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在符江边站了许久只见姜饭远远跑过来。
“县尉捉到了……县尉怎不带人?万一遇到刺客可就不好了。”
“没事。”李瑕道:“走吧。”
“是。对了西陵先生不让小人审说是等县尉到了他和县尉来审。”
“知道了。”
姜饭还是忍不住道:“县尉真不该独自出来这四下无人真是太危险了。”
“你闻到我身上有气味吗?”李瑕问道。
姜饭挠了挠头道:“没有啊县尉不像我们这些大老粗干净着呢。”
“没有吗?”李瑕喃喃了一声。
姜饭四下看了看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他感觉自从出了苗巫一事之后县尉有时就像中了邪一样。
两人沿着小路向北走了好一会走到一片林子边只见四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被丢在地上李西陵几人与姜饭的人手正站在一边。
李瑕犹豫了一会走上前道:“姜饭带你的人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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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饭带着人退到小路边忍不住又四下看着目光盯着路边的树林。
“班头咋了?”
“总觉得有人跟着我。”姜饭喃喃道“邪了门了我觉得我也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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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西陵伸出手拿下塞在龚泽嘴里的布。
“说吧为何追着我。”
“小人真就只是想到山上打猎。”龚泽道:“白日里小人在山上布了两个陷阱今夜睡不着想上山看看有无收获……”
“只带着匕首?”
“是小人只有匕首。”龚泽死活不认。
李西陵不急着审向后退了两步站在杜氏与李昭成面前看着李瑕道:“县尉这四人便是我仇家派来追杀我的了。”
“分开审吧。”
李瑕上前把其他三人嘴里塞着的布都拿下来仔细盯着他们的眼睛看了一会提起其中最害怕的那人拖进树林里。
他把人丢在地上问道:“你叫什么?”
“小人方忠小人什么都没做就在村口撒了泡尿。”
李瑕道:“依我的新规矩随地撒尿要罚两钱知道吗?”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愿受罚。”
“认了?”
方忠一愣道:“小人认了随地撒尿的罪别的真不知道啊。”
“树林外你的同伴可不信你他们会以为你已经招了抢在你前面招供。”
方忠想了想知道确实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应道:“好吧小人实话实说此番确实没有恶意只是想找到令尊问几件事求县尉不要杀小人。”
李瑕转过头看向树林外的李西陵沉默着。
方忠也不敢说话。
好一会李瑕问道:“谁派你来的?”
“小人是军中之人都指挥使派小人来的。”
“叫什么?”
“范文虎。”
李瑕又问道:“他是谁的人?”
方忠嚅嚅不敢答低声道:“都指挥使……是吕太尉之婿。”
“哪个吕太尉?”李瑕又问。
宋时风气喜欢僭用官称多的是文官还没当上宰相已被称作“相公”武将还未到二品就被称作“太尉”。
市井全是“员外”朝堂全是“相公”“太尉”真真假假参半李瑕已经对这种冗官带来的影响烦透了。
方忠道:“小人的都指挥使是……吕文德吕太尉之婿。”
“那就是贾似道派你来的了?”
“李县尉小人是自己人真就只是想问令尊几句话而已。”
李瑕又问道:“还有哪些同伴?”
“没有……有一个叫‘杨奔’混在县尉军中我们派他回去递消息……县尉小人是自己人真没想过要害县尉……”
“噗”的一声响李瑕一剑刺穿了方忠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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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泽眯着眼看着李瑕提着带血的剑从树林里走出来心中惊慌不已。
他正在想着方忠是招了没招只听“噗”的一声李瑕竟是径直捅死了另一人。
“这……李县尉你听我说我招……”
“噗。”李瑕不听又捅死一人。
只剩龚泽了。
他全然没想到李瑕如此狠毒道:“李县尉我们是自己人我奉贾相之命只需问令尊……呃……”
一剑捅穿了龚泽的喉咙。
他嘴里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人已缓缓倒在地上。
李瑕拔出剑拿龚泽的衣襟擦拭了。
“好了。李先生你仇家派来的人已经死了可以安心了?”
听了李瑕这句话郝修阳与李昭成对视了一眼眼神皆有些疑惑。
……
李西陵沉思了一会问道:“审清楚了?”
李瑕“嗯”了一声。
“那想必我的身份瞒不住了。”李西陵道。
他打算把事情问清楚。
郝修阳眯着眼看向小路边只见姜饭的人还隔着五十余步远暗想要把事情问清楚这确实是最好的机会也是短时间内最好的机会。
李西陵看着李瑕道:“我真名李墉是你……是你的什么人还不好说但看来你早就知道?”
李瑕也在看着李墉没有马上回答。
李墉终究是叹息一声道:“你若是担心泄漏了我的行迹现在这些人已经死了。若是有别的苦衷你也可与我直说。”
“并非早就知道只是之前一直有些怀疑今夜才确认。”
“所以你真没认出我?”
……
对于这件事李墉心中也有些迷茫。
他仅有一个儿子一手拉扯长大。
那眼前人是否是自己的儿子他怎可能看不出来?
这二十余天观察下来他许多次确定眼前这个“李瑕”绝对不是自己的儿子。
他也一直在想若等事情查出来无论对方给出怎样的理由他绝不会被哄骗、欺瞒。
他要的是真真切切他的儿子不是一个相貌一样的人。
又不是傻子岂能让人轻易糊弄?
但看着眼前“儿子”的那张脸他心底也盼着他能给出一个理由。
……
“开诚布公也好。”李瑕道:“直接说吧我不是你儿子。”
李墉一愣。
不仅是李墉在他身后谎称“杜氏”的刘苏苏以及李昭成、郝修阳都是愣在当场。
他们设想过李瑕是在分别之后被人冒名顶替了有可能是赵与芮派来的人有可能是其他高官派来的人甚至有可能是北面来的细作这才认不出李墉。
但他们没想过在李墉报出名号之后李瑕会这般直接承认自己是假的。
“我确实不是你儿子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我行事作风与你儿子不同。”李瑕道:“此事我也很抱歉。”
“我儿子……人呢?”
“他死了。”李瑕提剑在手说话时余光瞥着郝修阳又道:“他死了之后我的意识……或者说灵魂也好占据了这具身体。”
“我不信。”李墉道。
“我知道你不信但事实如此。”
李墉道:“让我看看你左边胸膛瑕儿幼年时被热汤烫过。”
“好。”
李瑕也干脆扯下衣襟。
李墉拿起火把过去眯着眼看了一会喃喃道:“疤还在。”
李瑕低下头就着火把的光亮看到那道小疤。
时间太久那道疤很浅也不大他自己之前都没发现。
他退了两步整理好衣襟道:“首先我并非杀你儿子顶替也不打算利用你。不论你信还是不信我只是在你儿子死后从这具身体里醒来;其次我也并非你儿子不会为你尽孝但你若需要庇护我可在能力范围内帮你。”
话到这里李瑕也有些无奈叹道:“节哀顺变。”
李墉嚅了嚅嘴神态愈发茫然。
哀吗?
这个“李瑕”就在眼前说话并不能让他感受到儿子已死的悲哀更多的情绪依旧是不解。
而且更不解了……
“为了你我都好此事不宜透露给旁人知晓。”李瑕又道:“相信你也明白这道理。”
李墉似还未能从这件事当中反应过来面对李瑕淡然处之的态度他有些迟滞问道:“你要如何?”
李瑕道:“我不需要如何既不需要你养也不需要你帮扶。反而重生以来受了你不少牵连当然我得了这份身体发肤、这些牵连也是我该受的。简单来说我对你无所求。”
“你到底是何人?”
“这不需你管我是人是鬼、是神是妖其实与你关系不大了。”
李墉转头看向郝修阳似乎想让他替自己解答。
郝修阳目露深思如神游物外过了一会他转过身看向了小路边的树林。
李瑕顺着郝修阳的目光看去眯了眯眼转向李墉道:“至于你我与你并无仇怨你没有对付我的理由但也很难将我视为亲子那就……放下吧。往后若需庇护你就留下若要走也可以你考虑。”
说完他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他不需要向李墉证明自己是其儿子以满足一段没有意义的父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