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放把祝明霞叫到马路上,并肩漫游着,把开会过程给祝明霞说了:“我去晚了,会已经开了,试卷上的考号是怎么更改的,又是怎么被发现出来的,这些过程我都不知道,我进去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试卷就放在桌子上,我隔得不远,刚好可以看清楚,试卷上的叉叉很多,一个接一个,勾勾很少,题目做得不好,差错太多。”
她神情黯然,说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那就是贺国荣的考试卷子。她说完这些,感觉就轻松了,如果考号换了回来,贺国荣考不及格的事实摆出来,转不成干,算她白帮忙,只能深表遗憾。
祝明霞淡淡地笑,程放却觉得像是冷笑。就认真道:“你不相信?我说的句句是真,有半句假话,我们的朋友关系就此结束。”
祝明霞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家贺国荣造假作弊。是的,他不会。”
说到要害问题,祝明霞话语无比坚定:“这场考试对我家贺国荣来说,一点不难,所有的题目他都做了,回家也和我对过了,应该都是对的。得不到满分,是有一道几何题少画了一条虚线,因为没有带尺子,手画出来不直,就故意不画,少了两分。”
祝明霞鲜明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要是有人还怀疑的话,她就公开要求重新考试。随便请哪里的老师来,现场出题,她家贺国荣有没有作假,一考就知。
祝明霞对自己老公信奉到这个程度,让程放难受不已。程放就想着有机会点一下祝明霞:她可没有在任何场合表扬自己的老公哦。以后啊,再遇着贺国荣有什么事情时,不要在这样令人肉麻地吹捧了,还是低调一点,避免到最后出洋相闹笑话。为啥要来这种想法,是因为联想自家老公,条件也绝对不输哪个。大专学历,工作好,人长得帅,在街上回头率特高。为这个总是让人不放心,但又时刻让人沾沾自喜,没有办法。要气的话,就有一点,大男子主义严重,好面子,经常不提前说一声,就带人来家,男男女女的,也不会喊人,坐下就吃就喝,他呢?高昂着头,吩咐她做这样做那样,显示足够的威力。在外面做了许多事,不让她知道,问上三句就要生气!
给卢部长汇报的时间是次日上午,在他办公室。胡局长想让李红专为主说。卢跃进却说:“你是局长,第一责任人,怎么会把这个责任推给下属呢?”
胡局长辩解说:“我不是推责任,是我的责任我会负。是因为李股长情况熟,讲得清楚。”
卢跃进说:“也好。红专你就说吧。”
李红专汇报说:“我发现考号被换以后,第一时间告诉了局长,相关的两份试卷也马上单独装袋密封了。建议局长召开紧急专题会议,副股长以上干部参加。没有让他们看试卷,只告诉他们发生了换号的问题,然后要大家讨论处理和解决的办法。讨论算是比较激烈的,有意见分歧,统一不了,就只有到部里面来汇报了。”
卢跃进问:“都是些什么意见?”
李红专将三个问题按还原考号,都作废,保留现状的顺序说了。
卢跃进问胡局长倾向哪一个意见?
胡局长说:“都作废比较干脆。”
卢跃进问李红专怎么看。
李红专说:“我的意见是还原考号。”
卢跃进抠着耳朵眼,说:“都作废看起来简单,但不是负责任的作法。一个很好,一个很差,这种情况不可能是两个人都作弊,差的作弊,好的哪个会沉默?还原考号的想法呢?是动过脑筋的,让差的现原形,好的得安慰。”
李红专听着脸上挂了微笑。
可是卢跃进话锋一转,说:“虽然是这样,但深入分析,也有不恰当的地方。高考的时候,就有请人代考的情况,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代考的人性质更恶劣,让这种人得逞,就证明我们无能。”
李红专说:“根据情况分析,这种可能性不大。”
卢跃进说:“不大不是没有。至于保留现状的说法,一点道理都没有,等于承认允许作弊,这是姑息养奸。”
胡局长问:“那怎么办?部长的指示……”
“我的意见,不一定正确,不是要你们执行,供你们参考,就是两个都过关。我不过多解释,你们多想想,从大局着眼,站高处去看问题。”
出了组织部,胡局长见李红专脸色发白,问:“李股长还有想法?”
李红专说:“你局长都没有任何想法,我一个小股长,又怎能……”
胡局长喃喃地说:“这好,部长定的,我们也可以推了。”
李红专说:“你这是高水平的和稀泥。”
胡局长说:“什么高水平呀,一般般呢。”
李红专回到办公室呆了一会,决定给贺国荣打电话。
水利局一个姓简的接了电话,说贺国荣下乡去了,有什么话可以和他说,他保证一字不漏地转达到本人。
李红专说:“你想办法转告他,无论他在那里都要找到,一个小时以后给我来电话。”
坐等了一会,心里一直翻腾,我们还正正经经开会研究,研究出一大堆意见,还不抵部长一句话,这就是权力。贺国荣绝对不是运气好,一定找了人,利用了关系。卢哥是在搞折中,将两个都保住。可怜局长,这好,部长定的,我们都没责任了。还沾沾自喜,脱身术,巴不得什么事都没有,浑身滴水不沾。
老同学呀,看来你也不简单呀。好吧,顺水人情是要做的,连这个都不会,那就太低能了。好歹同在一个教室里呆了九年,就算是电话报喜吧。李红专拿过一张纸,随意地写下了要说的话。
国荣老同学:为什么要给你打这个电话?是关于你转干的事。不容易呀,曲折呀,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工作人员检查你的试卷,发现有作弊暗号啊,我是不相信你会这样做的,但是他们非要这样认为。我都和他们吵起来了。由于我的态度比较强硬,事情总算有了一个明快的结果,不影响你的转干。而且我也警告了某些人。不要听风就是雨,到处去说,添油加醋。虽然采取了措施,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人已经知道了,就要传出去。我建议你,要是不小心听到关于作弊的消息,千万不要紧张,保持镇静,因为没有影响转干,这就是大局。大的问题剔除了,皮毛问题算个啥呀。
还要讲些什么?家庭,爱人,对了,还有来到贵山这么久,没遇见到当年的几个老同学,就只有你一个呢。你没有离开贵山,好多老同学肯定都知道在哪里,你出个面,约他们一下,就说,我想大家了,找个时间,好好聚一下,欢乐欢乐?
一个小时,电话来了,还是姓简的,说:“对不起了,贺国荣来不了。”
李红专说:“不是要他来,是要他打电话来。”
姓简的说:“电话也打不了,他在那村没有电话。只有看他哪天回来,再联系吧。”
没办法,这就叫机缘不对,想好的一席报喜的话没法用。李红专搓着那张纸,一阵苦笑。
第二天上午,看见程放,心血来潮,进去了,反手关上门,坐在她正对面,盯着她诡秘地微笑。
程放扭头看那道门说:“外面人走来走去,你要干啥?”
“我不干啥,我就问你一句话,邮电局那女的是谁?干什么的?”
程放站起来拉开门:“你派出所的呀,干嘛问这些?我们是好朋友,怎么啦?李股长该不会认为,我又泄露机密了吧。”
李红专诡秘地笑了:“怎么样?紧张起来啦?我看呀,你们真是好得不得了的朋友,天天都在见面,好多话不说完心不肯呢。”
李红专有点步步紧逼的架势,程放想了想干脆不避讳了,她说:“李股长啊,都说你聪明得很,那你就猜猜看,我这个好朋友她的爱人是哪个?”
李红专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明明知道我来贵山时间不长,认不识几个人的。”
程放咯咯笑:“李股长还想瞒着我们不是?人事劳动局里谁不知道你李股长的来头啊,才几天呀,这楼上楼下主动和你打招呼的人还少吗?”
“你说到了我的来头,那我倒感兴趣了,且说来听听?”李红专端过茶杯来,靠在椅子背上,做出仔细听的样子。
程放偏偏摇了摇头说:“算了,还是不要互相揭老底吧,有啥意思哟。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的这位好朋友,名字叫祝明霞。她的爱人就是昨天开会让你脑壳痛的106号考生,贺国荣。”
李红专嘿嘿笑:“哪里哟,明明是166号。”
“咋啦?又不同意还原啦?咦,说了半天,大股长还没有传达汇报的结果呢。怎么样?部长咋说?”
李红专卖关子说:“你先给我说说,那个祝明霞是个什么情况?”
程放现在很乐意把什么都告诉他:“她在邮电局上班,当了好几年话务员,现在搞程控电话。”
“我知道,贵山县的程控电话可是落后了,全地区倒数呢。”
“可是我们后来居上,规模大,按五千门设计,超过了所有的县。要不,我们局会一次性装了五部电话,每个股室都有。”
“可是……哎,那贺国荣的家不是在农村的么?”
“人家很早就出去进了工厂,后来照顾两地分居嘛,调回来了。”
“有孩子没有?”
“有,都两岁多了,在忙着联系幼儿园呢。”
“我孩子也两岁多了。我们都是同龄人。”
“是呀,都是同龄人,为啥就不多多关照呢?”
“你把什么都告诉这个祝明霞了吧。”
“依李股长这么说,我是个无原则的人啰。”
“你没有告诉她,那她问你没有?”
“自己男人事情,肯定要问的嘛。”
“那你,不可能一点都不透露吧。”
“李股长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瞎,当然要听你说真话啰。”
程放一字一顿说:“我说了,考试结果出来了,你老公本来是高分,九十八分,排第二名。但是,我又说了对不起了,现在有人发现考号被换了,也就是说,你老公的考号与别人的交换了。谁的错不知道。是不是你老公做的手脚?你亲自问问他?我好朋友说了,‘坚信我家贺国荣的品质,可以用我的全部担保,如果有人不相信,非要这样说的话,那我家两个两就和他抗争到底,不怕任何查处。我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要和我们斗一斗呢。怎么斗?公开提出来,现场出题重考,随便你们请哪里的老师都行。’”程放学说一番,面带着讥笑:“我的大股长同志,怎么样?你就做好准备吧。噢,我忘记问啦,不是去给部长汇报了吗?结果怎么样?同意你的还原考号方案啦?”
李红专呵呵笑起来,笑声比程放的响亮,肩膀还抖动着。他说:“不用了,请你告诉她,什么全部担保呀,抗争到底啦,都不需要了,过了,同意她男人转干了。”
“噢噢!”
程放很是吃惊。得知有关的这两个考生都不查处了,都过关,她睁大眼睛听完,拍了一下巴掌说:“还是部长有水平。”
她收拾桌面又要去报信了,李红专拦住了她,说:“别急嘛,等下班我们两个一起去。”
她问:“去她家?”
他说:“不。你们不是有经常会面的地方吗?我们就去那里。到时候你要隆重地把我推出来哟。”龙腾小说免费小说阅读_www.ltxs.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