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昂摇头两名汉子脸色具是一白周围围观的群众也发出叹息。
洢州人对于寄生虫并不陌生经常听闻有人吃鱼脍(生鱼片)得病死去的消息前些年还听说有乡人吃了太多螺蛳、青蛙结果肚子涨大一圈好似饿死鬼没过多久就死了死时肚子里满是蠕虫形状可怖。
《肘后备急方》:水毒中人初得之恶寒头微痛目注疼虫食五脏热极烦毒。注下不禁八九日良医不能疗。
《千金方》:有人患水肿腹大四肢细腹坚如石此终身疾不可强治。
得了寄生虫病绝难医治这是人们共识。
“医生!”
家属汉子一把拉住李昂悲戚道:“请你一定救救我大哥他母亲刚过完六十大寿小儿子才刚满月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三郎放开医生吧。”
名为沙德的患者强压着心中悲苦缓缓道:“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水毒虫病确实药石难医。”
借给李昂剑的青年也没有因为宝剑被弄脏而生气只是黯然沉声道:“我在十万荒山脚下见过有人得这种病。
细微小虫会在皮下游移蠕动若去眼部则眼睑红肿奇痒难耐畏惧强光。
若去口部则脸上布有硬结口中偶尔会有小虫爬出。
若去脏器或者脑部则必死无疑。”
十万荒山?
李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十万荒山是虞国与周国交界处西面的无垠山脉盛产金银铜铁但气候环境极其恶劣遍布毒虫猛兽连虞国大军也无法进入。
只有少数冒险者和要钱不要命的行商才会深入其中与当地野蛮强悍的荒人交易带回金银和奇珍异兽。
这青年看上去二十岁左右面白英俊不像是真去过十万荒山的样子。
“如果是裂头蚴的话那确实没办法。
出现一条就必然有三条四条隐藏在更深的地方。
不过如果是其他种类的寄生虫说不定还有百分之一的机会。”
李昂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沙德严肃认真道:“你把过去三个月去了哪里吃了什么东西接触过什么动物详细跟我说一遍。想活命就不要有一丝一毫隐瞒。”
“好。”
沙德哪敢不听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过去三个月的经历如实相告连在周国时差点被朋友拉去逛青楼的事情都说了一番旁边两位家属也不时插话进行补充。
“唔”
李昂思索一番问道:“你确定你之前没有吃过生鱼脍、生蛙肉、生蛇肉、螺蛳?”
“没有真没有。”
沙德还没说话旁边的家属就急道:“医生我大哥从来不吃生食跑船的时候连鱼脍都不让我们吃。”
李昂不以为意继续问道:“那有没去学某些民间偏方用蛙肉蛙皮敷疮、敷眼?”
“呃?那是什么偏方?”
“民间有愚人觉得蛙肉清凉解热可以用蛙肉蛙皮贴在疮上治疗殊不知那样只会更方便寄生虫进入人体。”
李昂随意提了一句看向沙德认真问道:“那你喝过生水吃过生泥鳅没有。”
沙德脸色一白旁边两位家属急道:“医生在河上跑船怎么可能没喝过生水。船上煤炭少了有没有薪柴生火煮水只能喝缸里的备用水或者尽可能干净的河水。
生泥鳅倒是从没吃过。”
生水果然。
李昂心底一叹没有煮开的生水是这个时代最容易致病的因素之一尽管学宫经常提倡要喝温水热水但现实因素总是导致喝热水的习惯无法大规模推广。
原因很简单烧水需要大量的薪柴煤炭以虞国目前的运输、组织、生产能力注定无法满足四亿人口烧开水的燃料需求——那实在太奢侈了。
李昂自己是从不喝生水不吃生鱼生肉也不允许柴翠翘吃。所有饮用水必须煮开过才能喝所有肉类必须烧熟之后才能吃。
为了安全麻烦也认了。
唔看报刊上说长安城正流行一种用北方黑木制成的瓶子能长期保存热水或者冰水类似于李昂记忆中的热水壶。
就是卖得极贵最便宜的也要七贯钱一个只有小康之家才勉强用得起。
哪天有空了可以去市场上看看有没有的卖。
李昂沉思不语的样子让沙德和他的两个兄弟更加慌乱看着沙德腿上不断蠕动的白色细虫想碰却不敢只能硬着头皮强行不去看。
“不是裂头蚴。”
李昂缓缓道:“是麦地那龙线虫。”
众人疑惑道:“麦地那龙?”
“和寄生在青蛙、蛇体内的裂头蚴颇为相似但当寄生在人体内时人体表面会出现水泡、脓疱。
拖延下去会导致瘫痪并让眼睛、心脏、泌尿系统等病变引起炎症之类。”
李昂缓缓道:“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解决。”
“什么办法?”
“把虫子一点一点慢慢拔出来。”
李昂眼眸中寒光一闪指着沙德腿上的麦地那龙线虫沉声道:“丑话先说在前头这个办法我只有一两成左右的把握成与不成全看天意。
如果不愿意冒险的话可以回家躺着兴许能撑个几年——这病不容易死只是会用肌腱挛缩和慢性关节炎不断折磨你让你瘫痪在床而已。”
“几年”
沙德吸了口气这几天时间里他遭的罪比几十年来都多眩晕呕吐瘙痒腹泻。
一看到腿上那根不断蠕动的白色细虫他感觉要和这玩意儿共生数年还不如直接死了得了——那样还干脆点。
当即稳住心神转头对身旁兄弟说道:“二郎你先回家把我婆娘和三个儿子都叫来。
让我儿子给医生磕个头再在纸上画押签字。
就算我死了也是天命使然怨不得别人更怨不得医师。
还请在场各位也做个见证。”
说罢他定定地看着李昂道:“医生请你动手吧。”