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交战首重士气,可以在大举交锋之前先获得小胜,必然是会让己方将士增添底气,接下来的战斗中有了心里的那股气,打起来也才会奋勇争先。
“唔……”张冲颔首道:“斥候探知,除城外这股汉军前锋外,离金城最近的汉军尚有三十里以上。”
易揣脸上出现喜色,想说什么的时候,那边张冲又接着往下说。
“既要挫挫锐气,必要使用强军!”张冲看似没有理会易揣的欲言又止,对左右吩咐:“着索孚率领本部出城而战,若敌军龟缩防御,或是敌军撤离,不可追击太甚。”
索孚与谢艾很相似,都是张氏凉国儒将的代表,家族本身亦是张掖的望族。他手里的部队是从西域调回,吸纳了不少西域的骑兵。
东面的城门大开,一名身穿白袍套着黑甲的中年人一马当先而出,身后一骑是扛着“索”字将旗的扛旗官,再其后是一溜串的轻骑兵。
钟兴看到张氏凉军打开城门冲出骑兵,再看到敌军将旗,向左右问:“此将,何人?”
王永答道:“应该是张掖索孚?”
张氏凉军出城,绝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全部出去。先行出城的骑兵是突到空地进行缓速游弋,是在让战马热身的同时,也是在等待后面的袍泽出来。
汉军作为回应是敲响了“轰隆”作响的战鼓,不一会儿就有部队出了正在建造的营盘,于营盘前方空地进行整队。
“不愧是横扫诸胡的强军,反应尽是如此迅速!”易揣向张冲建言:“索将军本部仅有五千,不如末将率领本部亦是出城,可为其掠阵?”
张冲盯着易揣看了看,后面是点头:“既然易将军有此心,本太守自然应允。”
易揣得到同意立刻转身兴冲冲就走。
在易揣离去之后,一个文士蹙眉对张冲说:“主上,既然知晓易揣怀有异心,为何不一举拿下,或是解除兵权?”
张冲的家族是金城的地头蛇,不是那种初来乍到的新上司,城中耳目众多之下,某些人的小动作哪怕是无法拿到证据,可总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不怪他。”张冲略略萧索地说:“国家态势艰难,又有强敌前来侵犯,各家寻找后路实为理所当然。本将虽为城守,却无独断专权之权柄,他们怀有异心,没有掌握证据又能徒叹奈何?”
文士低低叹息了一声。
现在张氏凉国掌权的人是张祚,而张祚并不是一名贤明的人,相反是心胸狭隘和睚眦必报。
张冲是金城太守没有错,但金城张氏一族并不是张祚的那个阵营,张冲更不是张祚的心腹,之所以还能好好当这个金城太守,无外乎是张祚知道张冲一家在金城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城头之上很快响起了战鼓的敲动声,是在给出战的张氏凉军进行鼓气,也是进攻的信号。
索孚的本部是花了接近两刻钟的时间才全部出去,他们还需要耗费一点时间来进行整队。
易揣是紧随在索孚所部之后出城,出去后也没有与索孚所部合流,是分为两批,一批进入甬道,另一批则是远远地跟在索孚本部后面。
汉军是在距离金城六七里之外扎营,去除掉金城城墙外围的工事,双方中间的空地该是有五里左右?
“那山包之上必是汉军将领。”索孚抬手所指正是钟兴所在的位置,他对左右说道:“分出人手前往,不能生擒便杀掉。”
处于山包之上的钟兴等人很快发现有敌军脱离大队向自己而来,他们当然不会傻乎乎留在原地,翻身上马之后向本部大军驰骋。
钟兴不在本部,率军出战的是谢子瑜这员校尉。
“将军?是否派人……”
“不,此时不宜轻举妄动。”
易揣没那么傻,众目睽睽之下派人去接触汉军将领。他眯着眼睛观看已经在向前推进的汉军,又回头看向城楼,拿定主意要么不动,要么就一举定乾坤。
汉军出动的是步骑结合,步兵排成方阵稳步推进,骑兵在左右两翼缓速而行。他们的正前方是看去没有什么阵型的张氏凉军,双方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拉近。
一阵号角声突兀地被吹响,索孚所部在一刹那一分为二,看着是西域骑兵被派出去尝试攻击汉军左翼,本部则是一直与汉军保持距离。
西域那边的人种非常复杂,有金发碧眼的白种人,有黄皮肤黑头发却褐色眼眸又五官鲜明的黄种人。后一种虽然是黄种人,可是与中原人却相貌区别很大,普遍是存在高鼻梁的特征,算起来是属于西亚人种。
“叽哩哇啦的,一看就是西域贱种。”谢子瑜挥着手:“解决他们!”
出战的汉军其实只有三千人马,左翼骑兵得到命令立刻脱离军阵,径直向着攻来的西域骑兵冲锋而上。
说叽哩哇啦,是西域骑兵在冲锋的时候会用各种语言喊话,语种多了自然就乱,还会不断耍着手里面的弯刀,一些自觉马术不错的西域人,他们更会像耍杂技似得在马背上,做各种花俏但其实没什么意义的动作。
“风、风、风,大风!”
“射!!!”
汉军有骑弩,每战必先以骑弩开道,喊那口号则是出于刘彦。
老谋子有拍过一部电影,还是华夏历史上首部投资过亿的里程碑,不谈里面的剧情和演员演技,要说吃瓜观众印象最深大概会是里面的秦军射箭口号。
刘彦当然知道“风,大风”是老谋子设计出来,可听着的确威风,再来是有协调射手的效果,也就在军中进行推广。
五百弩箭经过半空的一段飞跃,下雨一般地落了下去,口中不断“叽哩哇啦”瞎几巴喊的西域骑兵前段,中箭的人和马发出了痛苦的各种声音,各种人仰马翻也在上演。
“汉军,冲锋!”
“嘿!”
形成锋矢阵的五百汉骑,冲锋在前的骑士将手里的骑枪放平,紧随其后的骑士则是换成骑弓放箭。
西域骑兵不是第一遭遇华夏文明建设起来的军队,他们本身就是被张氏凉军征服才会为其所用。要说西域的军队有什么特色,大概就是马贼式的交战习惯,说白了就是遇弱凶残,遇强则怂的一逼。
八百左右的西域骑兵,他们被迎头的箭矢不断射,没有接触汉军之前就完蛋一百多人,听汉军那整齐划一的战号,再看迅猛的冲锋姿态,二话没说就是化整为零,简单的说就是分散逃窜。
“贱种就是贱种,不堪一击。”谢子瑜话是那么说,看着却不显得轻浮,他下达新的命令:“右翼骑兵脱离本阵游弋,步兵稳步向前。”
受于刘彦的影响,汉国一直是有种汉人至上的理念,尤其是以军方受到的影响最深,对于异族普遍是存在一种蔑视的心理。
瞧不起异族有好有坏。好处是能够打从内心里在直面异族的时候一点都不发怵,还会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能够分分钟教异族怎么做人。坏处也是相当明显,会形成一种狭隘的思维,大意的时候也会吃上大亏。不过总得来说,培养本民族傲气是好处多于坏处。
击溃了西域骑兵的汉军,他们并没有对溃兵进行追击,是稍微迂回一下靠近索孚本部。
索孚对于本方的西域骑兵不堪一击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唯一觉得可惜的是汉军竟然没有追击。他本来的打算是,一旦汉军追击溃逃的西域骑兵,会立刻率军扑上去。
“汉军没有想象中的张狂。”索孚瞧见左右两翼都有汉军骑兵在游弋,正面又有汉军步卒稳步推进,低低叹了一声之后,大吼:“全军撤退!”
另一边,张冲将战场局势尽收眼底,看到索孚率军撤往城池,又看汉军停在原地并未继续迫近,同样是低低叹息了一声。
“传闻汉军骄纵不可一世,却是所传有误。”文士叫黄彦,属于张冲幕僚,说道:“主上,索将军仅是让那些西域人一探便撤回,是……保存实力?”
“敌军丝毫没有破绽,除非我军大股而出,否则难以占到便宜。”张冲现在比较注意的是:“原以为易揣会接机抵近,试图与汉将联系,没想到沉得住气。”
易揣率军出城,所部根本就没有离开城池周边的工事太远,仅是在索孚率军撤回时做出协同。
黄彦又说:“既然易将军出城,不如主上命其待在城外工事固守?”
“命其待在城外,工事会为其掌握,城门把守之权是否要交出?”张冲缓缓地摇头,对旁边的传令兵下令:“命易揣本部留守甬道,其为副将却该回城跟随本太守左右。同时通知索孚,其部不必回城,本人亦是接手城外工事指挥之重任。”
黄彦眼睛一亮,问道:“主上是要打草惊蛇?”
世家政治,只有掌握兵权的世家子才会有话语权,没有了军队就等于是失去了利爪和牙齿,没有世家子会轻易将手中的军权交出去,易揣当然也不例外。
易揣的做法很干脆,当做没有接到张冲的命令,带出城多少就领回多少,见张冲之前也想好了措词,没想到的是张冲根本不提那茬。
易揣站在张冲身后,对张冲时时刻刻带着护身武士早就洞察,他看着张冲的后脑勺:
有一句话叫牵一发而动全身,金城之内对汉军暗通款曲的又不止是易揣一人,这一点不止是易揣清楚,身为主将的张冲肯定也有察觉。那么除非是能够一次性搞定,并且是没有留下后患,比如杀或擒涉事者之后下面不会生乱,要不然真的是只能忍下来。
双方进行一次试探,死掉一两百个西域人就结束。
在后面,钟兴当然不会去攻城,他是等待营寨建立起来,散出大量的骑兵队伍,是侦查金城周边,亦是袭扰附近非本方。
在四天之后,谢安率领本部主力抵达营盘,全军进驻之余,亲自过问情况。
“城池四周工事密集,敌军于工事进驻不少守军。”钟兴对于金城周边的情况是事无巨细为谢安述说了一遍,后面才算是讲其它:“晋兴郡以及广武郡亦是发现凉军大量汇集。”
张氏凉国的都城是姑臧,它距离金城仅是四百里不到,张祚以及张天锡目前都是在姑臧,从西域返回东方的张氏凉军主要汇集点也是在那。
晋兴郡和广武郡并不是张氏凉国多么重要的郡,城池数量之稀少仅有三个,恰恰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显示出金城的重要性。
对于张氏凉国来讲,金城是一座不能丢失的重镇,一旦金城失陷,入侵的敌军就该是面对一马平川的平原,等于是张氏凉国的都城姑臧东面无险可守。
在刘彦崛起之前,石羯赵国多次入侵张氏凉国,双方的拉锯是在关中,石羯赵军仅有的一次逼近金城,是让张氏凉国发狂集结重兵向东,从这里就能想象得出金城对张氏凉国是多么重要。
汉军跃过金城向更西边探查,是发现有张氏凉军正在大举集结,但具体数量其实并没有掌握。
以汉国情报系统对张氏凉国的了解,西域方向的张氏凉军是在不断向东抽调,大量的西域人也是被强迫往东参战,那么就能够判断张氏凉国是要集全国之力抵抗汉军的入侵。
一战而定局势,要是能够办到自然是最好,尤其是对多线作战的汉国更是这样,谢安是个胸有韬略的人,能够分得清孰轻孰重。
“既然金城易守难攻,索性就不攻了。”谢安的话是让中军大帐的人都齐齐一愣。他让幕僚将山川舆图铺平开来,以非常平稳的语气说:“我军仅有八万不到,金城有接近十万守军,金城后方有凉军在不断集结。本将要先攻集结之旷野凉军,看金城守将是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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