的,也就只有面前这一盆的天逸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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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盟对苏红杏的娘是真爱啊,所以苏婉知道后,彻底黑化了~这妹子的战斗力也是杠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