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云深的态度后,云夕还真没将北魏那些自称也是隐门的人给放在心上,忙完结账和年终礼的事情,她也开始帮杜周氏准备人情往来的东西。
杜家最受欢迎的便是千鹤膏和各种精油,这些拿出去当做年礼,十分走俏。不过云夕基本只有给燕翎c杨玉蓉c陆家还有几家武将家才会送一瓶千鹤膏。
至于其他的,精油送的更多一些,这也是他们在京城中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与此同时,作为郡主,宫里的新年宴席云夕拿到了入场的资格,前几年,她因为回家祭祖的缘故,都推掉了。今年既然留在京城中,那怎么样都推不掉。
楚息元还是挺讲道理的,早在他登基的时候,就将这新年的宴席摆在中午,这样晚上被邀请的王孙重臣们,还可以留在自己家里一家团圆。
云夕吃过早饭以后,便换上了郡主的朝服,戴起了厚重的冠顶,她的冠顶上镶着耀眼的红宝石,中间嵌着六个大大的东珠。前面还有牡丹花两朵,蕊头八个,翠叶三十六叶。
整个冠顶可谓是金碧辉煌,戴在头上沉甸甸的,所以云夕平日才不爱戴这个。但是出席宫宴,基本都得穿戴好。她也只能咬牙戴上,换上了红色直领对襟大衫,衣服上绣着精美华贵的金云霞凤纹。
外出赴宴的时候,云夕一般都是带上立秋。
冬日的宴席一般都设在梅园中,毕竟正是梅花开放的时节,一边吃东西还可以一边赏花。只是这种天气,再美味的东西,等从御膳房放到每个人的桌上,也没了温度,吃在嘴里凉飕飕的。
云夕早就得了云深事先的提醒,出来前就下了一碗面线垫垫肚子,桌上的菜看得顺眼的就碰碰筷子,反正来参加宫宴,主要是一种荣耀,又不是冲着吃饭来的。坐在她旁边的薛莹莹在那边发呆,不远处的陆翊染在打哈欠,看得云夕一阵无语。
公主殿下,就算你年轻精神再好,在宫宴之前,还来这么一套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样子,你够强的!
察觉到她投注过来的目光,陆翊染还对着她眨了眨眼。
不过受不受宠,在宴席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比如云深,宴席刚开始,楚息元便让人送了一道云深喜欢吃的荔枝肉过去。拥有这待遇的人,手指头都数的近,也莫怪就连大皇子都露出了羡慕嫉妒的表情。大皇子自从和柳为霜闹出那事后,就彻底被冷落了下来。
和云深一个待遇的,还有三皇子楚龄,不同于一直闹出幺蛾子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三皇子给人的感觉就是低调省心,今年入住户部后又干了不少的实事。楚息元特地点了两样他平日喜欢的菜给他送去,让楚龄一下子超越云深,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至于云夕,不知道是托她功劳的福,还是云深的缘故,楚息元点了一道她颇为喜爱的龙井虾仁给她。说起来,她家里也做过龙井虾仁这道菜,可是却不如宫里的美味。主要差异便是在龙井上。
宫里的龙井用的可是各地送上来最上等的贡品龙井,和她家里自己买的哪里能对比。她家虽然也有几两的贡品茶,但都是留着自己喝或是拿来招待客人,自然舍不得直接拿下去做菜了。
楚息元笑了笑,“最好的龙井虾仁,应该使用明前龙井新茶来做。”然后转头对内侍李仁道:“你到时候记得提醒御膳房做好送到明郡主那边。”
这可是难得的恩典,看周围人投注在她身上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就知道。云夕自然是笑着谢恩了。
被圣上赏赐的菜同宴席上其他菜是有差别的。宴席的菜都是事先做好,等端上来后热气早散了,冷冰冰的吃了冷胃。但是皇帝赏的就不一样了,都是现做的,热乎乎。
云夕夹了几筷子,的确比家里做的好吃。她就着一本温好的热酒,将一盘的龙井虾仁都吃完了。
加上她出门之前还吃了面,这么一来,肚子也差不多饱了。
等到宴席结束后,众人纷纷回去,云夕估计不少人到时候只怕还得加餐一下。
云深倒是没有同云夕一起回杜家,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整日往未婚妻家里跑。平日他就算来杜家,基本都是趁着风高夜黑的时候。再说,虽然他和云穆关系很冷淡,但是这种日子,好歹得留在云家。
回到家后,杜周氏他们早就吃饱了,她问云夕在宫里吃得如何,还要不要再吃点东西,厨房的菜都还放在灶台上热着呢。
云夕现在并不饿,自然是拒绝了。同时她发现霜降和银丹在那边对着她使眼色,眉眼之间有些愤慨和焦躁。
云夕心中一沉: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找到连接口,回到房间,问道:“怎么了?”
银丹脸上满是悔恨,“姑娘,您的嫁衣,被人给破坏了。”
平时云夕的衣服首饰这些都是银丹负责的,她自认为出了这件事,她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云夕自认为绣活实在拿不出手,所以她的嫁衣还是特地请了京城的有名的绣娘大师林宛娘绣的。林宛娘一年只接一件嫁衣,一件做了至少三个月。京城每年要成亲的达官贵族就有好几起,不少人都想着请她出手。云夕之所以能抢得今年的名额,还是因为林宛娘的女儿小时候被火给烧了,身上带着大片的烧伤疤痕,在云夕送了两瓶千鹤膏过去后,林宛娘便推下其他人的请求,接了云夕的,甚至还不要工钱。
云夕心中一沉,她和云深是三月初六大婚,倘若嫁衣被破坏,只有两个月的赶工时间,哪里来得及。
银丹看出她的急切,连忙补充了一句,“或许是贼人担心被我们事先看出,所以只是在细节处破坏,只是我今日整理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了。”
银丹打开箱子,拿出了流光溢彩的大红嫁衣,衣服的绸缎摸上去如水般顺滑,霞帔上的绣金孔雀可谓栩栩如生,眼睛充满灵气,仿佛随时都要活过来一般。
银丹指了指两侧,抿了抿唇,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怒气,“姑娘,你瞧,这衣服的绣线被人给故意剪断,之后用同样的红线松松勾起,倘若到时候您不知情,直接穿在身上,只怕这松散的线根本撑不住沉重的嫁衣,会直接松开来。”
幕后的人可谓是用心十分恶毒,倘若银丹今日没有检查的话,等大婚那天出了差错,云夕也别想成亲了。而且出嫁那天出事,本来就是一个十分不吉利的兆头,被有心人一挑拨,到时候不知道要生出多少的流言蜚语。
云夕忍着怒气安抚银丹,“不,这不能怪你们。若不是你细心的话,到时候我就要丢大脸了。你反而有大功劳呢,等年后,咱们找林宛娘帮忙将这线重新缝一次就可以。”
真正花费时间的,主要还是嫁衣上的这些花纹,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银丹道:“只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破坏这衣服的,咱们屋内常年都有人在。”
因为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云夕反而很快冷静了下来,眸子中闪烁着智慧的光明,“不,还是有段时间,他们有机会破坏的。”她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去长明山的那段时日,直接带了立秋和霜降过去。你平日也不可能总在房间里。”
对方趁这个机会下手还是挺容易的。
云夕叹气道:“这是我的失误,和你们无关。我那时候应该将箱子用难解的锁锁上的。”
她弯下腰,检查这箱子的锁。果然和她所预料的一样,留下了被翘过的痕迹。
云夕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思考着幕后的黑手,她来到京城中,交到的朋友不少,但得罪的也不少。她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个嫌疑人也有可能并非她本人交恶过,对方只是纯粹不想让她顺顺利利嫁给云深。
这样一想,她顿时觉得嫌疑犯好多,根本找不过来。
马丹,太不爽了!她非要揪出这个人不可!
云夕视线重新落在嫁衣上,忽的心中一动,有了线索。她弯下腰,轻轻捻着嫁衣的线——林宛娘所缝制的嫁衣,布料是云夕提供的,可是绣线,却是林宛娘自己亲自捣鼓出来的。
她自己做出来的丝线,粗细是市面上绣线的五分之一,再小的针孔都穿得下,而且韧性也比寻常的绣线好很多,十分难扯断,摸起来又很是柔软。这样出众的绣线让林宛娘更容易绣出好的作品。
破坏这嫁衣的人,为了以防被一眼发现,用的绣线便是林宛娘家的。
云夕吩咐立秋,“将林宛娘请过来,我想询问她,这半年内,有谁同她买了这丝线。”
林宛娘做的绣线数量有限,卖的人家也有限,嫌疑人肯定是出自这些人家。
立秋能被云夕选出来掌控情报部门,本身也是个聪慧的,立即明白了云夕的意思,“我现在就过去。”
云夕心中有些可惜:可惜这时代没法通过验指纹来查出黑手。
不,还是有法子的。
云夕看着霜降和银丹,叹了口气,“我们杜家的待遇不好吗?他们总是那么容易就被收买了呢。”
杜家就算是入夜,也有人护卫巡逻,现在还有云大等人在,倘若是外面的贼人偷溜进来,动静哪里能瞒得过他们。除非是内贼而且还是她院子中的内贼。
想到这里,云夕心中有些难过:她虽然没有同下人结拜成姐妹,但平时总是和和气气的,她院子中的活计也轻松,待遇又优渥,她自认为不曾对不起她们。
霜降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姑娘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姑娘将她从噩梦中解救出来,不曾看不起她,还教她武功知识,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银丹也点点头,那时候姑娘不嫌弃妹妹脸上的疤痕,将她和妹妹买下,自那以后,她和妹妹就再也不曾吃过苦头。
对于她们两人,云夕当然是信任的。
云夕深呼吸一口气,收起那难得一现的软弱,眼神依旧坚定,“将院子中所有的人都集合起来吧。”
银丹好奇问道:“姑娘您打算怎么找出这个内贼?”
收拾好情绪的云夕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对方既然能够不惊动大家就进来,一方面是撬锁功夫了得,另一方面,也有功夫在身,不然肯定会惊动了在这附近休息的银丹。将她们召集起来,我再看看到底谁拥有武功。”
院子中那些粗扫丫鬟在买进来的时候,没有一个说拥有功夫的。特地隐藏自己的武功混入她院子中的,那定是叛徒无疑。
因为云夕这院子大,云瑶和朵朵又跟着她一起住,院中还种植了不少的花草,导致她这边的粗扫丫鬟还真不少,足足有八个。
银丹点点头,立刻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过来。云夕平时怜悯这些丫鬟身世凄苦,对她们很是和蔼。就算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曾迁怒到丫鬟头上。所以这群丫鬟被召集后,没有人认为云夕是为了兴师问罪,只当是过年了,要发红包了,一个个反而都是一脸的欢喜。
在她们面前,云夕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说道:“过年期间,我正想举办一个宴席,邀请我的一众好友过来。”云夕只是转瞬之间,便想好了理由。
“有个节目是投射飞镖。”
云夕眨了眨眼,嘱咐霜降,“将地窖中的苹果拿出来。”
霜降立即拿了苹果出来,云夕则直接拿出自己那价值万金的匕首,随手抽一根的木头,削了起来,很快的,她就削出了一个飞镖的轮廓。等霜降抱着一袋子的苹果过来时,云夕已经削了三个了。
为了不伤到人,飞镖的头她特地弄成钝的。
云夕微微一笑,说道:“我打算选出两个人,若是做得好了,我身边还需要两个二等丫鬟。”她直接许之以诺,不少丫鬟的眼睛瞬间都亮了起来。
云夕身边丫鬟待遇多好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霜降和银丹等人被她教养得和副小姐一样,读书算账武功,样样精通,比起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不差的。先前就有不少人家求娶她们,只是这几位都不愿离开云夕,所以让云夕直接拒绝掉了。
对于这些粗扫丫鬟而言,这就等于是一步登天了。
云夕拿起一个苹果,放在霜降的头上,手中拿着自制的飞镖,霜降站的很稳,苹果一动不动的,一点要掉下来的趋势都没有。
云夕不疾不徐道:“倘若在我飞镖射过去的时候,苹果依旧能够纹丝不动,那么就可以取得资格。”
云夕手中飞镖射出,瞄准苹果,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霜降纹丝不动,飞镖正中苹果,苹果直接掉落在地上。
云夕弯腰捡起苹果,笑着看向大家,“你们看,这飞镖的头是钝的,就算我准度不行,真射到人了,也不会疼的。”
云夕这样一说,大家都跃跃欲试了起来,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大家都不愿放弃这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云夕压低眸光,嘴角笑意依旧。对方既然想方设法让人混进来了,肯定希望钉子能够取得更高的地位。成为二等丫鬟可比粗扫丫鬟要更接近她,也更容易算计到她。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八个女孩子全都点头答应了。
一个个轮流上前,云夕则是认真观看她们走路的姿态,以此来判断对方是否身怀武功。
胆子最大的丫鬟率先上场,脸上扬着大大的笑靥,她迫不及待将一棵苹果放在头顶上,期待地看着云夕。只可惜没有接受过训练的人,即使理智上知道没有危险,但是在飞镖投射过来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躲闪了一下,苹果直接掉落在地上。
第一个失败,第二个失败
有的连苹果都没法稳住,有的则和第一个丫鬟一样,忍不住躲开飞镖。
最后成功了的只有第四个穿着碧绿衣衫的丫鬟和第七个穿着粉衣的丫鬟。
从这两个丫鬟的走路姿态来看,她们两个都会功夫。
云夕没想到一钓就钓出了两条鱼,这两人当时应该是相互帮忙掩饰的。
两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云夕发现端倪,脸颊激动得都红了起来。
云夕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温和地看着她们,“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我是小七。”
“我叫小九。”
云夕觉得有些可笑,连名字都是代号吗?
她望向霜降和银丹,微微点了点头。霜降和银丹心领神会,一左一右,走到这两人身边,两人同时按住小七和小九的手,不让她们动弹。
这样的变故显然让其他丫鬟吓了一跳——银丹和霜降的表现同友好完全说不算关系。
小七和小九更是大惊失色,两人的演技十分到位,还在用无辜悲愤的眼神看着云夕,“姑娘,我们是做错了什么吗?”
云夕神色冰冷,“我也想知道,你们是受谁的指引,跑来毁坏我的嫁衣的。”
“小姐冤枉啊!”
“小姐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连忙在那边喊冤。
云夕冷笑道:“你们两个有武功的人,却隐姓埋名跑来我院子中当粗扫丫鬟真是委屈你们了。你们有什么冤枉,到时候自有人审问你们,堵住她们的嘴!”
反正这两人的卖身契都在云夕手中,就算她杀了这两个背主的人,也没人能指摘她什么。不是云夕冷酷无情,而是对于背叛她处心积虑陷害她的人,她实在没必要生出无所谓的同情心。
两人皆被银丹和霜降压下去,捆绑并且关押起来。霜降还让云八和云九看守着这两人,到时候再送给未来姑爷那边审讯。轮审讯,云深手下的人才是资深专家。
在云夕解释了之所以带走那两人,是因为她们两个是叛徒,并且故意毁坏云夕嫁衣,其他丫鬟神色不由松快了——嫁衣对女子何其重要她们心中也清楚,对于小七和小九两人,众人纷纷唾弃她们的背主行为,并且表示自己同她们不是一国的人。
云夕知道这些人是无辜的,事实上,小七c小九还有两个丫鬟,是十月份的时候,因为人手不够所以招进来的。
她扫了剩余六个丫鬟一眼,说道:“你们今日也受了一场惊吓,每个人都去账房那边支取二两银子吧。”
粗扫丫鬟一个月也就是五百文的月钱,能拿到二两银子对她们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一个个喜笑颜开,再没有前一刻的不安紧张。
能够顺顺利利揪出钉子,云夕心情也好转了一些。
她在屋内等了半个多小时候,立秋带着林宛娘过来了。林宛娘刚到,就焦急道:“我看看那嫁衣如何了?”
每一件嫁衣都是她用心缝制,根据每个新娘子的模样气质来设计的,没有一件是完全相同的。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林宛娘的嫁衣缝制得比较慢。对林宛娘而言,每一件嫁衣都是她的女儿。
她听闻嫁衣被损坏后,就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了。
云夕知道她是真正热爱刺绣的人,将嫁衣拿出来给她看。林宛娘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后,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严重。”她顿了顿,说道:“我等初三的时候过来你这里缝一下,不用一天就可以缝好。”
云夕抬眼望向她的眼睛,诚恳说道:“我想知道,从你这里买了这种丝线的有哪些人,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出自这些人中。”
林宛娘叹了口气,说道:“这丝线,是我今年四月才制好的,买走这种丝线的有十个人。”
“不过我大概可以猜到是哪个人。其他九个都是京城中的大户人家。你知道我常常同京城的达官贵族打交道,多少也认得他们。只有十月份来的一个男人,他穿戴十分不起眼,却买走了我不少的丝线。”
林宛娘这丝线本来就卖的挺贵的,就算是大户人家,也不会特别买这个回去给女儿练手。基本买的,都是为了家族女孩的出嫁事宜或是拿来做一些人情往来的礼物。
林宛娘说道:“现在想想,对方的确是一身的谜团。我当时也曾问过他是哪家的,他却只说从外地来京城的,只是我听他说话却有着京城的口音。”
“若是他再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肯定是认得他的,他眉毛很粗,左边眉毛下面还有一颗痣。”
林宛娘道:“对了,我记得,他身上有淡淡的苏合香味道。”
云夕谢过她,说道:“其余九家的名字,也可以告诉我一下吗?”虽然那男人的嫌疑是最大,但云夕做事一向周到,其他人家还是得调查一下的。
林宛娘点点头,直接在纸上写上了每一家的名字,包括他们买的数量。
云夕郑重谢过她一回,加上林宛娘因为她的一句话,千里迢迢过来也实在不容易,初三还得她帮忙缝制嫁衣,云夕从库房中拿出一瓶薰衣草精油和一匹的妆花缎送给林宛娘。
林宛娘最重视的除了绣活便是她那女儿,这精油便是给她女儿用的。
林宛娘果真很是欢喜,收下礼物后便离开了。
云夕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神情带着淡淡的疲倦,除夕爆出这种事情,真让人心情好不起来。
银丹安慰她道:“像那种只会使出这种下作手段的人,最后肯定会现行的。”
“嗯,至少我们找人有方向了。”云夕淡淡道,手指轻轻滑过宣纸的表面,“调查一下上面的这几家。”
立秋记下名单,转身就去安排了。
云夕则从自己的库房中翻找出一个小巧的锁,锁虽然看上去小巧精致,里面却别有洞天,弯弯绕绕的,给十根铁丝都撬不开锁头。
她直接用这锁将装着嫁衣的箱子给锁了起来。
等做完这一切后,银丹回来后,她咳嗽了一声,说道:“姑娘,那凤倾城他们,又送礼物上门了。”
云夕觉得原本因为嫁衣被毁的郁气一扫而空,凉凉吐槽:“看来他们是在云深那边吃了大苦头啊。”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妥协跑来找她了。
云夕其实挺好奇他们这回会送什么礼物,看得出这北魏的隐门,家底实在不薄。稍微一想,云夕便可以理解了。这四十年来,都是那循亲王掌控的,作为王爷,也不知道这循亲王利用手下这势力,为自己谋求了多少的利益。结果循亲王一死,这些无法曝光的财产,便落在了这群人手中。
想到这里,云夕顿时不爽了起来。做苦力的是她家云深好吗?这笔财物,本来就应该是云深的。
特别是回想一下云深一开始为了拉扯隐门,还去客串了一回神医,养家糊口的,云夕心理越发不平衡了起来,想要晾晾他们。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摆不正自己的身份。
放现代的话,一个分公司的负责人,跑去总部,在那边骄傲矜持地表示自己为了分公司可谓是兢兢业业,非要总部给更好的待遇。这样的负责人,早被炒鱿鱼了。
云夕理了理自己的鬓发,说道:“让他们烤一回儿火,温暖一下身体,我等下就好。”
云夕话语说得好听,是为了他们着想,但了解她性子的人都知道她最是记仇,这是故意让他们等一会儿。
云夕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换了个发型,也转换一下心情,然后随手往发髻上斜斜插了一根珍珠碧玉步摇。
凤倾城他们这时候也等了最少半个时辰。
云夕走出去的时候,发现凤倾城这回长进了不少,若是先前的话,她早就露出不满的表情了。
她今日穿着一件烟霞色绣竹叶的广袖裙,外面罩着一件澹澹色的织锦镶毛斗篷,略施粉黛便足够光彩照人。单单相貌的话,凤倾城的确有资本笑傲京城的女子——京城里的姑娘已经是云夕见过质量最高的一批了。
凤倾城见她过来,眼神闪了闪,站起身,行了一礼,“见过明郡主。”
云夕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旁边的箱子滑过,收了回来,“坐下吧。”
她看着银丹,责怪道:“怎么不泡茶给客人呢?”
银丹请罪,“是我考虑不周。”
谁都看得出她们两人只是说场面话而已,凤倾城更是明白,面前的少女不过是给他们下马威罢了。她心中满是屈辱的悲愤。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连以前那种日子都能够忍了下来,更何况是现在。
先前他们实在错误估计了杜云夕在门主心中的地位。在这几天内,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试图联络门主,所得到的却是冷漠的闭门羹。直到隐门的人传递给她一句话,说因为他们对门主夫人不敬,门主对他们观感很不好。
凤倾城思考了好几日,最后再次准备了更厚的一份礼物,再次登上杜家的门。
她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掩住她眼底翻滚的不平:她怎么也弄不明白,面前的少女贪财c冷漠c骄纵偏偏门主却对她偏听偏信,待她如珠如宝。
凤倾城的声音十分谦卑,“上回我们因为对明郡主并不了解,所以态度不好,我在这里向您道歉。”
云夕只是抿了口茶水,继续听她还能说什么。
“我知道门主对我们有所误解,不愿见我们。”凤倾城顿了顿,说道:“我们几人写了封信给门主,想说的话都在里面,希望明郡主能看在我们一片忠心耿耿的份上,将这信交给门主。”
云夕点点头,接过这散发着淡淡梅花香的信件,语气平静,“我会交给云深的。”然后继续喝茶。
凤倾城见她收下了信件,不觉松了口气,“今日除夕,我们也不好叨扰郡主您太久。”
凤倾城达成自己的目的后,很快就离开了。
云夕看了看她这次送来的礼物,直接拿起最上头的一个放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就放着一块镜子。不同于铜镜的模糊,这镜子将人照得十分清晰。
云夕挑了挑眉——这是玻璃镜?
不,不对,如果是前世惯常使用的玻璃镜,应该连脸上微小的毛孔都能清清楚楚看到。这种光泽和亮度来看,应该是水银镜吧。
云夕顿时没了兴趣,水银可是有毒的东西,傻了她才会用这个镜子。照久了,身体肯定会出问题。
银丹跃跃欲试地想伸手去摸这镜子,语气满是赞叹,“怎么能够照得那么清楚呢!”
云夕连忙拍掉她的手,正色道:“别碰,这水银有毒的。”
霜降俏脸立即拉了下来,“他们竟敢在礼物中下毒!”
云夕拉住她,中肯道:“能够让这镜子照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上面镀了一层水银的缘故。我想他们并不知道这点,只是觉得这礼物稀奇,所以才送上来。”
她不认为凤倾城会傻到故意送有毒的镜子给她,被发现的话,她下场肯定会很惨。
云夕直接将盖子重新盖上,继续看其他的礼物。这水银镜,到时候还是还回去好了。
满满当当的匣子塞满了这箱子,红宝石两匣c蓝宝石一匣c紫水晶一匣c松石两匣珊瑚朝珠一盘c翡翠三盒c紫貂皮两件c象牙木梳两匣每一样都价格不菲。最让云夕中意的便是好几幅书画——像是《云山图》c《高山流水图》c《寒江图》这十多幅的书画都是名人所作,有市无价。
看来凤倾城这回还真是大出血了。
云夕收起这些东西,信件也一起收好,只等云深过来的时候,再给他看看。
等弄完这些事情后,下人已经送上了热水,云夕洗澡洗头,然后换上了一个多月前就做好的新年以上。今年杜家在京城过年,收到的帖子不少,从初一到十五,至少得赴五次,衣服也是人的脸面,云夕自然不能穿重复的出去,所以她和杜周氏等人,今年难得大手笔直接做了八套的新衣服。若不是因为去年赚了不少钱,只怕杜周氏都要心疼坏了。
等梳洗完后,她直接去了正厅。两个萝卜头立刻朝她扑了过来,一左一右,一人扯着她的一边袖子,奶声奶气道:“姐姐,红包。”
红包两个字说的那叫一个字正腔圆。
杜周氏嗔怪地看了两个男孩,对云夕道:“别理他们两个。”
云夕早就准备好给他们的红包了,一人给了一个荷包,里面放着一个金子。两孩子现在还分不出钱财的多寡,他们只是单纯看到有礼物就很欢喜,就算只给一个铜板打发也是没问题。
不过这两位好歹也是她的表弟,云夕自然不会那么随意。
不仅是他们,两个妹妹云夕也都准备好了礼物。
杜家现在的年夜饭,基本都是火锅,然后周围再准备好多道的菜肴,看是想吃火锅或是吃菜都可以。
外面继续飘起了雪花,屋外很冷,屋内却十分暖和,这种温暖的氛围,配合上饱腹的感觉,形成了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氛围。
杜磊和杜睿早就阖上眼,头一点一点的。好歹也得守到丑时才是。她干脆让两孩子睡在榻上,低声同云瑶和朵朵说些什么。内容无非也就是两个女孩子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也好方便她来年探寻合适的亲事。李于氏对这个话题同样充满兴趣,两人不由越说越起劲。云瑶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云夕十分同情两个妹妹,不时投注怜爱的眼神。
等到了丑时,杜周氏便将她们各自赶回屋内休息去了,毕竟明天她们还得出发去戴家拜访一趟。
云夕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正堂的时候,她还有些困意,结果走了一路,被风一吹,瞌睡虫就被吹跑了,她索性看起书来。托那夜光珠的福,整个房间比点了蜡烛和油灯还要亮。
云夕自己睡不着,也不会让银丹她们强撑着,直接打发她们去休息。
等翻了半本书,总算困了。云夕放下手中的散文集,正要将窗子关上,下一秒,她的动作顿住了。
云深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伫立在院子中央,雪花落在他发上,身上那种冷情感更甚,遗世独立。
察觉到他的视线,他唇角勾了勾,步履闲适,偏偏眨眼就到了云夕面前。
云夕皱眉,“进来吧。”
云深同样不走门,直接从窗子进来。
云夕抬头擦掉他肩膀上的雪花,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云深的声音低了几分,“新年不是应该同亲人相聚的吗?”于他来说,他承认的亲人,是云夕c小舅舅和皇伯父云家的那些人根本就不算。
云夕忍不住想伸手摸他的头发,而她也的确这样做了,云深反握她的手——他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照理来说,手应该是凉的才对,可是在那之前,他就已经用内力弄暖,所以云夕握着的时候,只感觉到温暖。
云夕抿了抿唇,云深总在这些小事上体现出他细心周到的一面,拥有这项待遇的人屈指可数,而她就是其中的一个。
她想起了下午拜访的凤倾城,抽回手,“对了,他们下午又来找我了。这回送的礼物还挺多的。”
然后找出那封信递给云深。
云深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寒意,明显信件上所说的内容让他很不愉快。
这信件不算长,云深看完以后,陷入了思索之中,脸色阴晴不定。
云夕也不打扰她,干脆拿先前看了一半的书,继续翻着。
不知过了多久,云深清冷的嗓音响起,“云夕,你想当皇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