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抽屉,顾轻舟瞧见了一只黑绒布首饰盒子。
盒子很小巧,做工精致,黑绒布细腻中能泛出温润的光泽。
顾轻舟见过一次:之前司行霈的堂妹订婚,顾轻舟盯着她的钻戒看了半晌,司行霈误会她喜欢,就买了只送给她。
就是这样的盒子!
顾轻舟一口气屏住。
她唇角忍不住微扬,弧度越发扩大,眼睛也弯成了小小的新月
她打开了盒子。
对于求婚这件事,顾轻舟始终带着忐忑和急切,她生怕司行霈话锋一转,又要她做妾。
这也不是不可能,司行霈此人邪戾,从来不按规矩办事。
顾轻舟爱他,爱得忐忑。
看到这盒子,她没有矜持。
是方钻,钻石很大,足以把手指沉断般。映照暖金色的日光,戒指璀璨灼目,光芒万丈。
顾轻舟试了试。
不大不小,正好是她无名指的尺寸,堪堪扣住她的手,像是能抓住她的心。
“这是给我的。”她心中笃定。
莹白纤细的手指,戴上了冰凉坚硬的钻戒,竟是一柔一刚,糅合得恰到好处。
“真好看。”她心想。
瞧了半晌,顾轻舟依依不舍将钻戒放在盒子里。
她的心,就像稳稳落在一处方台上。那方台平稳c结实,宛如那钻石般,给了顾轻舟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锁上了抽屉。
静静躺在这屋子里,顾轻舟瞧着这一堂楠木的家具,越发觉得它像个家。
屋子里有她的衣裳c也有他的;有她的气息,亦有他的。
顾轻舟想了很多:她即将要嫁人了,要做太太了;将来不久,她就要做母亲了,也许不止一个孩子
心中绮丽无比,她畅快躺着,趟得四肢八仰,毫无姿态——我自己的家,我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晚膳时,司行霈回来了。
顾轻舟温柔坐在客厅沙发里,手边台灯暖光笼罩在她身上。她借助这温暖的光,正在看报纸。
她的侧颜精致,挺翘的鼻端c饱满的额头,纤柔的下颌,精致得像瓷娃娃般。
黑发撩拨在耳后,从肩头倾泻,铺陈了满身。
“下午做什么了?”司行霈走过去,将她抱住。
“一直睡觉呢。”顾轻舟笑道。
司行霈轻吻她的唇,又吻了吻她的头发。
他觉得顾轻舟情绪不错。
心念微转,司行霈顿时就明白了什么,道:“是不是撬我楼上的抽屉了?”
顾轻舟这时候,露出几分少女的羞赧,轻咳了下:“谁让你上锁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就是想让我好奇。”
司行霈哈哈大笑。
“我想先离开,到了地方再办一场盛大的舞会,邀请全城的权贵名流,当着所有人跟你订婚。”司行霈道,“戒指我买好了,你也看到了,还有其他要求吗?”
顾轻舟摇摇头。
黑发摇曳,一动便有淡墨色的波浪荡漾。
“戒指的样式喜欢吗?”司行霈又问。
顾轻舟点点头。
她眼睛弯弯的,忍不住笑了,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小糯米牙,像个孩子似的,全无精明和媚态。她真正开心的时候,就是这样,软软的,憨憨的,像个纯真无瑕的孩子,不染半分世俗的尘埃。
“戴了没?”司行霈又问。
“戴了。”顾轻舟咳嗽。
司行霈大笑。
他一把将她搂住,轻轻吻着她纤薄的耳垂,凑在她耳边喁喁:“真是我见过最心急的新娘子。这么爱我,是吗?”
顾轻舟搂住了他的脖子。
喜欢他,这是毋庸置疑的;而真正高兴的,是他愿意放弃多年的理想和筹划,娶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女人,给她光明正大的身份。
顾轻舟知道他牺牲了很多。
她高兴,也很感激。
“轻舟!”司行霈搂住她薄薄的流水肩,轻轻吻着她的头发,心里说不出的甜蜜。
他整颗心都暖融了起来。
她依靠着他,让司行霈像获得了另一个生命——这是个色彩斑斓绚丽的生命,繁华c美丽c温暖。
他的轻舟,给予他活力。
“轻舟,你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司行霈想起什么了般,快乐的面容有短暂的凝固,倏然又不着痕迹敛去,“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相信我。”
顾轻舟显然是沉浸在那戒指带给她的快乐里,司行霈的这点异样,以及他言语中的暗示,被她错过了。
她软软依靠着他,脑子里全是华丽的美梦,没了半分世俗。
她要结婚了,她要为人,妻c为人母,开始另一段人生了!
她想,她一定可以做得非常好,让司行霈惊讶又赞叹的好,她有这样的能耐。
她的生活里,再也没有fu ch一u。她会活得温馨幸福,司行霈会替她挡住所有的风雨。
她搂紧了他
的腰,将自己的胸膛贴着他,将最软弱的地方全部交给了他。
他们俩吃了晚膳,就带着木兰和暮山去散步。
顾轻舟也跟司行霈说起,她最近在谋划一些事,是针对她父亲的。
司行霈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需要帮忙就告诉我。”
顾轻舟嗯了声。
晚上九点,她回到了顾公馆。
萎靡不振的顾圭璋,跟着五姨太出门了。
顾轻舟心念一动,唇角有个淡淡的笑意。
“五姨太还是很厉害的。”顾轻舟心想。
三姨太苏苏还是对此好奇不已。
见顾轻舟回来,三姨太端了宵夜上楼,去跟她闲谈。
她问起了顾轻舟的计划:“你做了很多事:二姨太走了c老爷丢了钱c衙门里不顺利c家里常出事,就是老爷以为护身符的莲儿,你也派人弄走了,你在击垮老爷。”
顾轻舟没有吃宵夜,只是端起一杯开水,慢悠悠喝着。
她不想跟三姨太说自己的计划。
五姨太的确是本事过人,目前所有人都在顾轻舟的掌控之中。
“等事情结束,我会出钱安置你们,让你们离开。”顾轻舟道,“三姨太,你有心思猜测我做什么,还不如好好规划下前途。”
三姨太微愣。
“你要散了家?”三姨太没想到这点,她还以为后半辈子就跟着几位姨太太一起守寡。
“对,所有人都要走。”顾轻舟道。
三姨太倏然就愣了。从那之后,她再也没心思猜顾轻舟的手段,只是和妙儿细细筹划,她们俩以后怎么办,靠什么生活,顾轻舟如果不给钱,她们怎么谋生等。
这些,足够三姨太犯愁的。
五姨太成功将顾圭璋带出去之后,回来向顾轻舟请功。
请功之余,五姨太也有点不悦,像是算账般质问顾轻舟:“我从前的事,你为何要告诉那个算命的?”
“什么?”顾轻舟不明白。
五姨太知道她装傻。
顾轻舟清楚五姨太的底细,可那个算命的肯定不知道。若不是顾轻舟说过的,算命得如何信手拈来?
“轻舟xiǎ一 jiě,我希望您能牢记对我的承诺。将来我不能全身而退,您也别想好过。”五姨太道。
顾轻舟莞尔:“放心,我心中有数。”
三姨太不再追问,五姨太也恪守本分,顾轻舟就腾出心思,筹划自己的未来。
她跟司行霈的未来,她也要认真打算。
“等到了地方,我先去找几名教授,学习政治和经济。”顾轻舟想。
司行霈的心思在军事上,但若想要无后顾之忧,政治就要稳定,经济就要繁荣。
顾轻舟哪怕不做决策,也希望自己能懂。一旦遇到了事,司行霈不至于抽空回来操持。
后方一切都有顾轻舟。
翌日上午,顾轻舟坐在偏厅里弹琴,心中全是婚后的规划,琴声不免也轻快飞扬。
客厅的diàn huà响了。
顾轻舟去接了diàn huà,居然是司慕打过来的。
在diàn huà里,司慕声音平淡而疏离:“见个面吧。”
他是邀请她的,可口吻不对劲,相似找茬般。
顾轻舟沉吟了下:“有事吗?”
“见面说。”司慕道。
“是不是退亲的事?”顾轻舟又问,“还是跟我们订婚有关的其他事?”
她似乎只关心这些。
“不是。”司慕如实道,声音却更加阴冷低沉。
顾轻舟蹙眉:“那我没空。”
“你会有空的。”司慕道。
顾轻舟不快,几乎想要挂断diàn huà时,司慕在那头,声音轻缓而冷漠:“我想跟你谈谈朱晟如的事。”
顾轻舟猛然就变了脸。
她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情绪压住,不让自己的声音露出端倪。
握住diàn huà的手,攥得有点发白。
顾轻舟紧紧抿唇,眉梢顿时就携了冷冽。她凛冽中,也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惊慌。
“你不想谈?”司慕的声音更加冷漠,甚至到了冷酷的地步,“那我去跟我阿爸谈谈吧。”
他在威胁她。
“少帅,我们哪里见?”顾轻舟忍住了所有的情绪,声音平平稳稳。压抑得太厉害了,这声音听上去就很僵硬。
“diàn yg院吧。”司慕道。
diàn yg院?
那么乱哄哄的地方,怎么谈话?
顾轻舟蹙眉,以为司慕是故意找茬时,司慕就报给顾轻舟一个地址,道:“十一点见。”
说罢,他挂了diàn huà。
顾轻舟的脸色,始终都没有缓过来。
司慕怎么知道朱晟如的?
司慕都知道了,那么军政府的其他人,是不是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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