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四月末,天气越发炎热,等五月就该换上了夏衫,偏偏这戴燕熙却给燕翎送了一件冬天做的棉袄。
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的古怪。
燕翎对这个妹妹始终都抱着警惕心,淡淡道:“你有心了。”
云夕眨了眨眼,目光落在那间棉袄上,棉袄的针线紧密,一看就是花了时间和心思的。这种事发生在戴燕熙身上真的很神奇,云夕还真不认为她会悔改,从上回见面时她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戴燕熙依旧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她们,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抽了抽鼻子,“我这件衣服赶了一个月才做好我手头也没有其他好东西,能够送的也就是这一片真诚希望姐姐过好日子的心意了。”
戴燕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言不合就丢练字的毫无城府的大小姐,她说道:“这针线活太过伤身,妹妹何必如此,若是伤了自己的眼睛,反倒是姐姐我的罪过了。”
戴燕熙扬起了感动的笑容,“听到姐姐愿意原谅我,我真的很高兴。姐姐试试这件衣服吧,我也好看看合身不合身。”
云夕只觉得她根本就是拼了命的想要燕翎穿上这衣服,实在古怪非凡。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这衣服中有什么玄机不成?
她将异能集中在眼睛上,看向那衣服,然后似乎在靠近领子的那地方,看到了淡淡的黑色。戴燕熙手拿着棉袄的时候,也
有脏东西?
戴燕翎眉头微微皱起,她正要拒绝,戴燕熙却泫然欲泣道:“姐姐果真还是不愿原谅我吗?”
戴燕翎被她弄得头疼,说道:“给我吧。”反正她之后肯定直接将这衣服放箱子中,不可能拿出来穿的。
戴燕熙眼中闪过一丝的惊喜,正要亲自上前将这件衣服给戴燕翎穿上。
云夕却捏住了她的手腕,无论戴燕熙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来。
戴燕熙咬牙道:“郡主这是?”她话语中充满了委屈。
云夕轻轻一笑,“我可不敢让燕翎穿这件衣服,万一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就不好了。”
戴燕翎也反应过来,“你是说这衣服有问题?”她怒瞪戴燕熙,难怪对方一直放下身段,非要她穿上不可。现在都四月底了,穿棉袄能捂出一身汗。
戴燕熙慌乱道:“你在胡说些什么?郡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你也不能将这盆子扣在我头上呀?”
云夕可不会轻易被她装可怜给蒙骗了,她冷笑一声,直接用力将棉袄一扯,露出了里面的棉。
在领口那位置的棉花,有团血色的棉花,上面似乎还有痘印一类的东西。
戴燕翎倒吸一口冷气,她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立刻吩咐橘子去将她娘给请过来。
她咬牙道:“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银丹直接将戴燕熙给制住身子,云夕故意道:“将这团棉花塞到她嘴里。注意一点,别真的碰到了。”
立秋点头,直接从桌上拿出一双的筷子,就要夹着这团染血的棉花往戴燕熙嘴里塞。
戴燕熙拼命挣扎,“你们不能这样!放开我!你们不能胡乱杀人!”
戴燕翎道:“你可以害死我,我们就不能这样对你吗?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狠毒。”
即使她再厌恶戴燕熙,也不曾想过要她死去,可是戴燕熙却显然不是这个想法。
戴燕熙预感到自己被抓了个正着,这回是真的没法善终了。她破罐子破摔,五官扭曲成一团,“从小到大,我比你长得好看,比你聪明,你除了命好能够投到太太肚子中,其他样样都比不过我。”
“凭什么我得嫁给章书城那样的烂人,你却能够嫁入侯门?这不公平!应该嫁过去的是我,是我才对!”
“我都已经如此惨了,我也不要求嫁过去当侯夫人,只希望有一个妾室的位置让我容身,可是你却连这都不愿帮我。”
云夕觉得这戴燕熙真的是彻底没救了,她从来看不到自己的过错,即使自己做错了,那也是别人的错。
戴夫人正好走了过来,直接上前,一个巴掌狠狠地甩过去。
她声音中是压抑的后怕和怒火,“当时我给你找了好几门亲事,心心念念要嫁给章书城的是你,那时候你怎么说的?说我见不得你好,才阻止你的。我那时候给你找的亲事,其中有一个现在已经是二甲进士,并且娶了四品官员的嫡女。”
云夕补充道:“你想当妾,温梓然也不愿意要你呢,哪个男人会喜欢像你这样狠毒的女子?燕翎她就算相貌比不过你,单单一个善良就够了。戴家和温家的这本亲事,是温梓然主动求亲的。”
“倘若只有相貌,就可以心想事成。那么窑子中的那些花魁,哪个不比你好看?”
云夕话语说得分外不客气,可惜戴燕熙根本听不下去。或者说,她其实内心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却不愿接受。
戴夫人沉声道:“将她绑了,捆上嘴,直接关在柴房中。”
一想到这贱人试图在女儿的大喜之日,让喜事成为悲剧,戴夫人就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等戴燕熙离开后,戴夫人感激地看向云夕,“这回我们家燕翎被你救了一回。”
云夕道:“我同燕翎是至交好友,哪里需要这样了。就算我们两素不相识,我也没法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人被这样算计。”
戴夫人看了看那团带血的棉花,脸色铁青一片,连忙吩咐:“赶紧将这脏东西烧了。”
云夕提醒:“还是先留下来作为证据,等戴大人看过后,再烧掉吧。”
戴夫人之前也是气急了,所以没想到这一茬,“你说的是,将这东西放盒子中,收起来。注意别碰到了。”
戴燕翎问道:“娘,那是什么东西?”
戴夫人咬牙切齿,“若是我所预料的没错的话,那应该是天花。”燕翎小时候并不曾感染过天花,若是真的穿了那衣服,染上了后,后果不堪设想。天花若是小时候得的话,那么还有熬过去的可能,大人能够扛过的并不多。
戴燕熙在被她看守住的情况下,还能够拿到那脏东西,戴府定是有人帮她。
她看向云夕,心中是满满的感激:今日可真多亏云夕在场,不然燕翎就要真的被算计了过去。
燕翎问道:“云夕你怎么猜到里面有天花那脏东西的?”说到这里,燕翎也有几分的后怕,脸色不太好。
云夕平静道:“我可没有猜出来。只是我看她表现实在古怪,加上回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这才怀疑衣服里被弄了不好的东西。那故事说的是一个妾室在主母面前表现得安分守己来让主母安心,然后还时常给主母年幼的儿子做衣服,在里面偷偷掺了天花c荨麻疹等病人的痘印和血液,导致那嫡子年纪小小便去世了。”
戴夫人道:“这人心之险恶,果真让人意想不到。”她哪里想过还会有这样害人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
戴燕翎同样点点头。
云夕看着她这表情,忍不住劝道:“今日这样的好日子,你何必为了她这起小人坏了自己的心情,那岂不是如了她的意?”
戴燕翎点点头,“没错,她越是见不得我好,我越要过得开开心心的。”
云夕又陪燕翎说了好些话,底下人也送上了饭菜,皆是按照云夕和燕翎两人的口味做的。
等到晚上的时候,她依旧留下来,戴家这次一共摆了五十桌的酒席。
在晚饭之前,戴夫人倒是同云夕说云深来的事情。
戴燕翎打趣道:“我前些天听外头有人说你家云深实在难请,我看啊他一点都不难请,直接将你绑了过来,他自然也就乖乖过来了。”
云夕忍不住掐她的腮帮子,恶狠狠道:“等你嫁过去后,我也将你绑了过来,让你家梓然也跟着着急一回。”
燕翎劳神在在,“我倒是不怕的。”
两人说笑了一回后,等晚宴结束,云夕便同燕翎辞别。她只希望自己的这位好友能够一生平安顺遂。
她刚出戴府,便看到云深已经在马车上等着她,欣长玉立,清俊挺拔,他只是站在那边,什么都不用做,便已经是最引人注目的一道风景。
云深吸引的注目不可谓不多,不是没有人想要套近乎,只是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让周围人不敢真的付诸行动。
云深见到她出来,原本冰冷的神色融化,从冰天雪地变成春暖花开。
云夕唇角勾了勾,走上前,同他十指相扣。嗯,反正他们两个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大庭广众之下秀一把恩爱也不算什么。
“云贤侄。”
云夕忽然听到有人打招呼。
她转过头,恰好看到了杨李氏的丈夫杨一蒙。
云夕先前拜访杨家的时候,也曾同杨一蒙打过照面,不过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罢了。今日认真一看,这杨一蒙的嘴巴和鼻子同她很是相像。按照大伯娘杜周氏的说法是,杨一蒙相貌同她那便宜爹可谓是一模一样,同她有几分相像并不稀奇。
“杨伯伯。”看在玉蓉和杨李氏的份上,云夕对待他的态度倒是挺温和的。
云深十分给媳妇面子,点了下头,“杨大人。”
杨一蒙的目光落在云夕身上,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旋即露出了有些担忧的表情,“玉蓉她们还没出来吗?我在这边等了两刻钟时间了。—”
云夕笑了笑,说道:“我出来的时候,看杨夫人正好被戴夫人请去说话呢,想来她们母女两并不知道杨大人过来接她们了。”看不出这杨一蒙还是个好丈夫啊,居然也同她家云深一样主动来接人。
她转头对立秋道:“进去告诉杨夫人一声,杨大人来了。”
立秋点了点头,转身进去帮忙通报一声。
恰好有几个过来参加宴席的大臣出来,其中不乏杨一蒙的熟人。杨一蒙为人温和,手段圆滑,在官员之中颇受欢迎。
他见到好友,甚至开心地同对方握手,云夕眼睛落在他的手上,不由怔了怔。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杨一蒙在握手时,先下意识地伸出左手,然后收回来,转而用握手,像是在抵抗住某种潜意识的做法。
寻常人一般都是使用右手的。除非是左撇子。只是先前大伯他们回来以后,告诉她杨一蒙是右撇子,而她那便宜爹则是左撇子。
云深看出她的失神,低声问道:“怎么了?”
云夕摇摇头:或许是她多心了吧。无论如何,她也得继续观察下去,看这到底是不是偶然。
她不好太过关注杨一蒙,以免被发现,只是心不在焉地同云深说话,眼角的余光却不曾从杨一蒙身上移开。
忽的她感到手心微微一疼,让她忍不住皱眉——却是云深握紧了她的手。
云夕压低声音,“等回去后在同你说。”她顿了顿,为了避免某人乱吃醋,还是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发现了一些疑点。”
云深虽然常常吃醋不分场合,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颇为通情达理的,也就放过云夕这一回。
等了一会儿,杨夫人同立秋一起出来了。
杨一蒙走上前,主动挽着她的手,云夕这回同样注意到,他牵手时使用的是左手。
她心下一沉,看来真不是什么所谓的错觉。
杨夫人看到丈夫过来接她,脸上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转过头,笑着同云夕道谢。
云夕心中尽管翻滚着诸多的猜测,却依旧能够端起完美无瑕的笑容同杨夫人和杨玉蓉说话。她只希望,自己的猜测不会成真。
等上了马车后,她静静地思考着这事。或许她应该要继续调查下去才是。
“发生什么事了?”
云夕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组织着语言,“我怀疑,杨一蒙真的有可能是我爹。”
云深问道:“不是确定他不是吗?”
云夕脸色沉重,“刚刚他与同僚握手,同杨夫人牵手都潜意识地想要使用左手”她抿了抿唇,“左撇子的人,在经过锻炼后,也能够使用右手的,只是右手不如左手习惯。”
“我大伯他们说,杨一蒙是右撇子,并非左撇子,可见他平日没少练习过,所以在人前展现出来的便是右撇子。”若不是她习惯多思多想,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我之前特地请了杨一蒙的乡村父老过来,确定这是杨一蒙后就没有多想。现在想想,大伯都说杨一蒙同我爹长得很是相像,倘若是我爹出现在那些人面前,他们错认为杨一蒙也是正常的。”
除非是同杨一蒙朝夕相处的父母才能够发现其中的差异,只是杨一蒙的父母却早早去了。
云深道:“我去调出当年的科考试卷,再对比一下当时杨一蒙的卷面同他现在的笔迹。”
云夕点点头,“麻烦你了。”
“我们是夫妻。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何来麻烦的说法。”
云夕靠在云深肩上,即使杨一蒙真的是她便宜爹,说实话,多伤心是没有的,最多也就是为于青然不值罢了。
马车内陷入了一片的安静。
戴府。
戴海脸色沉重,眼中怒火起起伏伏,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找到给她天花和麻疹血液的人了吗?”
比起一开始发现这件事时的心情,戴夫人现在已经心平气和了许多。当然主要原因是因为女儿没有真的被算计到。
“我审问过燕熙身边的丫鬟,她们回想了一下,说燕熙今日说喜欢厨房那王婆做的饭菜,时常点名要她做菜。王婆的孙女前段时间,恰好得了天花去了。我令人将王婆拿下,那些脏东西,果然就是王婆帮忙找来的。王婆家里也被找出了好几个燕熙酬劳她的金钗银钗。”
“咱们家里可容不下这样的下人。”戴海怒道,“将王婆一家都发卖出去,卖到最苦最脏的地方,也让其他人看看谋害主子是什么下场。”
声音带着肃杀的味道,涉及到女儿的性命,戴海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戴夫人道:“我已经将他们全家都卖去煤矿了。至于燕熙那边”
说到二女儿,戴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明明从小到大,燕熙的衣食住行都很是不差,就算稍逊于燕翎,可是燕翎原本就是嫡女,若是比庶女待遇还差才可笑。
“燕熙她是彻底坏了心肠,无法回头了。”
“是我的问题,若不是我对她太好。让她有了不切实际的想念,她也不会变成这个鬼样。”
比起别的男人,戴海比较好的一点就是不会遇到问题就推到别人身上。
“果然孩子不能养于妾室之手,我看源儿就被你教养得很好。”戴源是戴燕熙同母所出的弟弟,才五岁的时候,便被送到戴夫人身边教养。
戴夫人只是笑笑没说话,她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会故意养废庶子。戴源被送来的时候,还不知事,日后成就如何还不知道呢。再说,她的两个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戴源将来有出息的话,反而是儿子的臂膀,所以戴夫人索性好好教养,也让戴海看到了她的贤惠之处,对她越发满意和信任。
“燕熙她”戴夫人脸上恰如其分地流露出悲伤和愤怒,“在知道她做了这样的事情后,我真是恨不得她死去。”
戴夫人心中明白自己说自己不介意,那简直就是侮辱丈夫的智商。
“我实在没法接受她继续呆在家里,她犯下这样的过错,还是和她姨娘一起去侍奉佛祖吧。”戴夫人其实更像知道弄死戴燕熙,一了百了。戴燕熙这回是彻底碰到了她的逆鳞。只是这样的话,她作为嫡母,却不能说出口。
戴海显然是思考过这个问题,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燕熙吧我等下让人给她送一壶鸠酒吧,她已经是彻底歪了,即使我一次又一次地给她机会,她也不会悔改。”
“谁也不知道她今天对燕翎出手,接下来还会对谁出手。我总不能为了她一个心术不正的女儿,而将全家人都置于危险之中。”
戴夫人怔了怔,旋即点点头。
戴燕熙的下场就这样定了下来,当然对外他们只会说她是因病去世。
云夕参加完添妆礼后,过两天便去温家喝了一场的喜酒。那天正好是云深休沐的日子,夫妻两携手而至,吸引了一大票的目光。
温家在京城中也是一等一的人家,温梓然作为世子爷,他的成婚自然是宾客如云,大摆筵席。
燕翎的嫁妆也是提早就送了过来,在这时代,嫁妆本身就是女子的底气,而这份丰厚的嫁妆,也让温家人十分满意,上门的宾客更是对此高看了她几分,尤其是在知道这嫁妆基本都是燕翎自己赚的。按照她们的说法是,燕翎眼力好,在云夕还没发达的时候,就同她合作,这下便直接沾了光了。
别看不少人表示女子要在家安分守己,不易抛头露面,但是媳妇能干会赚钱持家,他们内心还是相当喜欢的。
作为舅家,吴江氏本该过来的,只是吴家最后来的却只有吴江氏的丈夫吴晋。
前天在戴家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大家基本都知道吴江氏婆媳的做法,对她们很是鄙夷。吴江氏同她儿媳妇冷若梅根本不敢出现在人前惹出闲言碎语,这才借病躲了过去。
温家的婚宴上,女子在后院,男子则是在前院摆酒。
云夕那一桌,基本都是身份同她相当的。她还看到坐在旁边桌子的杜周氏,杜周氏带着朵朵和云瑶两孩子也过来了。
云夕同她们打了招呼。今年杜周氏时常带里家里的两个孩子出来走动,毫无疑问便是为了两个姑娘的亲事。云夕也想着给朵朵做脸,拉着她亲亲热热地说话。
说了一会儿后,菜肴一道道上来。其实像这种婚宴,也没有多少人重点是在吃饭,基本都趁这个机会同其他人交流感情,保不齐还会结实新的人脉。云夕过来之前,便已经在家吃了碗面垫垫肚子。她只是挑拣几样看起来不错的菜色,动了动筷子。
一个身着粉衣的丫鬟走了过来,附在她耳边说几句话。
云夕忍俊不禁:这丫鬟是温梓然派来的,他想请云夕陪燕翎说说话,也省得她一个人无聊。
云夕心中却忍不住怀疑,这分明是温梓然担心那些温家那些三姑六姨燕翎一个人招架不住。别看温家只有温梓然一个独子,旁支倒是有不少,加上七七八八的亲戚,人却也不算少了。原本还会有温梓然继母的娘家的,只是温老夫人发话不许他们上门,这才省了这一层的关系。
相比较而言,云家的亲戚就不多了,所谓的旁支更是没有,或者说早就已经逐出去了。据说云穆有个出嫁的庶妹,不过那庶妹嫁的远,最多也就是年末的时候相互送一下礼的关系。云深大婚的时候,那位姑姑原本要回来的,只是因为孙女生了病的缘故,所以没有回京城。
想到这点,云夕便觉得嫁给云深还是好处很多的,起码不必应付那么多亲戚。
她进婚房的时候,燕翎已经同温梓然吃过子孙饽饽,喝过交杯酒了。装饰得喜气洋洋的婚房内人还真不少。
“新娘子同咱们梓然可真般配。”
“郎才女貌。”
“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我们梓然添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我听说嫂子命格可好了,定能够三年抱两。”
燕翎被一群女人打趣得脸色绯红成一片,都说不出话来。
更有人说道:“梓然年纪也不算小了,子嗣可是大问题。你既然嫁入了温家这样的人家,可不能拈酸吃醋,要贤惠大度,让梓然早日有儿子才是。”
云夕走了进来,其他不少人都认出了她的身份,同她微笑着打招呼。
燕翎见到她进来,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气。
云夕走到燕翎身边,说道:“你们这里倒是热闹。”
先前还在鼓动燕翎快点生孩子的几个立刻都消停了下来。
“这是明郡主吧?你同云世子年岁也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抱孩子呢?”一个年纪大约五十的妇人开口道。刚刚也是这位让燕翎贤惠大度的。
云夕嘴角抽了抽,她特别反感人家问她孩子问题。她和云深没有特地避孕,也没有特地找所谓的好日子,决定顺其自然。事实上,云夕今年才刚过十八的生辰,她都觉得自己的身子骨生孩子早了点。
云夕微微一笑,“这种事自然是顺其自然。”
那妇人摇摇头,一副云夕年轻不懂事的模样,“哎,咱们女子嫁人后,最重要的便是要生下一个孩子。女孩还不顶事,得是男孩才是。这才能好好稳固自己的地位,省得被别的小妖精给抢了先。”
这妇人说上瘾了,那叫一个滔滔不绝,“不过吧,若是真身体有问题的话,也不必强求,去聘一个温柔安分的妾室,等她生下男孩后,再将那孩子抱到自己身边养着,同亲母子也差不多了。子嗣绵延可是家族大事,我们女子得贤惠,可不能做那等不容人的人。”
其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妇人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道二姑您给姑丈纳了多少的小妾?您这么贤惠,想来姑丈身边定是群美环绕,子孙满堂。”
另一个人噗嗤一笑,说道:“谁不知道二姑将二姑丈身边把得严严实实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姑丈膝下也就只有一子一女。”
那妇人脸色变得铁青,说道:“那是他自己不愿纳,我先前也想给他纳几个的,可是他不愿我也不能强求。”
云夕凉凉道:“我正好知道几个年轻貌美又温顺懂事的女子,不如到时候送几个给令夫好了。”
那妇人嘴唇抖了抖,讪笑道:“不然郡主费心。”她推了推自己的发髻,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呀,我那儿子年纪还小,可喝不得太多的酒,我过去看看。”
然后赶紧离开,似乎生怕云夕真的给她丈夫塞美貌的妾室。
云夕十分无语,这是哪里来的大奇葩啊!
等她走后,刚刚那第一个呛她的女子同燕翎道:“你不必理会她,她平时最爱以长辈的身份给人塞小妾。偏偏自己却是个远近有名的河东狮。”
燕翎笑了笑,说道:“多谢二嫂提醒。”
这位正是温家旁支的二房太太崔氏,从身份上来看,是燕翎的二堂嫂。刚刚那位则是温侯爷出嫁的二姐,算得上是燕翎的二姑。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云夕发现燕翎身边的拘谨之意也去了不少,神色松快了许多。她本来性子就爽朗大方爱笑,很快就博得了温家人的好感。至少她一看就不是那种爱掐尖算计人,性格也好相处,加上还是未来的侯夫人,其他人也乐得同她处好关系。
云夕觉得,温梓然之所以让她过来,便是担心燕翎被刁难吧,如今看来,他倒是不必太担心。
云深同温梓然关系不错,不然当初也不会帮温梓然易容了一把,让他换了个身份,呆在燕翎身边培养感情。他承认的朋友不算多,温梓然算一个,文晏回勉强算半个。
这回温梓然千求万求,许了好多的好处,才让他出面帮忙挡酒。
温梓然的想法很简单,云深的性子摆在那边,人人都怕得罪了他,有他在,其他人也不好太胆肥地跑来灌他酒,也免得他喝得醉醺醺,白白耽误了洞房花烛夜。
这一招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不少蠢蠢欲动的人看到冷着一张脸的云深,立即打消了心中的小算盘。不过其中不乏一些不怕死的,比如裴正海,他笑嘻嘻地顶着云深散发的寒意上来了。
“来,正海给长官敬一杯酒,多谢长官平日的照顾。”
他开了头后,其他几个人,几杯酒下肚,单子也大了起来,嬉嬉笑笑地跟着凑了过来。
云深可谓是双拳难敌四手,他就算打得过他们,在这大喜之日,总不能动起拳脚,最后免不了也喝了几杯下去。
大家喧闹之中,你推我,我推你的,其中一个人酒杯中的酒还撒到了云深衣服上。云深素有洁癖,自然不可能继续穿这衣服。加上他也想借着换衣服的机会脱身,索性让人领他去换衣服。
温梓然直接派自己身边的护卫铁伍带他去换上衣服。
那换衣服的楼位于湖畔,大约有两层。
云深因为刚刚一口气被灌了几杯酒的缘故,白玉般的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粉色,去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的人味。漆黑的眸子中有点点星光若隐若现,立如芝兰玉树。
身着浅蓝裙子的张佳雨此时正好在湖畔上。张佳雨正是那典仪夫人张唐氏的宝贝女儿,原本张唐氏看中了戴家的嫡次子戴英,谁料到昨天张唐氏去戴家时,打算同戴夫人定下这门亲事后,戴夫人却委婉拒绝了。
张佳雨知道这件事后,心情一直怏怏不乐。她自认为自己国色天香,是难得一见的佳人,先前若不是身体不好,在家休养的缘故,早就名动京城了。
像她这样的人,自然也该是身份尊贵容貌俊美的男子才配得上她,比如云深c比如温梓然c比如文明月,比如萧以延。她原本对戴英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反而隐隐觉得对方配不上她。所以在知道戴家居然拒绝了她以后,张佳雨顿时恼怒起来。
她也是见过戴燕翎本人,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的容貌怎么能引得温梓然这样的世子上赶着求亲,今日亲眼见了温梓然c云深等人更是不甘。
恰好酒席上有人同她娘问起她的亲事,并且还想将家中的子侄介绍给她。张佳雨连戴英都看不上,更别提是寻常的五品官员之子了,直接寻了个吹风的理由走了出来。
她心中暗骂道:那戴燕翎定是使了什么不干净的手段,用名节逼迫温世子娶了她。
观其神色,与其说是瞧不起这种手段,不如说是觉得自己慢了一步。
忽的她目光一凝,看到湖畔对面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张佳雨怔了怔,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摘星楼”。摘星楼本身是温家让男客们换衣服的地方,女眷则是在拜月楼,拜月楼距离摘星楼远远的。这件事温家的人都有同客人们交代过,张佳雨也是知道的。
她看着朝这个方向走过来的云深,心中微微一动:这戴燕翎能用这种法子嫁入温家,她为什么不能以此进了云府。
她可是听说了,那位明郡主在大婚之日中了招,日后怕是没有诞下子嗣。只要她生下孩子,不是正室胜过正室。她宁愿嫁给权贵做良妾,也不愿嫁给小官之子做正室。
她想法一定,立即转身去了摘星楼中。她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将褂子脱了下来。脱下外衣后,她仍然觉得不够,即使将内衫褪下,露出白皙的皮肤。
她嘴角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容,她就不相信会有哪个男人见了这样活色生香的画面会不动心。
当听到门开的声音,张佳雨转过头,在看到云深时,装作吃惊的样子,“呀!你是谁?怎么闯入我换衣服的地方了?”
然后手忙脚乱地想要将衣服穿上,只是越氏慌乱,越是“无意中”露出了白皙的。
眉目清秀的少女眼眶带着惊慌失措的眼泪,以及那若隐若现的窈窕身段若是寻常的男子,见了这一幕,早就色授魂与了起来。
云深厌恶地看着这女子,这里可是男子的更衣室,同女子的更衣室相隔甚远,再怎么粗枝大叶的姑娘也不可能闯入这个地方换衣服。事关名节,哪个女子会轻忽。
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对方是故意这么做,然后以此相挟,好赖上他。
那张佳雨还在那边梨花落泪道:“我清清白白的身子被人看去了,还怎么活。”
她却也不想想,在场的不仅是云深,还有温梓然的护卫铁伍,她总不能同时嫁了两个人。
云深冷笑一声,“真是碍眼。”
他手指微弹,一道剑气直接射向窗子,将原本紧闭的窗子弹开来,风呼的一声吹进屋内。张佳雨因为这股凉意而忍不住打了个颤抖,没等她再接再厉,云深直接一脚,将她踹了出去,直接踹到了外面的湖里。
“噗通”——这是张佳雨落水的声音。
云深满意地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铁伍,语气带着隐隐的威胁,“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铁伍在这一刻醐醍灌顶,“小人什么都没看到。只知道那位姑娘不小心脚滑,掉到湖里了。”
云深难得赞赏道:“孺子可教也。”
没有人证的情况下,张佳雨难不成能说她是因为跑到男更衣室宽衣解带而被踹到水里不成?
他眼睛眯了眯,眼中闪过一道的寒光,“终究不好让这位姑娘在水中呆太久,还是将宋天智引到这里吧。”
宋天智是宋伯爷的庶长子,自小养在正室膝下,被刻意养废,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女色一块尤其荒唐,还没成亲,后院就摆了十几房的姨娘。
随然不知道这位不知羞耻的女子到底是谁,不过对方既然想要攀附权贵,云深便全了她这一番心思。
铁伍点点头,立即按照云深的吩咐行事。云深差点在温家被算计,他们总得做出点补偿,比如帮他算计一下人,顺便再处理好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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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的法子就是辣么简单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